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太陽耀眼,和煦的陽光照在官兵們身上破爛的甲衣上,發出閃動的光芒。
但是在場的官兵卻沒有時間享受著恰好的溫暖,他們的肚子需要糧食,他們的家人需要銀子,他們首先要讓自己一家人活下去。
為了攻進作坊,官兵已經開始去挨家挨戶的拆了百姓的屋梁,想要組成撞擊錘,撞倒圍牆。
混亂的世道,有時候宅院就是一家人最大的保障,百姓們哀求著想要阻止,但是在強大的暴力麵前,他們隻能屈服。
青年武將看著官兵們將哀嚎求饒的百姓驅逐開,眼裏帶著無邊的冷意看向了作坊,這次的戰鬥實在太艱難了,他們本以為兩個時辰就能結束,沒想到現在都已經三個時辰,不僅沒有攻進作坊,官兵還死傷不少人。
官兵的實力就是自己的實力,青年武將絕對不能允許再這樣拖拉下去,不然站在背後的王家等豪紳一定會看輕自己,以為他們張家在張誌德死了之後,就徹底沒落了。
作為張誌德的兒子,張奇峰需要用李毅的鮮血來洗刷他們家的恥辱,讓李毅的屍骸來幫助自己重振張家的威嚴,用今天的勝利來豎起自己的魏嚴。
他今日,必定要殺了李毅。
“傳令下去,作坊內全都是反賊,進去之後格殺勿論。戰後的賞賜,本將全都給他們,不會有半點的剝削。”張奇峰沉聲道。
聽到這番話,守衛在他身邊的家丁眼神一凝,臉上不由浮現幾分喜色。要知道官兵中上官常常克扣賞銀,搶奪戰功,所以才無人願意賣命,這次要是真的沒有剝削,那升官發財的機會,就在眼前。
等這道命令穿下去之後,官兵中傳來巨大的喧嘩聲,許多消極備戰的官兵也開始磨起腰刀,眼裏的恍惚也變成了淩厲的殺意,他們別無選擇,在巨大的生存壓力麵前,不管作坊裏麵是流民還是賊寇,隻要能給他們帶來糧食和銀子,他們就願意去做任何事。
官兵開始集結,所有的人都等著利用這個機會好好掙一番前程。
……
這次的情況十分的奇怪!
李毅一直都沒有想明白,事情為什麽會發展成這種地步?要知道高陽城內不僅有著官兵,還有官府、官紳還有孫家在。
就算王家收買了官兵,難道官府就這般眼睜睜的看著高陽城亂起來?要是事情發生什麽意外,官府很可能要背上罪責,知縣杜宇根本逃不掉,一定吃不了兜著走。
但是時間已經過了這麽久了,大戶的家丁被自己擊退之後,官兵也被自己埋伏的吃了虧,再打下去明顯就是魚死網破的下場,但是無論是官府還是其餘的大戶,都像是有默契一般,沒有一方站出來製止。
李毅有些想不明白。
但是不管怎麽樣,眼下他也沒什麽好擔心的,隻要鐵旅能夠守住作坊,保護流民的安全,自己就再也沒有顧慮。
這是一場被萬眾矚目的戰鬥,隻要自己在高陽城打敗了本土的王家,打敗了這些官軍,自己的實力就會得到承認,保定府的大戶們將會不得不給自己應有的地位。
李毅很明白事情背後的意義,這時候自己要做的,就是好好的而活動活動筋骨,給這些冒頭的人一個響亮的耳光,把他們打疼打怕。
你們這些官紳不是看不起我們這等小民嗎,你們不是自詡甚高嗎,今天我就讓你們知道,這個世道已經容不得你們做主了。
李毅看向作坊外的方向冷笑著。
四百名官兵,還有緊跟其後的數百大戶的家丁,人數已經近千,正在不斷的衝擊著作坊的大門。
原本實木的大門已經被裝成碎片,大門外被剛剛手雷的爆炸給熏成黑色,剛剛那一場爆炸給官兵心裏帶來了不小的陰影。
大門有官兵衝擊,院牆同樣也不保險,不斷有官兵試圖從院牆翻進來,但都已經被柳河帶領的流民給打退,一些翻進來逃不掉的,也淪為了俘虜。
但是不管怎麽樣,兵力相差的太多了,守衛院牆已經有些心力不足,院門更是壓力重重,被賞賜激勵的官兵已經敢和鐵旅近身纏鬥,並且死戰不退,一個個明明被長槍陣刺得鮮血直流,卻還是大叫著往裏麵衝。
軍戶們的生活太苦了,他們的屯田早就被大戶搶占了,自己也淪為佃戶,每年除了交租,還要服役,養著一大家子人,一年到頭飯都吃不飽,隻能靠著做工才能勉強活下來,簡直像乞丐一樣。
張奇峰答應過他們此戰軍功賞賜全給他們,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好事,好多軍戶都拚著命想要掙得一份賞賜,能夠過上人過的日子。
在軍戶們悍不畏死的衝擊下,鐵旅的長槍陣已經被逼著後退,越來越多的官兵已經衝進了院子,被柳河帶著家丁麵前打了回去。
“快衝,他們堅持不住了,我們打破這個烏龜殼,就贏定了。”官兵中有人興奮的說著。
“砰!”
幾人的圍攻讓一個鄉勇哀嚎著倒地,他的胳膊已經被砍出一道血口,殷紅的鮮血不斷的流出來,染紅了半個身子。
這時候有流民將受傷的鄉勇拖了回去,後麵的鄉勇接替位置,爭取讓整個戰陣像是銅牆鐵壁一樣,抵抗官兵的攻擊。
但是,鄉勇的受傷讓官兵們精神大振,整個戰陣的壓力不降反升。
一個百戶在後方指揮著戰鬥,看到戰陣已經被逼的後退,連忙大叫道:“快快快,他們撐不住了,快給我上。”
“殺,人死鳥朝天,隻要贏了,今年的日子就好過了。”官兵也是紛紛大叫,給身邊的同伴打氣。
死傷幾人之後,戰陣突然後退,露出了其後的身影,李毅手持長槍,看著步步緊逼,宛若瘋魔的官兵,滿臉的冷酷。
這場戰鬥沒有對錯,所有的人都要為生存而戰鬥,因為在亂世,隻有強者才能活下去。
“滾開,讓雜家來。”
一個虎背熊腰的壯漢大聲的吼叫著,滿頭披散著的漆黑毛發在陽光下像是一團黑色的火焰,就連其兩隻眼睛,也似呼在燃燒。
“是戰兵劉蠻子!”有人驚叫著,下意識的往後退。
這劉蠻子本來是太行山的獵戶,從小身材高大,嗜血成性,殺的山裏的野獸都怕他,後來被張家抓住,當了家丁,可以說不可多得的猛士。
“後退,後退!劉蠻子來了,讓他去。”官兵紛紛後退,這劉蠻子動起手來可是不分敵友,小心不要被誤傷了。
一隊隊官兵向後退去,將身高一米九,全身披著鐵甲的劉蠻子讓了出來。
麵對著凶悍強大的劉蠻子,李毅微微抬起頭,看著對方滿是暴虐的眼神,眼裏也不由有些凝重,他能夠感受到,這個劉蠻子身體的血氣十分強大,不管對方通不通武藝,緊靠這幅身體,就不是一般高手能夠匹敵的。
“劉蠻子,快殺,領了功大家夥請你喝酒。”有百戶在後麵催促道。
這時候劉蠻子終於慢慢的移動,他看著僅有自己肩膀高的李毅,眼裏閃過一絲的疑惑,但是更多的是殘忍和暴虐。
而李毅身後的勇丁也是暗暗為旅帥捏了一把汗,這種人形怪物僅僅走上來幾步,他們就覺得像是一座山壓過來一樣,讓他們都在渾身冒著冷汗。
這時候除了喘息,就是人的心跳聲。
這是一場一觸即發的大戰。
輕微的腳步聲在這時不和諧的響了起來。
官兵們心中一緊,望著緩緩舉起長槍的李毅,眼裏滿是驚愕和諷刺。
原來李毅已經抬起長槍,向著劉蠻子邀戰,雙方實力差別這麽大,還這麽做,這是找死嗎?
而李毅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一樣,一直向著劉蠻子的方向走來。
“這,他這是要做什麽?難道他是想找死嗎?”一個官兵開口道,看著淡然風情的李毅,隻覺的那一人一槍,像是收斂的鋒芒一樣,下一刻就要爆發銳利的殺機,這一刻,他渾身汗毛炸了起來。
官兵目不轉睛的看著戰場,他們怕到時候劉蠻子一招就將這個安新李毅給殺了,自己會錯過這麽精彩的瞬間。
劉蠻子低聲吼叫著,常年的獵戶生活讓他更加像一個野獸,充滿了敵意,弓背低俯,狠狠的盯著李毅。
“嗷~~死……”
陡然間發力,劉蠻子魁梧的身體就像是一頭黑熊般,拚盡全力,直接向著李毅殺來,一刀砍開襲來的長槍,低頭飛奔,向著李毅撞去,氣勢像是連牆壁都能撞穿一樣。
這是要用自己身體上的優勢,盡快的打敗自己。
李毅飛快的右拳轟出,沒有任何回避的轟在劉蠻子的身體上。
一雙雙眼睛看著這一拳落在劉蠻子那強健的肌肉上,都以為這輕飄飄的一拳根本沒有什麽效果,但是下一刻,他們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讓人目瞪口呆,劉蠻子張開了嘴,噴出一口鮮血的同時,整個身體像是被戰馬衝撞一樣,倒退著,一雙暴虐的眼睛帶著不可思議的情緒看著李毅。
砰!
劉蠻子握著戰刀,巨大的身體狼狽的止住倒退。
而李毅還站在原地,身形連晃也沒有晃。
“啊!”
官兵們紛紛驚呼。
“不,這不可能。劉蠻子可是連戰馬都能掀飛的人物,怎麽會被這個李毅打的倒退?”
“這是誰,我的老天,我有沒有看錯。”
“竟然能擊退劉蠻子,我還從來沒有見人搬到過,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能做到。”
他們不信,怎麽會相信。
這劉蠻子可是連他們這些同伴都會膽怯的人物,連山林裏的猛虎、黑熊都被殺的落荒而逃,他受傷沾染的鮮血,也有幾百條人命。
在他們眼前的這個人,竟然一擊就能將劉蠻子擊退了,這是假的吧!
“嗷…………”
劉蠻子的臉上滿是暴怒,作為無敵的存在,他才擁有著遠強於其他軍戶的生活,如今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竟然擊退自己,這是一個恥辱,他不能給自己留下恥辱。
龐大的身體躍了起來,劉蠻子像一座小山一樣壓向李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