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經過驚魂一夜的人們都平靜了下來。傷員被抬去治療,而屍體則被妥善處理。趙桓清點了人數,發現並沒有人受到波及,心裏放鬆了不少。接著他便開始擔心起姚輕妤的安危,他也顧不得,直接就帶著人去姚輕妤所在的氈房——此時那裏正被重重護衛著。領頭的男子並不肯放他過去,他的漢語很生硬,但是意思表達得很清楚:“這裏由我們保護,請趙將軍去見汗王。”

趙桓猶豫了一下,但是形式比人強,他還是先去見了汗王。趙桓這一離開,足足有一個時辰才回來,這一回有了許可沒有被衛兵阻攔,他總算是見到了姚輕妤,並且詳細稟告昨晚之事還有今日去見汗王的景象。

“昨晚大王子烏布假意說要舉行婚禮,但是卻帶兵叛亂了,據說已經快要得手 ,但是四王子倉津卻帶著人突然出現,殺了烏布個措手不及,叛亂立刻就被鎮壓了。烏布被倉津殺死,反叛的士兵除了死亡的和逃逸的,剩下的全部被安撫住了。”

“烏布這一反叛,還差點把刀架在老汗王脖子上,把本來就病重臥床許久的老汗王氣得不輕,叛亂一平定他就死了。今日我去見的汗王,是倉津。”

倉津——

姚輕妤聽著趙桓這番話,在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原來他真的是蘭律四王子。原來他沒有弑父,但是他手上依然沾滿了兄長的血。

趙桓神色複雜,他看了一眼姚輕妤,然後微微低頭:“新王說,等老汗王的葬禮結束,就要和公主成婚。”

姚輕妤低下頭,碎發遮住了眼睛,趙桓也不敢直視她,因此隻是輕輕一瞥便趕緊低下了頭,心中對這個和親的公主又是同情又是有些不應有的慶幸——雖然這違背人倫,但是至少不用嫁給那垂垂老矣的老汗王了。

蘭律已經易主,倉津便讓趙桓回燕國複命。而趙桓也覺得使命已經完成,老汗王雖然已經身死,但是姚輕妤畢竟已經算是蘭律王妃了。因此他很快就帶著剩下的人馬啟程,而幾個侍女顯然不願意留在這裏,姚輕妤不忍這些少女留在苦寒之地,她也早就看出碧璃對趙桓有意,也就大方地準許碧璃跟著趙桓回燕國。另一侍女紅玉卻是眼神堅定地選擇留在蘭律陪伴姚輕妤。姚輕妤感動之餘,也暗暗下定決心要和紅玉在蘭律好好活下去。

趙桓走後不久,老汗王的葬禮也舉行了,姚輕妤身為來和親的公主,畢竟是他名義上的妻子。因此她也被蘭律的女人穿上了黑布,站在人群裏一起為老汗王送葬。

大漠上的葬禮在燕國人眼裏很特別也很殘忍,在空曠的荒地上,老汗王的屍體被穿戴整齊,躺在高高的幹草堆上,倉津作為他的兒子以及新任的汗王,手舉著火把,第一個點燃了草堆,剩下的人依次過來點火,普通的蘭律人則是在外圍看著,大家都靜默無聲,並不發出哭泣的聲音。那種沉鬱悲涼的氛圍倒是彌漫在這明亮火堆的上空。

倉津站在最前麵,姚輕妤因為是燕國公主,也算是老汗王遺孀和他的繼母,隻站在離他不遠的身後,和她同排站立的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人,她小麥色的皮膚在火光掩映下充滿了野性**,但是五官比起大多數蘭律女子卻柔和了許多,這也是老汗王的遺孀,是蘭律和漢人的混血,據說是老汗王最寵愛的女人,沒有生下子嗣卻地位超然。

這位名叫曼珠的寵妃看著四濺的火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姚輕妤看了她一眼,心想她也許有些悲傷吧,畢竟是夫妻。

而曼珠捕捉到了她的視線,卻轉過頭來對她一笑:“公主殿下,以後我們可要好好相處啊。”用的果然是漢語。

姚輕妤聞言心中一震,她又仔細看去,曼珠卻低下了頭,表情沉痛,仿佛在哀悼死去的君主。姚輕妤後知後覺地想到,是的了,倉津已經成為新王,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曼珠自然也會成為他的女人。

心頭浮現史書上那些嫁給夷人又嫁給夷人之後的公主們,姚輕妤對於這種在漢人眼中近似**的關係隻覺得心中膈應,她壓下心底的不舒服,也低下了頭。

老汗王的葬禮很快就結束了,眾人驅馬回到聚居地,老汗王與火光都被拋在身後,這也預示著那個時代的結束,而在營地裏,慶祝倉津成為新王的慶祝儀式即將開始,全新的時代也即將開啟。

抵達蘭律還不到七天,便已經發生了這許多事,也真的要正式嫁人了。姚輕妤看著捧著蘭律服飾的幾個婦女,她們說的話一點也聽不懂,但是從那衣服和比劃的動作上,顯然是要讓自己穿上。姚輕妤也就順著她們的意思來了,紅玉也聽不懂語言,更不知道怎麽穿戴那些在她們眼裏奇怪的服飾,隻能退出來讓那些蘭律女人服侍姚輕妤。

衣服很快就換好了,姚輕妤穿著長袍,腰間的腰帶勾勒出她細細的腰身,蘭律的胭脂水粉種類很少,姚輕妤也就隻是化了淡妝,但是勝在皮膚細膩白皙,一頭青絲被編成蘭律女人的辮發,紅玉看著雖然別扭,卻依然覺得自家公主勝過那些黑女人們數倍。

被一群壯漢們簇擁著的倉津看著本該成為他繼母現在卻即將成為他王妃的女人,看著她被那些婦女們簇擁著走出來時,看起來並不如何野性,倒是像柔弱的小貓誤入豹子群。他不由得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像狼又像鷹一樣的眼睛緊盯著姚輕妤。

在一片起哄聲中,倉津走向了姚輕妤,對她伸出了手。姚輕妤低眉看著那隻粗糙的大手,將自己的手遞了出去,下一秒就被男人緊緊的握住,幹燥的掌心開始微微出汗。

而倉津,也感覺很不一樣,手心裏的小手白皙細嫩,柔軟得像是他那隻鷹的肚子,又像是在河流裏洗手,水流流過他指縫的感覺。他側頭看身旁個子嬌小的新娘,她白皙的臉龐在火光中顯得有些微紅,長且翹的睫毛在她臉上落下淡淡的陰影。

周圍都是歌舞鼓點還有喊聲,倉津卻突然覺得萬物靜止,此刻隻有身旁這女子不時撲閃的睫毛,還有她輕輕咬住的淡紅色嘴唇。大漠上的男人本就是想到什麽就做什麽,更何況倉津本性霸道,他隻覺得既然身旁的這個女人是自己的,那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占有她。

男人一把摟住了姚輕妤,抬起她的下巴在她驚愕的目光中結結實實地吻了下來。起哄聲變得更大聲了,大漠裏的男女奔放熱情,汗王親吻了自己的新娘,在歡快的鼓聲中兩情相悅的男女也都擁吻起來。

而姚輕妤先是吃驚錯愕,她想用力推開倉津,卻被他緊緊摟在懷裏,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而她掙紮的嗚咽聲也被喧鬧的人群淹沒。那縈繞她鼻尖的男性氣息讓她忍不住心神恍惚,最後隻能沉淪在倉津的吻裏。對於懷裏的小女人不再掙紮,變得乖巧,倉津很是滿意。他鬆開鉗製,看著懷裏的她緋紅的臉還有水潤的唇,哈哈大笑起來。

倉津本是霸道冷酷的人,但是此時此刻他剛成為新王,剛成為大漠裏最強的部落之一的當權者,懷裏又擁著美麗的女人,自然是心情大好,因此他也難得暢快地大笑。那銳利的目光被笑容掩蓋,那張硬朗的臉變得更加吸引人起來。

姚輕妤微微輕喘著,抬眼看著他爽朗大笑與之前所見全然不同的樣子,隻覺得心中某處被人戳了一下,帶著點奇怪的悸動。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情緒波動,她微微皺眉。倉津則是微一挑眉,把她腰肢往自己懷裏一帶,在喧鬧聲中微微俯身在她耳邊低聲說話:“你在想什麽?”

倉津的漢語很好,他的聲音低醇,說漢話時並不生硬,但是帶著幾分硬朗之氣。溫熱的吐息噴灑在姚輕妤的耳垂上,讓她耳朵也紅了起來。她抬頭直視著倉津,火光搖曳,周圍載歌載舞的人群讓她有些恍惚,最後隻能輕笑著搖頭。

倉津摟著姚輕妤,把她往人群裏帶,蘭律人充滿熱情又熱烈奔放,看著新王帶著王妃加入他們,也都笑著讓出位置,包圍著兩個人跳起舞來,用本民族的語言唱著古老的傳說和充滿祝福意味的婚禮祝歌。酒被人一桶一桶地扛了出來,姑娘們圍著篝火跳舞,男人們**著上身,露出精壯的肌肉,伴隨著姑娘們的舞姿和歌聲也隨之起舞。上了年紀的老人圍坐在一旁,敲打著古老的鼓,臉上也堆滿了笑容,快樂與幸福充斥在橘黃色的火光裏和偶爾濺起的火星裏。

姚輕妤在一片歡樂氣氛之中,不由得頻頻看向倉津,這個男人今夜即將成為她的夫君。想到這裏,即使有些憂心未來的姚輕妤也不由得有些失神。倉津看了一眼走神的小妻子,喝了半碗部下遞給他的大碗酒水後然後直接塞給了姚輕妤。她微微一愣,看了看倉津和旁邊的男人們,還是抬起碗,一仰頭,露出白皙的脖頸,幹脆利落地喝完了所有的酒,並且學著剛才看到的,把碗口朝下,示意自己滴酒未剩。

頓時滿堂喝彩。

倉津接過碗,他看著姚輕妤抬手擦拭從唇邊滑落的酒水痕跡,捂著嘴不著痕跡地小聲咳嗽,心裏對這個看著柔柔弱弱的水做的女人突然就有了一點奇異的感覺。這酒很烈,大漠上的女人喝起來都不太能經受得住,長這麽大也隻有從小一起長大的阿依娜能陪他對飲而不醉。他看著姚輕妤臉上更加明顯的酡紅,微微眯起眼。

姚輕妤在宮裏不常喝酒,即使喝酒也都是宮宴裏專門給公主的果酒花酒,適合女孩子喝,酒勁很小。因此這辛辣的烈酒才一入口她就不由得皺眉,幾乎就要直接吐出來。但是她還是強行逼著自己喝了剩下的半碗,隻因為她不想被眼前這些大漠男人們輕看。即使人群喧鬧,她也能敏感地感知到倉津身邊的部下們聚集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除了好奇探究之外,多少也帶了點不屑和輕蔑。

內心深處的倔強讓她忍下了喉嚨裏的不舒服,但是她低估了這酒的烈度,不過才過了一會功夫,伴隨著臉的熱度上升的還有強烈的燥熱。她的腳步開始踉蹌起來,最後隻能歪歪扭扭地掛在倉津身上,任由他摟著自己。

倉津敏銳地發現了她的異樣,不再去管這盛大的宴會,他打橫抱起姚輕妤,在所有人的起哄聲中帶著姚輕妤離開了狂歡的人群,進入了王帳。王帳裏隻點著一盞燈,昏黃的光微微灑在桌案上,簾子一放,整個王帳便更加昏暗了。

姚輕妤暈暈乎乎地被倉津放在了鋪滿了柔軟皮毛的大**,眼神迷離地看著壓在自己身上,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男人。

倉津抬手摸了摸她的臉,粗糙的手揉捏著她臉上細膩的軟肉,擠出各種形狀,感受著指尖傳來滾燙的熱度。看著迷迷糊糊的少女,他慢慢俯下身去,湊近姚輕妤的臉側,低低笑了起來。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