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著火
“四川唐門?”謝嫻奇道,見李元滿麵警惕,站起來道:“他們……他們要在哪裏下毒?”
“這裏啊……”李元指了指這粥,道:“若不是下毒,哪有這種怪味?”
謝嫻的臉呼啦啦沉了下來,道:“這是我做的粥。”
“是啊……”李元瞪著圓圓的眼,道:“不是下毒哪裏有這種味道?”說著,又撓了撓頭道:“不對,不對,他們下毒哪裏讓咱們嚐出來的道理?”說著,迷茫地望著那粥,又看了看謝嫻,道:“謝姐姐,這……這真的是你下廚做的?”
謝嫻臉色鐵青,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李元一拍大腿,踢踏著鞋子就向廚房衝去,不一會兒端上來另外一碗,聞了聞,“哦哦”了兩聲,又跑了出去,謝嫻眨了眨眼,不明所以,不一會兒功夫,聞到一股米香,見李元端著兩碗米粥走了進來,吸了吸鼻子,道:“謝姐姐,吃飯,吃飯。”說著,把其中一碗推給了謝嫻。
謝嫻臉色有些尷尬,望著自己做得粥,又看了看李元做的粥,心裏忽然生出幾分失落來,她自幼好強,詩書禮儀女工針黹無一不通,人情世故也處處留心,哪怕針灸醫藥也能窺其門徑,沒想到在這種事情居然栽了跟頭,連一碗粥都做不好!
“謝姐姐……吃飯。”李元不好再提及那一碗,隻把謝嫻做的那兩碗推到極遠之處,津津有味地吃起自己的那碗來。
謝嫻臉色變幻許久,終於下定了決定,一勺一勺地舀著吃了起來,隻覺得米香陣陣,衝鼻而來,與自己做得真真天差地遠,吃了半飽,放下勺子道:“李元,這做粥可有訣竅?”
李元“呼嚕呼嚕”把粥喝完,拍了拍肚子,見謝嫻隻吃了半碗,道:“謝姐姐,你不吃?你不吃我要吃了,我小時候窮,可見不得浪費糧食。”說著,把剩下那碗也拿了過來,一邊喝一邊道:“也沒啥訣竅啊,就是放上米,放上水,煮就是了,謝姐姐你到底做啥?把粥煮成那樣,嘖嘖,若是我師父見了,一定誇你有製毒天賦……”
謝嫻的臉上更顯尷尬,低下了頭。
李元見她臊了,不好再說,心裏嘀咕,這位姐姐臉皮也太薄了,不知老大怎麽看上的,象他這種皮糙肉厚的,不要說幾句重話,便是打上兩下,也隻當撓癢癢,不過興許老大就喜歡這樣的?
對了!一定是這樣的,自己從前就是因為臉皮太厚,所以一直討不得老大喜歡,若是模仿這謝家姐姐的一舉一動,說不定老大就能對自己動心了呢……
李元打定了主意,抬起頭端起碗道:“謝姐姐你坐著,我去刷碗。”說著,去了廚房,他自幼生活艱難,跟著常青,也習慣幹這些生活瑣事,一會兒就弄幹淨了,走出廚房,伸了個懶腰,探頭探腦向內室瞧去,見謝嫻回到內室憑窗而坐,望著窗外的梅枝子發呆,手裏則拿著一卷書,一色月白牙色的羅衫裙,那如玉的臉上一片素淨的瀲灩,雖然不見得人有多美,有多豔,可就像一副嫻靜優雅的畫卷,讓人心生安然靜好。
月白牙的衣裙……
李元從懷裏掏出一卷小冊子,拿出一根黑色墨石,在上麵寫著“白袍子。”
一卷書。
李元在上麵寫著“拿書。”
碧玉鐲子。
“玉鐲子……”
眉頭輕蹙。
“皺眉,皺眉……”
寫完了,心中雀躍,探頭進去道:“謝姐姐,你有什麽要買的,我要出去一趟。”
謝嫻搖頭,忽然又道:“李元……你能不能替我打聽一下謝家……謝家……”說著,忽然止住口,她不是不相信常青,隻是怕常青故意把事態說輕了,因此想讓李元再確證一下,可想到李元是常青的心腹,如何肯違背常青的意思?
李元嘿嘿一笑道:“謝姐姐還不相信老大不成?他跟你說的,就是我打聽的,他把你當寶貝捧著,怎麽舍得騙你?”
謝嫻聽到“當寶貝”的話,臉“騰”地紅了,低下了頭,再抬頭的時候,見李元已經不見蹤跡,屋子裏靜悄悄的,再無人跡,怔怔發了會兒呆,忽然覺得身子有些癢,想起這幾日都沒有洗身,趁著沒人不妨……
想到這裏,那潔身的念頭再也抑製不住,走到廚房去燒水……
錦衣衛的餉銀雖然不少,可常青怕李元這幾個小的學壞亂錢,隻把大頭留下,留幾兩銀子給他們做零,李元從來被常青扣得緊,如今因為給謝嫻買東西,竟一下給了他一筆巨款,心裏揣著銀子,不知要買什麽好,看著什麽都好,又假公濟私給自己買了許多胭脂水粉,連羅衫裙子都一樣買了兩套,打了個大包袱背在身後,興衝衝地向那院子走去……
走了許久,覺得太慢,幹脆跳上了房屋,飛簷走壁穿梭在千家萬戶之間,約莫著快到了,抬頭張望,嚇了一跳,眼見院子裏火光直冒,嚇得渾身一震,抱著包袱發瘋向這邊衝來……
跟老大這麽多年,還頭一次見老大這麽失魂落魄地迷女人,若是她出了意外,死在自己看顧下……
艾瑪……
他李元真的要把詔獄所有刑罰都體驗一遍了!
李元抱著包袱“噗通”跳了下來,見廚房的煙囪火“噗噗”地冒火,忙放下包袱要衝進去,卻見謝嫻蓬頭垢麵地衝了出來,見到李元,結結巴巴道:“著火了……”
“誰?”李元“蹭”地抽出刀來,擋在謝嫻跟前,怒喝道:“誰?誰敢殺人放火,不想活了,敢動錦衣衛的女人?哪裏的招子,亮出來給小爺瞧瞧?”說著,一伸手,“嗖嗖”兩袖箭向廚房射去……
“不是,李元。”謝嫻見李元神色緊張,殺氣騰騰的摸樣,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訥訥道:“是我生火……不小心……”
李元正一招“大鵬亮翅”向廚房飛去,聽了這話,整個身子猛地撞到了廚房門檻上,“啊呀”一聲,倒地不起……
“李元……”謝嫻慌忙走上去,見李元苦著臉扶著肩頭,打了個滾站了起來,被那炊煙吹的滿頭是灰,連連打了個好幾個”噴嚏”,擦了擦鼻子,道:“我終於明白老大這麽多年不找女人了,艾瑪,這口味,太特別了,很難學啊……“
謝嫻臉上一紅,拽著衣襟,喃喃道:“我……不知怎麽回事……”她一直金嬌玉貴地長大,千金小姐會的東西倒是會,廚房卻從來沒進過的,方才被李元一說,激起了好勝之心,想再試試煮粥看看,順便燒一鍋水潔身,誰知……
李元苦著臉點頭道:“我明白了,你等著。”說著,把刀歸鞘,放在地上,把褲帶一勒,走到水缸,正要扛起撲火,忽見頭頂有個鴿子飛過頭頂,“哇”了一聲,拍手道:“老大來信了!小鷹兒,小鷹兒!快下來!”
那鴿子斜著眼藐了藐李元,並不順順溜溜地飛下來,反而振翅一拍,向上衝去,在天空中劃了一個優雅的弧線,李元指著那鴿子驕傲地道:“瞧了沒?謝姐姐,這是我們錦衣衛最有名的小鷹兒,夜飛八千裏,江湖人稱午夜飛鷹,傳信最是穩當不過,但凡不是重要的東西,都舍不得,最重要的是,其他人都不聽,它最聽我李小爺的啦……”話音未落,忽見那小鷹兒竟向冒火的煙囪衝去……
“喂喂……喂喂……”李元連聲呼哨,示意讓鴿子飛下來,誰知那鴿子並不理會,繞著圈子圍著煙柱繞了兩個回合,“咕咕”叫了兩聲,這才不緊不慢地向李元的手上飛去,李元掐著腰,哈哈大笑,道:“你瞧,你瞧,它要乖乖飛到我手上了……”
話音未落,隻見廚房屋頂忽然生出一道火焰,直衝天而去,正把鴿子繞在裏麵,隻見“啪嗒”一聲,一隻燒焦的鴿子落在了手上,李元眨了眨眼,望著烤熟的鴿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謝嫻見到這種情形,更是愧疚,也不知該做什麽好,攥了攥拳,跑到水缸前,舀起水向廚房衝去……
那廚房的火雖然嚇人,卻也隻是在灶膛周邊,並沒點燃其他地方,謝嫻雖然拿不動水缸,卻盡力用舀子舀水,來回跑了幾次,便把裙子全打濕了……“
李元哭了一陣,見謝嫻如此,也不好讓一個弱女子操勞,擦了擦淚,把烤鴿子放在一邊,抱起水缸走到廚房,一下澆在灶膛上,本來那火勢已經熄了不少,如今被猛地一灌,終於化作渺渺青煙,再也起不得了……
可是李元一點也不高興,放下水缸,走到鴿子跟前,捂住臉,嚎啕大哭“小鷹兒,你怎麽甩下我一個人去了,嗚嗚嗚,白發人送黑發人,這可怎麽活啊……”
謝嫻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翻來覆去想說“李元別哭,我再送你一隻”,可是錦衣衛訓練有素的鴿子,與一般鴿子怎麽等同,何況這鴿子與李元都有感情了……
“對不起,李元。”謝嫻不知如何安慰,見李元哭得那麽傷心,她也要哭了,自己怎麽會這麽笨,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發現自己竟是個笨蛋,居然……居然……
正垂淚間,忽聽一聲“這是怎麽了?”兩人抬頭望去,正是常青,見他從屋頂跳了下來,氣喘籲籲,額頭冒汗,麵上全是關切。
“老大,小鷹兒成這樣了,嗚嗚嗚。”李元捧著烤鴿子送到常青麵前,道:“傾國傾城色,紅顏薄命身啊,哇哇……”
常青臉色一沉,見謝嫻局促不安,臉上漲得通紅,忙走過來,柔聲問道:“怎麽了?”
謝嫻坦誠道:“常大哥,對不起,我本來想生火燒水潔身,結果把廚房點著了,李元幫我救火,又把他的鴿子燒了。”話裏話外,全是自己的不是。
常青聽了這話,反而放下心來,皇上已經秘密駕崩,太子登基在即,許多勳貴已經被包圍,很多人已經被賜死,連同要退仕的謝家都被嚴密看管起來,他在衙門便惦記謝嫻,怕李元靠不住,便用小鷹兒傳信問問情況,誰知一直不見消息,心裏著急,便跑來看看,誰知竟是這種情形,不由嘴角一彎,握著她的手道:“沒事,廚房,燒了就燒了。”
李元聽了這話,“哇哇”地哭得越發厲害了,被常青訓斥道;“不過一個鴿子,嚎什麽喪?”說著,道:“快把廚房收拾了,燒水!”忽然想起謝嫻說“潔身”兩個字,握著謝嫻的手不由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