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煥率所部九千餘人,在北京城廣渠門外列陣迎敵。
莽古爾泰先率軍先衝袁崇煥的左翼,過了一會,又率軍衝擊明軍右翼,但袁崇煥的陣型以及軍隊實力遠勝於莽古爾泰,莽古爾泰隻得打消了這個念頭。率領全部主力,直接撲袁崇煥中軍。
結果莽古爾泰卻覺著一腳踢到了鐵板上,因為袁崇煥帶著明軍最精銳的部隊關寧鐵騎,協同著祖大壽、吳襄等猛將發動了反衝鋒。此戰無關戰術,雙方騎兵對衝,誰更能砍,誰就能贏。
“呔,袁賊,看我不斬你首級!”
此刻,戰場上響起一聲響亮的呐喊,袁崇煥定睛一看,來將麵容青澀,卻精悍無比,此人正是城下四小貝勒之一的阿濟格卻見阿濟格策馬帶兵衝殺袁崇煥的本陣,可還沒衝上本陣,便身中數箭,脖子上血噴三升,險些就此休克。莽古爾泰見狀,帶著親兵,憑借著力大身壯,拚命向袁崇煥衝擊。可袁崇煥身披重甲,周圍又有雙發連珠銃組成的親兵護衛著,反複向對方反衝鋒。
袁崇煥為鼓勵士兵,親自上陣參加衝鋒。他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身中數箭,卻因重甲難透,竟然毫發無傷,有如神助。而隨著莽古爾泰衝鋒的阿濟格被袁崇煥的弓箭手攢射成了刺蝟,奄奄一息。
騎兵對衝,腥氣漫天,血脈噴張;可攻城的女真人就完全感受不到這些了,因為頭頂上的明軍正在往下潑大糞!
雲梯在城頭上己是搭得牢靠,樓上巡哨兵士才在旁邊的垛牆了望孔看得清楚,己有幾個身披重甲,手持刀盾的清兵登上雲梯,不斷向上爬來,一個隊長連連大喊道:“金汁,倒!”
立時那兩個輔兵用鐵棍抬起大鍋,吃力地抬到垛口高處,鐵鍋狠狠一倒,裏麵沸滾的糞汁立時向外澆去,如一道瀑布傾下,在陽光下發出金黃色的光芒。極度的臭味彌漫,慘絕人寰的叫聲響起,這架雲梯上正在攀爬的三、四個清兵馬甲,還有雲梯下幾個按扶木梯的無甲清兵跟役,他們都被沸滾的糞汁澆個滿身滿臉,立時慘叫著摔倒在地,在地上來回翻滾,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聲。
那幾個馬甲舉著大盾也無用,劈頭蓋臉的沸滾糞汁下來,誰也無法幸免,個個皮開肉綻地摔下,連身上的棉甲都是嗤嗤冒煙作響,被燙得露出裏麵的鐵葉。至於下麵那些沒有盾牌防護的無甲跟役更慘,手臉全部被燙開,連裏麵的白骨都露了出來。這些燒沸的穢物,如同後世的細菌彈一般,殺傷力不比刀槍遜色多少。
這些人滾在地上驚天慘叫著,他們糞汁澆在身上,盡數重度燙傷,就算當場不死,糞汁深深腐蝕進去,傷口重度感染腐爛,決對沒有存活的可能。這些人身上,還有雲梯下傳來金汁的那股惡臭,讓附近的清兵聞了都是嘔吐不己。
看他們的慘樣,城下或是壕塹旁將要登城後金軍死兵的窮凶極惡,他們看著高高的城牆,臉上也是露出猶豫害怕的神情。不但如此,城牆上還不斷有擂石砸下來,雖然準頭不高,但卻是不斷地給登城的清兵們造成傷亡,特別是那些無甲或是僅著棉甲的清兵跟役,更是多人被砸死砸傷!
有些粗大的擂石從上麵重重砸下,就算那些死兵馬甲舉著盾牌,也有手腳被砸斷的。城下不斷有後金兵慘叫倒下,這小小的方寸之地,就是一塊死亡之地啊。見後續的後金兵裹足不前,壕溝外側指揮的牛錄章京大怒,他身旁的號手立時鳴鼓催促,同時他身邊一些白甲兵的利箭也是張弓射去,不是對準城頭,而是對準城下那些同袍。
後金兵中的白甲兵,除了伺機支援外,還有監督押陣的作用,一旦前鋒畏縮或是逃亡,這些白甲兵就會將他們處決。在這樣的壓迫下,那些死兵又鼓起勇氣,在兩架雲梯靠上後,又提起刀盾,從雲梯向城上爬去。
隻是雲梯靠上,等幾個後金兵爬上後,城頭上又有沸滾惡臭的金汁倒下,讓這些後金兵慘叫著摔下,滾在地上慘絕人寰地嚎叫著。好在城上共倒了十幾鍋金汁後,就不見再有金汁倒來,想是城牆內的明軍金汁己是用完,連砸下來的擂石都是大大減少。
城下後金兵大振,接下來,又有共二十多個死兵從三架雲梯上爬了上去。
不過就在此時,從左側城牆馬麵上,還有右側的甕城上,那些從垛口處明軍火銃手又開始出現,他們伸出數百根黑乎乎的火銃從兩麵夾擊,他們火銃凶猛,每當銃口的火光硝煙冒起,那些被打中的後金兵,就算披著幾層重甲,也是身死甲破,慘叫著從雲梯上摔下。
而這時城下那百餘個後金兵弓箭手,他們在先前射了幾輪後,己是感覺臂力不足,支持壓製的箭隻大大減少,威脅性己是不足。那些死兵要忙著登城,也不可能射箭,最強悍的那幾十個白甲兵遠在壕溝外,對馬麵甕城那邊的明軍火銃手也是無能為力。
在壕溝的外側不遠,那牛錄章京在前麵,還有左右盾車,還有身旁白甲兵的重重護衛下,隻是看著城頭,擂胸痛惜不己。這牛錄章京奉甲喇章京之令,帶領戰兵兩百,輔兵三百來攻。不料沒等靠近城堡,軍中就有十餘人傷亡,都是死在城頭明軍的炮火之下,其中更有幾個是戰兵,有一個白甲兵的小腿還被倒斃的戰馬壓斷。
在逼近城下後,牛錄章京兵分兩路。在這城門的左側一帶,由這牛錄章京帶領三百五十多個戰兵,九百多個輔兵,親自指揮攻城。在城門的右邊城牆處,則由一個分得撥什庫領著另一個牛錄的馬甲步甲兵百五十餘人,輔兵三百人領軍攻擊。
接下來的戰兵弓箭手掩護,那些跟役在填取壕溝,清除壕溝前那些拒馬,鹿角木,還有鐵蒺藜時,僅在牛錄章京這邊,軍中又有百四十多人傷亡。其中更有十幾人是身披重甲的戰兵。
特別是那些無甲或是僅著棉甲的跟役,他們不但要冒著城上明軍火銃的射擊,在清除鐵蒺藜時,不少無甲跟役的雙腳還被銳利的鐵蒺藜刺穿,在搬運那些滿是鐵刺的拒馬時,也有不少人雙手受傷。
好容易掃清壕溝前的拒馬蒺藜,又將一段十幾步的壕溝填上可以通行後,後金兵們開始撘上雲梯登城,在這裏,又遭到城上明軍擂石金汁的打擊,還有在兩側明軍火銃的射擊下也是傷亡不少。
粗粗估計,在這裏,又有近三十人的後金兵傷亡,其實更有一半都是身披重甲的戰兵。還沒登上城牆,傷亡就如此慘重,怎能不讓那牛錄章京擂胸痛哭?
從南門左側城牆下到壕溝前的這段距離中,此時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後金兵的屍體及嚎叫不停的傷者,死者個個嘴都是長得極大,特別是那些被金汁燙死燙傷及滾木擂石砸死砸傷的後金兵們,身上的樣子更是極慘。
傷者及屍體中,有近三十人是後金兵中的戰兵,除了城上滾木擂石與金汁對他們的傷害外,有些人被火銃打中,他們身上披的兩層重甲並沒有給他們帶去安全,城上明軍的火銃,可以輕易地破開了他們的雙層重甲,讓他們慘死在地。
死灰的陽光下,鮮血及火藥的硝煙味,還有金汁的那股味道到處彌漫,中人欲吐。
同時,在關寧鐵騎的攻擊下,後金軍開始敗退。
但八旗軍的戰鬥力相當強悍,加上莽古爾泰還有幾把力氣,再次集結部隊,發動了第二次衝鋒。隨著莽古爾泰的推進,城牆上的其它火炮也頓時發作,佛郎機炮,飛礞炮打出的炮彈,在叛軍陣中炸開,頓時便炸死近百人,毒煙隨之飄起,引得莽古爾泰節奏一亂。
弗朗機炮事先配備了四個裝好彈藥的子統,所以射速很快,給推進中的莽古爾泰帶來極大的混亂。死磕的力量是很大的,袁督師的中軍被衝散,他在亂軍之中被人圍攻,好在部下親兵反應快,幫他格了幾刀,才從鬼門關爬出來。
“放!”隨著明軍將領在急呼中一揮手,城頭事先安排好的神射小隊手舉雙發連珠銃一齊射擊,弓箭手則拋射出他們的第一波箭雨。
“放!”三眼統,四眼統,拐子統,五雷神機各種火器,在軍官的指揮下,向城下莽古爾泰軍轟去。
在城下的後金軍瞬間成片倒下,而後麵的莽古爾泰軍則不顧傷亡,踩著屍體向前猛衝,有些隻是受傷倒地的後金軍,也被亂足踩死,攻城的路上,一片血肉模糊。
這丟下一千多條人命後,兩方的砍殺也使得戰場變得更加慘烈起來,一時間慘叫聲,喊殺聲,兵器碰擊聲,充肅天地。
大戰進行到六個時辰時,後金軍傷亡已經接近兩千人,而明軍也被拚掉三千餘眾,雙方陷入焦灼之態。穩住陣腳後,關寧軍開始反擊,你打過來,我打過去,一直折騰到天完全黑下來,兩軍人不撞到臉前都看不清對方公母的狀況下,莽古爾泰終於支持不住,敗退下來,沒來得及跑的,都被趕進了護城河。
那本在攻城的牛錄章京強忍著那股味道,對著城頭不斷的張望。在他的身旁,兩杆牛錄官纛正高高豎立著,他身旁也盡是身著明盔明甲,盔上飛翎,後有飛虎背旗的喀把什兵。還有盔上高高紅纓,身穿兩重明甲的白擺牙喇兵。
牛錄章京身上披著三層重甲,最裏層鎖子甲,然後鐵甲,最外麵還披著一層的鑲鐵棉甲。雖然這三層重甲可以有效地防護他的安全,不過身上披著幾十斤重的甲胄,卻讓他全身極為難受,豆大的汗珠不斷從他頭上滾落。
這牛錄章京久經戰伍,因此還忍受得了,隻盼望早點攻下城池,好結束眼前的一切。眼下軍中巨大的傷亡人數,己經超過許多後金兵的心理預期,如沒有攻破城池,再這樣下去,己方勇士恐怕很快就要崩潰退縮了。就在這時,一聲響亮的金柝聲傳來,牛錄章京鬆了口氣,他清楚,這時莽古爾泰下令撤軍了。
廣渠門之戰,後金累計傷亡一千餘人,明軍大勝。這一天對袁崇煥而言,是很光榮的,他憑借自己的精兵良將,在京城打敗了實力強勁的八旗軍。更重要的是,同一天出戰的滿桂,是他的死敵,當著皇帝的麵,一個打出去,一個抬回來,實在很有麵子。
可是他想不到,在那天戰役結束時,他就聽到了那個開始在京城流傳的流言:開炮打傷滿桂的,就是袁崇煥。
從毛文龍開始,到滿桂,再到崇禎,袁崇煥一步步將自己逼入絕境,雖然他自己並不知曉。
十一月二十七日,京城九門換防,一切準備就緒。袁崇煥列隊於左安門外,因為不能入城,隻能背城布陣。背對著冰冷的牆磚,在京城凜冽的寒風中,他麵對皇太極,開始著手準備這場大戰。
等皇太極的楯兵抵達一裏之地,袁崇煥開始讓城上的紅衣大炮開炮。自己率著騎兵機動遊走,開始咬住皇太極的重裝騎兵進行衝刺拚殺。在廣渠門外上演的一切,又在左安門重演。在甕城附近,那邊哨隊中的兄弟也開始向城下撘來的兩架雲梯傾倒金汁,城下又是傳來慘叫。很快的,身前附近這三架雲梯又聽到了韃子兵爬上來的聲音,看來滾木擂石並阻擋不了城下韃子兵的攻擊。
“拒馬準備,長槍兵迎戰!”
很快,周邊城牆上也是響起相同的聲音。
從甕城到左側城牆馬麵的這段幾十步的距離,由左哨甲隊還有一部分的乙隊軍士防守,在這一段,有兩架韃子兵的雲梯靠上,源源不斷的清兵正在爬上來。
聽到隊官的號令,立時一群輔兵急急上來,將城牆內側的一些拒馬搬過來,擺在架靠著雲梯處的垛口垛牆處。這幾架拒馬上布滿了尖鐵倒刺,望之令人生畏,為了加強阻滯力與殺傷力,輔兵們在隊官的指揮下,都是將拒馬正反相布。
輔兵們擺好拒馬後,便速速離開這一段城牆,他們在這裏的任務完成了,接下來的戰鬥,就交給戰兵兄弟了。
在城牆上這幾處拒馬的後麵或是旁邊,此時左哨甲隊的二十五個鐵甲長槍兵正挺槍死死瞪著那雲梯處,他們分為五個伍,各站在一塊城牆處,由每個伍長帶著四人作戰。
聽著城外的聲音,左哨甲隊的軍士們都是緊抿著嘴,胸脯急速起伏著,隻是緊張地看著雲梯那邊的動靜。
終於,在靠近左側第一個馬麵城牆數步,那個雲梯口上,出現了一個手持圓盾,右手拿著半月短柄斧的後金兵,他的頭顱脖子粗大,滿腮的虯髯,臉上還有幾道深深的疤痕。看他的盔甲與背上的旗號,竟是清兵馬甲中的一個專達什長。
他一出現在城頭,也沒往內細看,就以圓盾護在自己的前麵,避免城內的明軍白刃殺來。他右手提著短斧,一聲大喝,猛地從城頭上蹦了下來,往常他這種氣勢可以嚇退不少城上的明軍,屢試不爽。這專達有這個信心,隻要自己跳上城頭,就可以為後麵的隊伍打開一個城頭落腳點。
不料雲梯的城牆下擺著好幾架的拒馬,橫七豎八,尖銳的鐵刺發著寒光,他這一蹦下來,正好蹦在一個拒馬上,一瞬間,多道尖銳的鐵刺深深地刺入他的體內,他大聲慘叫起來,拚命扭動著沉重的身子。
“殺!”
這個垛口處是甲隊乙小隊一伍的長槍兵護衛,幾個槍兵早己平端長槍,蓄勢待發。這個專達蹦在拒馬上,那個伍長一聲大喝,他兩步外一個衝刺,立時手中的長槍刺破他身上鑲鐵的棉甲與內中的鎖子甲,深深地刺入他的心口。
與此同時,乙小隊長槍伍餘下的幾根長槍也是盡數刺在那專達的身上,一根長槍刺入他的眼內,一根刺在他的咽喉,還有兩根長槍刺在他的左右胸脯上。
那後金兵專達的身子被拒馬纏著,絲毫動彈不得,他左手持著圓盾,右手拿著半月短柄斧,他怒吼著,眼睜睜地看著幾根長槍刺在自己身子上,就這樣怒吼著陷在拒馬內死去,他單目圓睜,似是死不瞑目!
城牆上這樣的拉鋸,從上午一直持續了三個時辰,而城下皇太極的親兵們用潮水般的進攻,證明了自己還想進北京搶一把的美好願景,但關寧鐵騎用倒在他們麵前的無數屍體證明,他們不行。
最終,皇太極終於支持不住,再次敗退。左安門之戰,以明軍獲勝告終。
袁崇煥立馬沙場,眼見周圍屍橫遍野之間,眼中竟添了些許惆悵,這時,沒來由的風掃過他的麵龐,他回頭東望,卻見陰雲漸漸遮蔽了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