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然後她微微垂下眼睫,卷翹的弧度蓋住了所有的流光,然後她一點一點摸索著葉祈痕的手臂,似乎在撫摸他蓬勃的肌肉,又像是想要捏碎他。然後她嘴角挑起一點微弱的笑容。那笑容先是從嘴角開始,然後慢慢擴散,直到眼角也微微向下眯起。

她笑著低聲地自言自語:“誰記得呢?”然後她抬起頭,露出陽光的笑容和潔白的牙:“還真謝謝你啊,高手。”

葉祈痕察覺到了蔣念似乎一點不對勁,可又沒發現到底是哪兒,也就沒在意,反而很得色地說:“哎呀放心放心,這肯定沒有問題。我們先進去魏家呆著吧?正好靠著葉蕾我們可以蹭吃蹭喝,還可以很安全地看著他們打起來。”

蔣念先想了一下,然後點點頭。他們沒有從正門進去,而是跑爬牆角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都習慣了。蔣念進去以後卻突然想起上官明成現在豈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那若是葉家或者魏家想要對付他怎麽辦啊?

其實蔣念性格上來說不容易受到傷害,因為她沒心沒肺的,雖然敏感卻並不因此自怨自艾。這種沒心沒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算得上是一種極端的自私,並非不把東西讓給別人,而是根本沒把別人放入過自己的生命之中。

這種性格不是她作為石雕一開始的性格,而是後來在現代長了很多年,在最親近的奶爸的照顧下潛移默化來的。通俗地說就是一個養不熟的狼,你看著她對著你笑似乎很親近,但是她真正能親近的人隻有那麽一點點,他們能夠跨過了高高的圍牆,走進了她的心房。

就像她能夠幫上官明成做很多事,卻也很很快將這個人忘記,甚至多年以後毫無印象,她會對著你非常無辜地說:“那是誰啊?”

所以這種時候她能突然想起上官明成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可她又轉念一想,上官明成還有上官寶貝在旁邊保護著呢,上官寶貝就算自己死了也舍不得上官明成死啊,自己擔心什麽?

那個戀兄成癖的幼稚中二少年。

她想了想,徹底覺得上官明成不會出事的,就很放心地和葉祈痕兩個進了魏家。葉祈痕的幻力顯然已經高到了一個程度了,他如同鬼魅一般帶著蔣念飄到了一個裝飾的很冷硬的房間,說了一聲先找葉蕾,然後就打開了門。

剛關上門,蔣念就感受到一陣勁風撲麵而來,然後麵前是刺眼的光,也不知道是什麽顏色。葉祈痕趕緊帶著她旋了個圈,化了那道勁風,然後苦哈哈地叫著:“是我啊姐。”

蔣念這才看清楚麵前的人,精致得如同假人般的麵容,白的像是一個雪人,沒有絲毫表情。葉蕾的眼睛微微地轉了半圈,看向他們,聲音毫無溫度:“你們來幹什麽?”

葉祈痕露出很尷尬的笑容,不敢正視葉蕾,隻好盯著葉蕾黑色長裙下擺的漂亮金邊小聲地說道:“我隻是想和蔣念隨便瞎逛逛,我們太無聊了,你總不能讓我們出門賣燒餅找存在感吧?”

葉蕾難得表情有些鬱悶,然後她擺擺手說:“我會去和魏世天說的,到時候給你們安排個地方住著。”她說著就往桌子邊走,拿出剛才突然扔在桌上的毛筆繼續著剛才進行了一半的東西,蔣念走進了一看才發現這人竟然在畫畫,還是再畫那種意境為主的山水畫。

她不知道葉蕾竟然還有這種愛好,而且看樣子畫的非常漂亮。她不識畫,隻是憑著感覺覺得這幅畫畫的非常漂亮,而且帶有一種懷念一般憂傷感覺,那些明麗山水都染了一層薄霧,像是散不開的念想。她眉眼此時透著光,白色的發便看不清晰了,像是籠了一層朦朧的光影,整張臉都顯得模糊。

蔣念覺得這樣的臉似乎很久以前也曾看見過。那是她還隻是一個剛有心的石雕,不明世事。那個人就穿著火紅的衣服坐在大片大片的蓮花池中間,用幻力把自己托在中間,非常認真地在描繪著蓮花。

當時她空長了一個成人的軀殼,卻還不會走路,就隻好坐在下麵看那人畫畫。她動不了,就看不見她的畫作,隻看得見她精致容顏的陽光下宛若破碎的蝶,支離斑駁。

蔣念瞬間回了神,然後正好對上葉蕾的目光,她把手中的還未幹的畫卷提了起來,遞給蔣念,然後說:“看起來你似乎很喜歡這幅畫,送給你好了。”

“蓮花都是些虛偽的東西,看著清高,不過淤泥。看你好像很喜歡這幅畫,送給你好了。”

突然重疊的影像,像是平行時空裏的兩個人。蔣念怔怔接過那幅畫,問道:“你這次畫的什麽?”

葉蕾把毛筆擱在了硯台旁邊,看著下麵沁了墨的毛墊,笑著說:“一副普通的山水畫而已,沒有特指的,隻是一個印象。”她說著有些無意識地用手指沾了一點墨汁,然後放到嘴邊慢慢舔舐掉了。

不過蔣念和葉祈痕都在看那幅畫,沒有注意到。

“不過真眼熟啊這畫,難道我以前去過?”葉祈痕突然插口道。

葉蕾把手放回了桌上,撇過眼,笑得更開心:“是嗎?天下山水其實長得一個樣的,沒什麽區別,畫出來也就都是那樣而已,你看著覺得眼熟也是正常的。”她聲音帶著慣有的慢條斯理和溫和,聽著很有感情,其實隻會覺得無心。

蔣念把畫卷了幾圈,然後放進戒指裏。她此時才想起葉蕾已經是一個人了而不再是一隻小雪狼,就順口問道:“那隻小家夥呢?我怎麽沒有看見過它?”

葉蕾頓了頓,然後溫和地說:“它啊,這兒有一個旁係的少爺很喜歡小動物,求著抱著回去養了。”

這話全然不像是假話,蔣念也就信了,完全沒想過那隻可愛的小雪狼早就被葉蕾在恢複成人那一刻給殺了。

她這個話題很快就帶過去了,然後蔣念就趴在桌子上很納悶地問:“你為什麽想要幫魏家呢?他們哪點好啊,你要這麽費神?”

葉蕾把玩著桌上的一隻狼毫,沒什麽表情:“隻是幫一個忙而已,不會費心的。”

葉祈痕在旁邊撇撇嘴,玩笑般地說:“你不是又想趁著他的行動來順便掩蓋你的什麽罪惡計劃吧?”

葉蕾的手指輕微地抖了抖,然後控製住自己要變樣的音調,用盡量溫和的聲音淡淡地說:“你想多了,哪兒那麽可怕。”

她說完後沒多久就找了個理由把兩人都趕了出去,然後找了個仆人去知會魏世天一聲說多加兩個房間。她把這兩個翻牆角的人胡謅成是自己帶進來的,那仆人對葉蕾一向尊敬,竟也沒有懷疑,就被糊弄了過去。

蔣念出來以後走在路上,覺得這個魏家看著倒是也挺大的,不過卻是空曠,沒什麽人氣,呆著不太舒服。她正要跟葉祈痕抱怨,可還沒走到客房那裏卻看見一大堆仆人在很焦急地跑過來。蔣念順手抓了一個,那人卻沒有看蔣念,拂開她的手,說道:“出急事了,別問了。”然後就跑開了。

蔣念怔了一下,覺得這人真聰明,連自己想說什麽都知道。她心裏又好奇起來,便很開心地拍拍葉祈痕的肩膀,葉祈痕白了她一眼,然後就拉著她跟著這群人一起跑了。

她猜到了可以是有人鬧事,卻沒想到是秦鼎在魏家門口,他帶了一堆高手,已經在門口打了起來。門口隻是普通的守衛,哪兒會有高手願意守門啊?所以秦鼎已經打了進來。他一邊釋放著幻力,一邊叫嚷著:“魏世天,你給老子滾出來!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啊?你敢陷害我,我他媽要和你同歸於盡!”

蔣念聽了以後默默縮到角落裏麵去了。一開始她以為秦鼎是來抓自己的,後來覺得秦鼎那腦子怎麽可能知道自己現在在魏家,更別說這麽明目張膽地進來。現在看來是因為魏世天的原因,看來是兩種人之間有些恩怨,但是也不至於鬧進門了吧,秦家的臉麵還要不要啊?

她有些不明白,葉祈痕在旁邊聽秦鼎又罵了幾句,猜測地說道:“可能他猜到了葉頂陽那件事是魏家背地裏陰的他。看起來似乎葉家這段時間到處找他們秦家麻煩,他們撐不住了。秦鼎這人脾氣暴躁,哪兒會忍得了有人暗地裏做手腳,自然來找麻煩了。”

蔣念點點頭,表示明白了。然後跟葉祈痕說:“我們先回去吧,和我們沒關係啊,去了也是徒增尷尬。”

葉祈痕微微頷首,覺得也對,就準備和蔣念回去。他走的時候下意識地轉過頭,正好看見鑲著金邊的黑色裙邊在另一端的牆角一閃而過,帶出一串漣漪。

他愣了愣,腳步就停了下來。蔣念便回頭看他,問他:“怎麽了?”葉祈痕回過頭來,有些疑惑地搖了搖頭,隨口說道:“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