領頭的是個六十歲上下的老者,雖然須發皆白,可卻是滿臉紅光,精神矍鑠,步伐之矯捷連大多數年輕人都自歎不如,看他身上穿了件葛布袍,漿洗地還算幹淨,可上麵卻密密麻麻打滿了補丁,而且顏色還都不一樣,擱遠處一看仿佛一隻山雞相似。這叫是老者顧盼有威,換了旁人穿這件衣服肯定有礙觀瞻。老者的腰間別著兩樣的東西,一根翠綠欲滴的竹棒,一隻油膩泛光的酒壺,從這套配置來看,相信大多數人都可以猜出這是一名標準的乞丐。這樣一來就不難理解,這一行打扮狼狽的人馬其實就是一群乞丐,可問題又來了,乞丐不是應該去往繁華鬧市,寺廟大宅嗎?跑去戰場,難道他們覺得交戰雙方空閑之餘會施舍他們幾個小錢花?

“其餘各路人馬可曾抵達?”老者繼續問道,腳下卻絲毫不停。

“昆侖,武當兩派的人馬都已經到了,正在協助官軍守城,小的離開時正好在半路上遇上青城派的人馬,估計此時應該已經到了吧。”

“哦,青城派這次也趕來了嗎?可曾見到餘掌門?”

“沒有,領頭的是他師弟張浩正以及大弟子元一道人,據說他們隻是先鋒,餘掌門率領主力也正在趕來。”

老者聞言喜形於色,說道:“竟然連餘掌門這樣不問世事的高人這次也不遠千裏來援,足見此次江湖同道是團結一心,眾誌成城,本幫曆來奉行俠義為本,此次萬萬不能落後,孩兒們大家加把勁,中午之前爭取趕到安慶參戰!”

“好!”被老者的情緒所感染,眾乞丐精神俱是為之一振,也顧不上天氣炎熱,紛紛加快了腳步,乍一看誰敢相信如此鬥誌昂揚的隊伍竟然是一群乞丐。

“幫主,前麵就是白虎林,過了這裏就能看見安慶城了。”

“大家先等等。”忽然老者站住了,臉上的表情變得頗為嚴峻。

“幫主,您這是做甚?”帶路的老丐問道。

“各位朋友既然來了,就請出來露個麵吧,藏頭露尾可不是大丈夫所為!”老者壓根就沒有搭理同伴,隻是對著四下高聲叫道,這一下中氣充沛,聲音嘹亮,兩旁的山穀也被他震得響起一陣回音。

“嗬嗬,袁長老果然好眼力啊。”忽然樹林中響起一個輕浮的聲音,盡管此時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可這個聲音聽來依舊令人感到一絲詭異陰森。接著從四下裏忽然閃出眾多人影,群乞此時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已被人包圍。

“南宮亮,你又搞得什麽鬼把戲?”老者久經大敵,見狀到也不甚驚駭,此時他早已猜出對方的身份,也明白他們是為何而來。

“嘖嘖,要不是說是老前輩呢,果然是見微知著,居然一下就聽出了在下的聲音,晚輩實在是榮幸之至。”南宮亮邊說邊從樹林中緩緩走了出來,臉上依舊帶著那幅玩世不恭的表情,蒼白的麵孔在晨曦的照耀下透出一種奇特的紅暈,在他身邊跟著一個身材健碩的年輕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似乎剛剛被人從**拉起來,顯得無精打采,還一個勁地打哈欠,背後扛了一根非常特殊的兵刃,居然。。。居然是一根大紅的金箍棒,那紅漆似乎還是新刷的,色澤鮮豔,在陽光之下顯得分外奪目,群乞雖然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可是頭一次見有人居然使用這種兵刃,感覺這位大約是“西行平妖傳”聽多了,這不整個就是在模仿孫大聖嗎?群丐見狀不禁暗中偷笑。隻有袁天化等幾個老人非但沒樂,臉上反而更加嚴峻,因為他們明白這個看似滑稽地家夥究竟有多可怕。

“鐵笛飛仙南宮玉,飛天大聖長孫明,日月神教三大將居然一次就出動兩個,看來司馬教主對於我們這群叫花子還挺重視啊。”

“您老客氣了,再怎麽說丐幫也是天下第一大幫,您袁長老也是當今武林第一流得人物,若非我家教主另有要事在身,本來理應親自前來,如今派我二人全權代表,說來已經算是委屈諸位了。”

“南宮老弟也不用如此自謙,若是單打獨鬥老叫化未必能贏得過倆位,這次司馬教主安排下這麽大一副陣仗恐怕不會是想請我們這群叫化子吃飯吧?”

“老爺子您還是這麽愛說笑,咱們真人麵前不說假話,諸位如此形色匆匆莫非是想趕往安慶助戰嗎?”

“不錯,貴教的消息果然靈通啊,哦,老叫花明白了,司馬教主說來畢竟是”十二神將”之首,天下興亡,武林興衰與他也脫不開關係,所以此番才命你等前來協助我們共抗叛軍對不對?難得司馬老弟年紀輕輕,卻是如此俠義為本,忠烈過人,實在可敬可佩。”

“老爺子您也不用如此冷嘲熱諷,我家教主敬丐幫曆史悠久,您老爺子也算是當世的豪傑,所以才派我等來做說客,希望您老人家懸崖勒馬不要去趟這渾水,您老人家若能聽勸,那今後你,我倆家就還是朋友。。。”

“那若老叫化不聽勸,各位就要收拾我等不成?司馬那小子雖然不是正人君子,可一向驕傲地緊,這次怎麽也為叛軍做起了事,莫非連你們魔教也被王爺收買了不成?”

南宮聞言冷笑道:“就憑這位作擁數萬雄兵可卻連小小一座安慶城都拿不下的王爺,也想指揮我們日月神教,簡直是笑話。”

“那你們為何要阻止我們支援安慶?”

“這個。。。恕晚輩無權透露。”

老者微一沉凝,頓時恍然,皺眉道:“怎麽,莫非你們是想讓叛軍與正道拚個兩敗俱傷,你們魔教好從中漁翁得利。”

南宮亮聽聞袁天化猜出了已方的意圖也不禁一愣,不過很快就恢複了平日那副陰陽怪氣地樣子。說道:“了不起,畢竟是老前輩,我們想什麽都瞞不過您,既然話都說開了那事情就好辦了。丐幫諸位如果識相就早早回頭,今後大家還算是朋友,否則。。。這殺虎林風景宜人用來作為各位的葬身之地是再合適不過了。”

“放屁,莫非我們丐幫怕你不成,弟兄們。。。”站在袁天化左手邊的老丐此時是實在聽不下去了,一提竹棒就要上前動手,可卻被一旁的袁天化伸手攔下。

“老七且慢動手。”

“三哥,事到如今和這些兔崽子還有何可說?”

此時隻聽南宮亮笑道:“這位想必就是胡七爺,胡長老吧,我勸您還是不要衝動,你們袁長老這也是為你好,我們的人數是你們的一倍,當真動手你們非吃虧不可。君子知難而退,我勸你們還是乖乖打道回府方是上策。”

“你小子。。。“這位胡七爺也是個火爆性子,聞聽此言不禁氣滿胸膛,就想上前與南宮拚命,可再一次被袁天化生生給攔了下來。

”老七,你怎麽就不聽話呢?”

“可是三哥,這小子欺人太甚了。我們丐幫這幾年雖然聲威大不如前,可也不能如此任人欺淩吧?“

“這個自然,可眼下你這麽硬衝上去就能解決問題嗎?司馬無雙那小子做事慎重,事先肯定已經計算了雙方的戰力,若是硬拚我們肯定吃虧,南宮就是有持無恐所以說話才敢如此囂張,擺明了就是故意想激我們動手,我們可萬萬不能上這個當。”

“那怎麽辦,難道真按他們所說打道回府?那今後我們丐幫還有臉麵再見江湖同道?”

“這當然不行,且不說麵子問題,安慶城的存亡關係整個江南戰局,為國為民咱們也不能坐視不理。”

“那三哥您的意思是?”

“強攻不行,咱們就想方智取。大家過來。”說到這丐幫眾人忙圍在一起交頭接耳商量對策。

“就這麽袖手旁觀不要緊嗎?”此時遠處的長孫明邊打著哈欠邊問身旁的南宮亮。

“放心,如今的丐幫人材凋零,除了袁老三還有些能耐,剩下的都是些酒囊飯袋,就憑他們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別怪我事先沒有提醒你,上次圍捕笑閻羅的時候你也是這麽自信,可最後結果還不是被教主好好責罰了一頓,連累的我也一起遭殃,這回說什麽我也不想再看到老蘇的那張臉了。”長孫明口中的老蘇指得就是魔教中負責刑罰的光明右使蘇青青,因其做事雷曆風行,冷酷無情,故而合教上下對其莫不敬畏,背地裏都以老蘇相稱,盡管這位姑娘今年還不到三十歲。

“放心,我南宮亮絕不會在同一件事上跌倒兩次,再說這些家夥哪裏能同笑閻羅那個怪物相提並論,這次再失敗,不用老蘇出馬,我自己也沒臉活著去見教主。”南宮亮語雖硬氣,可一想到老蘇的種種刑罰,即便如他這般奸險惡毒之人也不禁感到一陣不寒而栗。當下催促道:“袁長老,各位,你們商量好了沒有?若是商量好了就請盡快給個答複吧,我們可沒那麽多時間陪各位在此幹耗。”

“南宮老弟,何必性急嗎?咱們丐幫不同於你們魔教,老叫化一個人說了不算,這麽大的事我總要征詢大家的意見吧?”袁天化笑道,即便麵對如此嚴峻的情況,這位袁三爺依舊顯得臨危不亂,處變不驚,不失前輩風範。

“那如今有結果了嗎?”

“算是吧。”

“那就請說來聽聽吧,各位是尋死呢?還是覓活呢?”

“南宮老弟,年紀輕輕地說話別那麽尖刻嘛。我們這些叫化子也是人生父母養的,誰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想要主動找死的?“

“哦,那這麽說諸位是準備知難而退了?”

“也不盡然。”

“嗯。”聞聽此言南宮亮頓時臉色一變,說道:“怎麽,各位要打不打,要退不退,這什麽意思?袁三爺莫非是拿我們消遣不成?”

“南宮老弟你先別生氣,聽老叫化把話說完,這尋死咱們這些叫化子肯定不幹,可就因為各位幾句話咱們就打道回府,這傳揚出去於我們丐幫的臉麵上可不好看,倆位也是混江湖的,士可殺不可辱的道理應該不會不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