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軸轉的去了南京,史可法已經等候多時。
這次追繳稅賦,史可法乃是欽差大臣,李毅則是沒有官位在身,所以隻能算是從旁協助。
對於皇上派李毅前來,史可法其實有些不滿。他並非對於李毅不滿,而是在意自己墮了威風。
但是來到應天府之後,史可法原本的傲氣就全然消失,因為他來了這麽久,應天府的各色官員好吃好喝的招待著,談到具體的事務,就是百般推脫,根本不理會史可法追繳稅賦。
李毅到來之時,史可法還沒有打開局麵,兩人相見,自己要好生商議對策。
經過史可法的介紹,李毅知道這次的追繳稅賦的關鍵人物就是南京戶部尚書鄭三俊,沒有他正派人手,從旁協助,這次的追繳就無從談起。
但是史可法前去拜見,鄭三俊隻是好生招待,對於南京諸多事務,不是推給其他人,就是含糊其詞,讓史可法完全沒有對策。
李毅心中暗笑,古來追繳稅賦,都是需要中央的大佬提前打好招呼,積極配合,派來的欽差大臣才能追繳的上稅賦,像史可法這樣一沒人脈,二無靠山的欽差大臣,地方官自然不會懼怕。
他好生安撫史可法,去了應天府內的安新商鋪。
安新商鋪遍天下,其中不僅是賺取銀錢,占據市場,還有一個作用就是傳遞情報。
李毅沒有來過應天,對於情況並不了解,要想對症下藥,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熟悉情況的人詢問。
應天府的安新商鋪作為大明最重要的商鋪之一,是由大掌櫃賈世珍親掌,結交應天府的一應文武大臣。
見到李毅走進來,賈世珍當下引他進了後院,躬身道:“公子前來,怎的不叫人通報一聲,小的好去迎接。”
李毅擺擺手,笑著道:“你也不必拘禮。你手裏有著錦衣衛的情報,自然明白我前來所為何事。你說來聽聽,這次想要追繳稅賦,應該如何做才能打開局麵?”
賈世珍見李毅這般直接,笑著道:“公子既然問了,小的就舔著臉說說自己的看法。
這應天府雖是陪都,卻已然成了大明最富庶的地方,油水之足,享樂之糜爛,很多人怕是想都想不到。身在大染缸裏,能有幾個幹淨的人,大人若是想要攪一攪這趟渾水,能夠引以為援的就是這幾個幹淨人。”
李毅笑道:“有話直接說來。”
賈世珍道:“這應天府內唯一的幹淨人,就是那戶科給事中陳堯言,他剛正不阿,品行正直,多次上疏京師,檢舉南都種種弊端,乃是大大的好官。公子若是想要破局,隻要拉攏此人,定然能夠事半功倍。”
李毅沉思道:“這陳堯言倒是不錯的人選,可是整個南京,隻有這樣一個幹淨人嗎?”
賈世珍笑著道:“公子,不說那工部的幾位侍郎,就連翰林院的清流也是貪心無度,這些都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公子還是盡量防備著他們為好。”
李毅點點頭,道:“你倒是靈巧之人,今後回到安新,當個主事也是不錯。”
賈世珍聽了頓時滿心歡喜的躬身道:“全賴公子的提拔,小的一家已經在安新定居,小的也願意返回安新,好生服務鄉親們,也省的在江南受這幫貪官汙吏的氣。”
走出店鋪,李毅神情並沒有輕鬆起來。
很顯然,江南也算是天高皇帝遠,貪腐的情況要比京師更加嚴重,自己能夠做的,更多的在於給史可法提個醒。
回了會館,李毅將情況跟史可法說了一遍。
史可法聞言滿臉怒氣,怒聲道:“國事艱難如此,他們卻坐視不管,這等奸佞之輩,實在罪該萬死。”
李毅上前勸道:“憲之兄,現在的局勢並非短時間內可以改變,我們還需要從長計議。”
史可法收斂怒氣,重新坐了下來,道:“那麽子正,你說該如何辦才好?”
李毅道:“陳堯言乃是一個清官,又熟知應天府的情況,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結交好他。”
史可法自然是點頭同意。
既然已經有了方向,接下來就需要好好實行。
這時候恰巧到了遊秦淮河的日子,其中為最著眼的,就是一艘艘畫舫,裏麵各色女子身穿輕薄透明薄紗,舞動肢體,露出雪白的手臂,讓人流連忘返。
一艘華麗的畫舫停在秦淮河邊,不斷有轎子停在旁邊,然後走出一個個氣度非凡的人,走進畫舫。
李毅和史可法下了馬車,看著眼前燈火璀璨的畫舫,倒是吃了一驚。
史可法剛正不阿,眼裏容不得沙子,氣的身子發抖。
李毅在旁邊勸解,這才讓史可法臉色好看些。
兩人走上去,自然有身穿錦衣的小廝接待。
聽到麵前的就是剛來應天府的欽差大臣史可法,小廝不由抬頭看了他兩眼,眼神並未有絲毫畏懼,更多的是好奇。
史可法心情煩躁,有些不耐煩的道:“如何,本官臉上長了銀子嗎?”
沒想到小廝並不害怕,反而笑著道:“大人臉上自然沒有長銀子,隻是如此年輕的欽差大臣,小的仰慕,所以才多看兩眼。”
“趨炎附勢。”史可法冷笑一聲,走進了畫舫。
兩人進去,自然有妖嬈女子迎上來。
史可法乃是欽差大臣,李毅又長得英俊,這些女子見了紛紛如餓狼一樣,將二人圍住。
就在李毅和史可法無法招架的時候,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走過來,低聲道:“這是什麽場合,居然這般放肆,還不滾下去。”
女子們像是十分畏懼這大胖子,一個個吐了吐舌頭,連忙轉身離開。
中年男子走過來,拱手道:“在下沈河,是這座畫舫的東家,手下的人不懂事,兩位不要怪罪。”
聽到前麵的人是一個商人,史可法臉上並沒有好臉色,道了句“史可法”,然後就進了舫內。
李毅也知道大明的士大夫看不起商人,當下隻能無奈的笑了笑,對著沈河道:“在下保定李毅,見過沈老板。我朋友最近心情不佳,對人失禮,還望沈老板不要在意。”
沈河滿臉真誠的笑了笑,道:“史大人乃是欽差大臣,看不起我這個商人也是應該的,我也是習慣了。”
說完上下打量一番李毅,語氣不確定的道:“敢問閣下,可是安新商會的東家,安新李子正。”
李毅倒是沒想到沈河認的自己,有些吃驚的點頭道:“正是在下。”
沒想到沈河突然變得十分熱情,上前拉住李毅的手臂,滿臉激動的道:“原來是李大人親麵,下人真是有眼不識,差點錯過了結交李大人的機會。”
李毅不知道沈河為何這般激動,笑著道:“沈老板,我已經被朝廷罷官,不再是什麽大人了。”
沈河道:“李大人真是妄自菲薄,全天下誰不知道您是皇上的心腹,隻是一時受難,不用多久必然會重新返回朝堂的。”
李毅笑著道:“返回朝堂倒是不敢多想。沈老板若是願意,我們平輩相稱就好,何必論官職。”
沈河作為商人,天生在官員麵前賤一等,當下聽到李毅願意結交自己,不由更是歡喜,道:“既然如此,那麽我就拿大了,叫聲子正賢弟。”
李毅也不在乎這些虛禮,笑著道:“沈大哥怕也不是凡人。今日畫舫上的來客不是朝廷大員,就是名望宿老,沈大哥能夠入了他們的法眼,想來也是有個身份的人。”
沈河聞言笑道:“哥哥我僥幸在江南有一些家業,也不是很多,勉強算是江南首富而已。”
聽到沈河這般說,李毅心中好笑,拱手道:“原來沈大哥是江南第一富戶,沈家的主事人,真是意想不到。”
沈河聽了臉上高興,但麵子上依然放低姿態道:“我這個江南富戶,在裏麵的官員眼裏就是一頭肥豬,誰都想割上兩刀。哪裏比得上子正你,不僅有皇上器重,孫老栽培,還年少有為,建立了聲名赫赫的天下豪商。”
安新商會現在的影響力日益變大,李毅也是十分高興。
兩人又是談論兩句,自然入內。
沈河對於江南官場上的事情最是了解,當下為李毅解釋,那上座之人就是南京工部右侍郎何喬遠,在他旁邊坐著的是南京翰林院少詹事錢士升,不遠處的則是戶科給事中陳堯言。
聽著沈河的解釋,李毅對於安新官場上的事情也算是有了大概的熟悉。
史可法雖然是欽差大臣,但是他資曆不深,所以在兩位老臣麵前不敢拿大,恭恭敬敬的拜見。
何喬遠以及錢士升乃是老狐狸,自然明白史可法前來南京是追繳稅賦的,當下不敢和史可法太親近,隻是聊了兩句閑話,就閉上了嘴巴。
但是這次史可法的目的不是他們,而是旁邊的陳堯言,所以並不在意。
既然是畫舫,自然少不了歌舞表演,絲竹之樂,眾人觥籌交錯,吟詩作賦,一直玩到半夜才讓畫舫靠岸。
柳河親自送何喬遠等人離去,見到李毅走出來,笑著道:“子正,你我也算是莫逆之交。這江南之地,我還有些臉麵,若是有什麽事情要幫忙,隻管開口就是。”
李毅深深的看了柳河一眼,不知道他為什麽這般的殷勤結交自己,笑著道:“要是真有難事,必然會上門叨擾老哥。”
沈河聽了十分高興,親自叫來馬車,送史可法以及李毅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