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欒槁娛樂。

 王依姍來公司錄音棚找音樂製作人洪廣。

 洪廣正在監製公司另一位歌手的新歌。

 等他閑下來,王依姍才上去找他聊天:“洪哥,我的新歌是今晚上架吧?”

 洪廣坐下來,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後,笑著說道:“對,你跑節目宣傳得怎麽樣?”

 “感覺還行,三場宣傳,嗓子不太好,都是放帶子對口型。前兩場節目已經播出,最後一場是今晚播出。”王依姍有些不好意思說道。

 洪廣了然,天後都假唱過,行內其實沒幾個人把對口型當回事。

 當晚,王依姍的新歌《早早早》正式在各大音樂網上架。

 因為王依姍上過三個節目,還已經播出兩個,不少歌迷等候多時。

 《早早早》一上架,王依姍立刻發微博。

 圈內朋友紛紛轉發。

 頓時,《早早早》點播量和下載量蹭蹭往上漲。

 “迎著太陽向著遠方,清晨是生命的開始,人生的起點……”

 不少歌迷早就等不及,閉著眼睛聆聽這首歌。

 很積極向上,不是情啊愛啊的歌曲,但依然很受歡迎。

 它說的大概是一日之計在於晨,教人們珍惜清晨的時光。

 “姍姍女神好勵誌哦。”

 “喜歡姍姍每一首歌。”

 “額,姍姍的音色怎麽這麽甜啦。”

 “哇,沒想到姍姍也能駕馭這種音色。”

 “這不是姍姍的風格啊,這樣感覺有點怪怪的呢。”

 “……”

 歌迷幾家歡樂幾家愁,有些喜歡王依姍突破自我,有些不滿意姍姍跟隨潮流,走甜美風。

 但總體上看,正麵評價居多。

 畢竟伊凡卡現在遲遲不暴露身份,導致她的話題和歌曲熱度很高。

 華夏潮流,代表世界潮流。

 很多國內外唱片公司急速挖掘甜美型新人,想要火速推出甜美型新人和歌手,跟風賺一波。

 洪廣也在關注各大音樂網實時數據,很滿意《早早早》的點播量和下載量。

 “可以爭榜,或許都不用我們刷榜,周末前就能進風雲榜周前十。”洪廣跟王依姍通話。

 “真的嗎?”王依姍激動,新歌第一周就上風雲榜,近年來,也就《輕輕地告訴你》做到。

 很多很火的歌曲,都需要兩三周才能上榜呢。

 “必須的。”洪廣笑道,頓了頓又補充幾句:“前提是沒遇到強勁的新歌擋路,不然依據曆史數據,咱們這首歌周末前上榜沒壓力。”

 王依姍心裏樂開了花。

 果然跟風有肉吃啊。

 這時。

 “燈,等燈等燈。”

 王依姍的微博信息提示聲響起。

 她臉色微變。

 這是她手機分身的小號微博信息提示聲。

 她的這個小號微博,隻關注兩個號的微博。

 一個是自己的大號微博。

 另一個,則是王子安的微博。

 而關注的這兩個微博,王依姍隻設置王子安微博更新提醒。

 啊,那家夥又更新微博了,不知道發的什麽。

 王依姍心驚肉跳。

 怕雖怕,但她還是迅速跟洪廣掛斷電話,拿起旁邊的私人手機,登上微博。

 一登上去,看到王子安的微博,王依姍眼前一黑。

 網上。

 又炸開了。

 “尼瑪,王子安是真的想趕盡殺絕啊。”

 “欒槁的藝人都有麻煩了。”

 “哈哈,偏偏欒槁還無可奈何。”

 “會文化的流氓,真特麽恐怖。”

 “不得不服。”

 “……”

 網友一邊樂一邊驚歎。

 當然,罵王子安無恥,沒有唧唧之類的人身攻擊,禍及家人的話,也數不勝數。

 隻見王子安最新微博上寫著:

 “草草草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這是前世唐代詩人白居易的成名作,作於貞元三年,作者時年十六。

 詩的前四句側重表現野草生命的曆時之美,後四句側重表現其共時之美。

 全詩章法謹嚴,用語自然流暢,對仗工整,寫景抒情水乳交融,意境渾成,是“賦得體”中的絕唱。

 前世的它曾入人教版小學課本,且選取的是該詩的前四小句。

 這首詩,讓網上一切正義人士大罵王子安。

 這首詩,其實不是最讓王依姍害怕的。

 她怕的是,作詩完,王子安後麵還說:驚喜發現,伊凡卡又出新歌了,舉國同慶。

 同你妹啊。

 王依姍整個人都不好了。

 人的名,樹的影。

 伊凡卡現在炙手可熱,很多歌迷在翹首期盼她的身份和新歌呢。

 完了完了!

 王依姍很痛苦,洪廣說的除非,真的出現了!

 努力平複下來後,王依姍去試聽微博上王子安發的伊凡卡的新歌。

 網友也紛紛去試聽。

 南方,一座繁華的都市。

 進過廠,當過保安,端過盤子,在工地待過的武曉峰,此時正窩在十幾平米的小出租屋裏。

 他其實姓陳,應該叫陳曉峰。

 隻是他兩歲的時候,被送人了。

 出生城裏,家裏經濟條件還算可以的他,兩歲的時候,親生父母意外去世。

 而後,他被大自己二十一歲的親姐姐拋棄。

 把他送人了,送給鄉下的養父養母。

 養父養母的經濟條件不好,沒能讓他接受良好的教育,但盡到了父母的責任,含辛茹苦把他養到十七歲。

 更意外的事發生了,養父養母相繼患病,相繼離世。

 陳曉峰高中沒畢業便輟學,最後跟無數鄉下少年一樣,孤身來到大都市討生活。

 此時的陳曉峰,已經在大都市闖**三年。

 被朋友出賣過,被女朋友背叛過,被陌生人騙過……

 他此時,很想去看姐姐一眼。

 這是他人生最灰暗的時刻,最想做的事。

 可他不敢去,怕打擾到姐姐的生活。

 他搜到了姐姐十六年前在網上發的帖子。

 “我去年結的婚,家庭美滿幸福,女兒剛滿半歲,而我25歲了。”

 外甥女才比他小三歲半,陳曉峰笑了笑。

 “21 歲時,我父母給我添了一個弟弟,據說是因為我離開家上大學,他們感覺到寂寞。我用盡渾身解數反對,沒有用,這個弟弟依然帶著我父母的期望以及我的怨氣來到人世。21 歲的獨生女生涯結束,一個幸福的家庭就這麽破裂了。”

 這就是我的姐姐。

 陳曉峰聽著歌,歌是伊凡卡今晚上架的歌。

 他笑著,眼中帶淚。

 “既然弟弟已經來到人間,我也不可能去掐死他,就這麽過吧。”

 “從那年開始,暑假寒假以及過年,我再也沒有回過家。”

 陳曉峰能感受到姐姐的難過和痛苦,他也難受。

 “父母急了,他們一直以為我在弟弟出世前發下的誓言是我一時衝動。”

 “我當時說:我和這個胎兒,你們選一個,有他就沒我。”

 唯一的至親,我的姐姐……陳曉峰眼神黯淡。

 “他們選了胎兒,原本有了兒子,有沒有女兒也就沒什麽了。可問題就在於,我父母以前鬧離婚的時候,唯二的兩套房子已經全都轉移到我的名下。”

 “他們開始打親情牌,甚至帶著一歲的兒子特地到我讀書的城市,說一定要給我看看親弟弟,照全家福,當然,老家他們也辦了酒。”

 “我看了親弟弟,可又如何?我沒有一點感覺,甚至無法抹去心中對他的潛意識的憎惡,全家福?我找了借口,沒去。”

 陳曉峰默默看著。

 “在那之後,他們又想了很多辦法,試圖挽回我,我知道,他們要挽回的不是我,而是房子。這兩套房子,其中那套大的,是爺爺臨終前給我一個人的。”

 “姑媽他們當時就很憤怒又無可奈何,另外一套小的,是我父親出軌時,我母親因為怕我父親分割財產,便宜了小三,暫時贈予到我名下。”

 “我父親文化低,有了弟弟,爭財產的時候,甚至去房產局問過數次,如果我拿不出出資買房的證明,這房子是不是還歸他們家所有?可以由戶主支配?因為我那時剛成年沒幾年,不會買得起房子,甚至還提出過兒子是爺爺的親孫子,如果老人知道,這遺產肯定要重新分配。”

 陳曉峰低著頭,他不要房子,隻想要爸媽,要姐姐,要家。

 “所以我真的感謝國家,感謝房屋法。是我的,就是我的,除非我死,否則任何人都不能拿走我的房子,包括弟弟!”

 “中間發生了很多事,隻是短短的一年,我父母各種手段用盡,比我阻止他們生下這個為了寂寞而出世的胎兒多得多,狠得多,甚至在我找工作的當口,去我簽了約的公司鬧。”

 “我默默的換了手機號,換了單位,換了公司。”

 “那兩套房子,出租的租金,我給父母,也讓他們住。在他們有生之年,我不會碰,但是絕對不會贈送給弟弟,當時的我就是這麽的堅決,如今我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

 看到這,陳曉峰流淚了。

 這是他的姐姐,人生最黑暗的時刻,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手機號隻有我大表姐知道,她很理解我,也很同情我,當時她是唯一一個站出來跟我一起反對要這胎兒的人,她早就預見了矛盾。”

 “我工作沒有幾個月,大表姐半夜的一個電話,告訴我一個噩耗——我的父母沒了。”

 陳曉峰眼睛通紅。

 “當時感覺天崩地裂,也後悔了自己的絕情,那件事我不想多說,在我們那比較有名,還上了新聞。”

 “在大表姐幫助下處理了所有的事,弟弟就成了最大的難題,給誰養,誰能負責。親戚朋友集體出動,說弟弟是我唯一的血親,說他長大了可以幫襯我、保護我,說我已經上班了,現在小孩子讀書用不了什麽錢,還可以出租房子用來養弟弟。”

 “親戚們把未來給我規劃得很好,似乎帶著弟弟生活比獨自生活幸福一百萬倍!”

 “那天晚上我真的吐了,被惡心的。”

 “我告訴他們:誰要養誰抱去,我沒有條件,也沒有興趣。”

 陳曉峰的眼淚又下來。

 “親戚說要告我,我問了律師,實際上我對弟弟沒有撫養的義務,弟弟也沒有贍養我的義務。”

 “第二天姑媽大罵了我一頓,因為我沒管弟弟的吃喝拉撒,他餓得哭,紙尿布已經滿是屎尿,吸不住了。我對她說:我昨天說了,這孩子我不會管,誰要管誰管。”

 陳曉峰有些崩潰。

 “姑媽把弟弟帶回了自己家,沒到兩天,因為她女兒的反對,把弟弟交給大姨。沒過兩天,又因為大姨兩個女兒的反對,把弟弟交給舅舅。總之,不超過一個禮拜,這個孩子又給送了回來,說你這最親近的姐姐都不管,我們更沒有義務管。”

 “我說:福利院不收,要麽找人抱養,姑媽說,好。”

 “我們這地方,要抱養小男孩的人很多,甚至願意給錢,我肯定不會收這個錢。弟弟兩歲出頭的時候,我就讓他交給別人抱走了,主動跟養父母說以後斷了聯係,就當這是個孤兒。他的養父母是農村的,聽我這麽說喜出望外,甚至迫不及待的跟我立字據。”

 “抱走之後幾個親戚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指責我,趕回來的小舅差點拿刀捅我,打了我幾個耳光後被人攔住,我說還沒走遠,要不抱回來給舅舅你養?小舅兒子立刻反對,說他們沒有義務,這是我的責任,小舅又要上來打我,我告訴他:再動我一個指頭,我就去公安局驗傷,更黑心點我可以告你謀殺,這麽多人都看著你要捅我,就算不判刑,給你留個案底也成。小舅罵罵咧咧的表示這事不管了,我以後不得好死。”

 “再以後,我把兩套房子賣了,在一線城市付了首付,認識了現在的老公,並有了女兒。”

 “我很慶幸這兩套房子在我名下,我也很慶幸選擇放棄這個所謂的親弟弟。”

 “很簡單,如果選了他,就毀了我自己的一生。”

 “我當了一輩子的獨生子女,要我在二十多歲應該成家立業的時候,像封建社會長姐一樣含辛茹苦帶大一個弟弟,抱歉,我做不到。人都是自私的,人性本惡。”

 “……”

 不知不覺,天已亮。

 陳曉峰摘下耳機,手機屏幕切換到王子安的微博頁麵。

 “謝謝,謝謝你讓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感覺到這個世界還有一絲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