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翻雲
“你……”謝嫻見好端端說話,常青又動手,氣得撓了他一抓,常青的臉上頓時多了個血痕。
“好狠!”常青抱著她在**坐下,伸手摸了摸臉頰的血痕道:“這麽狠的角色,錦衣衛不要收你都可惜……”說著,把她雙手摁住道:”別鬧了,我有正經話跟你說。”
謝嫻見常青神色鄭重,停止了掙紮,卻覺得這麽坐在他膝蓋上十分不雅,道:“你放我下來再說。”
“說完再放。”常青哼了一聲道:“閨閣小姐就是矯情,該摸的都摸過,即使沒摸過也看過了的,還給我裝……”
“你說什麽?”謝嫻眼眸裏閃出可怖的神情,嘴唇發抖。
“太子也不是要屠城。”常青見她這種神情,不敢再逼近,轉了話頭道:“而是要防備靖毅將軍他們。”
“什麽?”謝嫻果然被轉移了注意,道:“義父他……”
常青沉吟道:“這個你不懂嗎?更迭之中,文臣隻不過動動嘴巴,武將卻是可以動手的。”
謝嫻臉色大變,想起瑞王的種種手段,顫聲道:“靖毅將軍當初可是護著四皇子的。”
“我隻是說防備。”常青見謝嫻老老實實坐在自己的懷裏,一隻手甚至還緊攥著他的胳膊,心中暗喜,麵上淡淡道:“沒有說除掉。”
謝嫻低下頭,沉吟片刻,抬頭道:“義父是不是跟我爹一樣,覺得太子殿下……不肯投靠,很多武將看在靖毅將軍的麵上,也觀望不前?“
常青見她瞬息之間,便把情形料個十之七八,仿佛那個沉著機智的謝嫻又回來了,抱怨道:“你在這些事情倒是明白,怎麽在自個兒事情上就跟瘋子一般,時時發癲……”
謝嫻聽了這話,鼻子都氣歪了,抬頭冷冷道:“我跟常大人完全不是一類人,在常大人眼裏,自然象瘋子……”
常青立時住口,反手把謝嫻抱得緊了些,吻了吻她的發髻邊的耳墜道:“瘋子我也喜歡,嫻兒我想要你,快想死了……我……”
“好了!”謝嫻被常青說得頭皮發麻,覺得常青的氣息就在咫尺,想要推開卻掛心義父,擰過身子來撐開他道:“常青,太子殿下想怎麽辦?”
常青方才沒親到謝嫻的嘴,心裏晦氣,冷著臉道:“不知道。”
“快說啊。”謝嫻想到瑞王的手段,那顆心嘩啦啦提了起來,瑞王可不會跟你講什麽舊情,若是不可用,自然會殺掉,何況義父不比阿爹,手握天下重兵,瑞王絕對不會……想到這裏,每個毛孔都豎了起來,道:“太子……殿下不會吩咐你去暗殺義父吧?”
“還沒到那個程度。”常青淡淡道。
謝嫻忽地抬起頭直視著常青,常青也直視著她,一瞬間,他們又不再是纏綿愛憎的小兒女,而是……
“可不可以象阿爹那樣?”謝嫻的語氣裏含著勸誡道:“靖毅將軍名垂天下,比父親的名譽隻高不低,若是真的出了什麽事,怕軍心不安,何不杯酒釋兵權?”
常青“嗤”地一聲,道:“謝嫻,想救他就直說,別跟我玩心計。”說著,手忽然放在她的袍子上,道:“我從來沒見過袍子還可以這麽穿,這是什麽衣服?”說著,摸了摸。
謝嫻摁住那首道:“常大人娶了妻妾,自然知道是什麽衣服了?”頓了頓,正色道:“常大人,你是錦衣衛,掌握天下暗道,在軍中怕是也有許多眼線,太子一定要用你牽製那些武將,所以這話隻有你來說更好。”眼見常青嘴角譏諷之意越來越濃,幹脆直說道:“沒錯,我這麽說就是為了救義父。”
常青見她坦然相見,也不好再諷刺,道:“太子的手段,我們都見識過,我也不知他如何打算,靖毅雖然並沒有投靠,卻也沒有明確反對,畢竟皇族嫡係已經無人,不抬舉他能抬舉誰?隻是他這樣的猶豫,未免不得君心,現在太子忌憚他還罷了,一旦大權在握,他這樣手握重兵的便是第一個祭品。”
謝嫻被他說得打了個寒戰,抓住常青的衣襟道;“那怎麽辦?”
常青見少女臉上顯出惶恐,握著她的手道:“放心,現在他死不了的,頂多減其羽翼。”
謝嫻被那隻溫暖的手握著,心裏卻越來越冰冷,瑞王現在隻是穩住靖毅,待登基之後……
“我去。”謝嫻想到靖毅數次對謝家的恩德,緊緊捏著常青的手道:“我去找義父,說服他,說服他……”說著,忽然覺得此舉十分幼稚,靖毅身為大將軍,身邊幕僚謀士自是無數,自己這種閨閣小女子都看出來了,他們豈會看不出來?
所以……
所以……
應該是騎虎難下?
進,太子弑父殺兄,義父實在投靠不來,退,軍權卸下之後,誰知道會發生什麽?瑞王這種人物……
“你撓死我了。”常青忽然開口道。
謝嫻低頭,見自己的指甲死死扣住常青方才的傷痕,忙鬆了手道:“對不起。”說著,忽然悟到自己真真傻了,自己不行,謝家不行,眼前人怎麽可能不行?錦衣衛現在可是瑞王最倚重的勢力,抓起常青的衣襟道:“常大哥,你說該怎麽辦?”
常青見她忽然轉了臉色,小鳥依人,楚楚動人,一雙秋水宛如澄霞,撲撒著自己,聲音也帶了幾分嬌嗔,聽得人心顫,哼了一聲道:“用得著我的時候,變臉倒是快。”
謝嫻被他說中心事,臉上一紅,低下頭去。
“我可以幫。”常青見她臊了,也不好說得太過,道:“不過你得答應嫁給我。”
謝嫻皺了皺眉,沉默了許久,誠心誠意道:“常大哥,不是我……我試探過父親,是真的不成的,你……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如今得了儲君器重,正如日中天,多少……淑媛想求而不得,為什麽非得……”
“淑媛?你在說笑?”常青譏諷道:“在你們這些名門貴女心裏,我不過是出身貧賤的粗人,即使要嫁也不過嫁的權勢地位罷了,稀罕嗎?”
謝嫻聽到“嫌棄出身貧賤的粗人”那話,仿佛就在說自己,訥訥解釋道:“常大哥,我從來不這麽想,你別多心,我覺得,我覺得……”支吾了許久,竟沒“覺得”出來。
“不管你怎麽想,我都要定你了。”常青撫摸著謝嫻的臉,親著她的耳際,道:“哪怕你瞧不起我。”
“我沒有瞧不起你。”謝嫻蹙著秀眉,不明白常青為什麽總糾結這點,他都這麽厲害了,還總是懷疑別人瞧不起他,可是此時此刻,不易多糾纏這事,握住常青的手道:“常……大人,靖毅將軍好歹是國家柱石,還求你救上一救。”語氣十分懇切。
常青沉吟不語。
“常大人……”謝嫻有些著急,扭動著身子。
“別亂動。”常青忽然道,臉上微紅,氣息忽然濃重起來。
謝嫻不明所以,此時她滿心想著如何救靖毅脫離困境,撐著身子道:“常大哥,你說……”
常青忽然摁住謝嫻,喘了口氣,道;“一會兒正經,一會兒……你快要我命了。”
謝嫻歪著頭道:“你是說,你若是插手,會讓太子殿下懷疑你?”
“不是。”常青搖頭。
“那是什麽?”謝嫻眨著眼,滿麵不解。
常青忽然把謝嫻放在**,離她半尺之遠坐著,道:“我倒是有個法子,不過若是以此為條件,向你父求親如何?”
“啊?”謝嫻不明白他為什麽又放開了自己,不過眼下也顧不得這些,瞪大了眼睛,道:“什麽意思?”
“靖毅對你家有恩,若是救了靖毅,你父會不會……”常青語氣裏帶著幾分急切。
“不會!”謝嫻截斷道;“常大……哥,你不了解我爹,若是讓他知道你我之間……無論什麽樣的條件,他都會逼我先自盡的。”
“這個迂腐不化的老頑固!”常青憤憤道。
“什麽話?!”謝嫻見他居然敢當麵罵自己父親,秀眉一擰。
常青忽然站了起來,道:“走了。”
“常大人……”謝嫻見他要走,有些著慌,道:“義父的事情……”
常青回過頭來道:“謝嫻,你這是有求於人嗎?”
謝嫻急切想知道他搭救之法,見他站在窗前,負手而立,麵沉如水,咬了咬嘴唇,道:“常大人,靖毅將軍好歹與魏公公也曾經……”
“別跟我談條件。”常青臉色越發陰沉。
“那你讓我怎麽辦?”謝嫻語氣忽然激動起來,道:“阿爹是不會同意的,這事一旦鬧僵出來,所有人都知道謝家大小姐私通錦衣衛,謝家百年望族,世代書香,所有體麵都讓我一人丟盡了,我還不如,不如……不如……”說著,說著,已是滿麵淚水。
常青見她如此,心中一軟,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了,再想法子就是。”說著,轉身要走,可聽嗚咽聲,有些舍不得,回頭見少女跪坐在**,雙手捂住臉,淚水順著手指縫隙流了下來,似乎竭力抑製住哭泣,卻怎麽也掩飾不住,因此身子一直不停發抖……
“別哭了。”常青被她哭得心的都化了,走過來抱住她,歎了口氣道:“慢慢想法子就是,我不逼你了還不行?”
謝嫻靠在那寬闊的胸懷裏哭了許久,這種事情雖然不說,可自從黑洞之後就糾結在心裏,讓她忽然無從麵對又痛苦煩惱,如今哭了出來,倒是覺得好了許多,抽泣了半晌,忽然發現自己緊緊抱住常青,臉“騰”地紅了,離開了他懷抱,道:“你說到底什麽法子?讓我也安心些。”
常青一怔,道:“哭了一場就讓我說法子,謝嫻,你太會算計了吧。”
謝嫻冷冷望著常青
常青望著那眼眸裏的飛鏢,隻得投降道:“好,我說,統帥為了控製軍隊,都會在軍中要害部門安插暗棋,這些暗棋實力非凡,以一當十,在關鍵時刻會發揮作用,平日則隱藏在軍中,錦衣衛從前的差事之一,就是監視這些暗棋,防止這些統帥欺君罔上,犯上作亂……”
謝嫻沒想到軍中還有這麽複雜的關係,張了張口道:“皇上既然知道哪些暗棋,怎麽還會……”
“層層控製比單層控製強,皇上控製我們,我們監視暗棋,暗棋控製軍士,軍士輔佐統帥……”常青截住她的話,道:“但凡做到那個位置的人,都明白這一點的,如今我的法子便是讓靖毅交出……”
“我明白了!”謝嫻臉上顯出欣喜之色,道:“讓義父交出軍權,但是暗棋掌握在手裏,這樣子即使太子殿下登基,也不敢動他?”
“是。”常青點頭。
謝嫻一直為靖毅著急,此時忽然柳暗花明,心中歡喜無限,嘴角也帶了笑意,道:“常大哥果然人中龍鳳,妙計安天下也。”
“哼。”常青哼了一聲,道:“不敢,我隻不過是個窮小子罷了。”
“常大哥……”謝嫻見他出手肯幫義父,心中感激,主動拉著他的手,道:“你不要總是對自己出身……自古寒窯出良將,常大哥這樣能幹聰慧,又……哦……這樣的摸樣,應該會娶到……哦……”見常青的臉色漸漸陰沉,甚至灰敗下來,忽然不忍心再說,低下了頭。
“我都快對你絕望了,謝嫻。”常青語氣裏帶著幾分泄氣。
謝嫻聽了這話,心中十分為難,也不知該怎麽說,忽被常青抬起臉,那張英俊的臉上顯出幾分猙獰,道:“你枉為謝家大小姐,居然這麽懦弱,這麽懦弱,連你那瘋妹子都不如,我瞧不起你!謝嫻。”
謝嫻腦袋“嗡”地一聲,瞪大了眼睛,晶瑩漸漸從眼眸裏滲出來,滾落在常青的手上。
常青哼了一聲,低下頭品咂著她的紅唇,見她並不掙紮,隻是閉著眼,神情裏全是淒婉的絕望,指甲扣在手裏都滲出血來,知道自己又心急了,心中一軟道:“我去找靖毅,讓靖毅找太子交權,然後再說服太子,到時候靖毅退出,軍權交給太子信任的人手裏,太子登基就不會那麽血風腥雨了。”
謝嫻“嗯”了一聲,淚水還是一滴滴向下掉。
“不過我以後來你不許那摸樣。”常青用帕子擦了擦謝嫻的臉。
謝嫻閉眼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又睜開道:“你……你……很閑嗎?不是說太子殿下他……”見其臉色越來越陰沉,不敢再繞圈子,道:“常大哥真的要害得我貞潔不保,身敗名裂?”
“成親之前,我也就是親親你,抱抱你,放心,不會讓你丟了守宮砂。”常青說到“守宮砂”三個字,全是譏諷之色。
謝嫻張了張口,沒有說話。
常青知道她不會明目張膽地答應的,這麽沉默已經很好了,親了親她的臉道:“等我消息。”說著,轉身從窗戶前離開。
謝嫻望著那背影,心亂如麻,一時覺得常青對自己如此情重,心裏十分感動,一時又覺得兩人若是在一起,阿爹不會同意,妹子隻會跟自己決裂,連同太子也會對常青……到頭來隻會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若是為兩人計,還是理智分開的好……
她性子端嚴,一舉一動無不循規蹈矩,從不肯違規半步,哪怕當年與表哥宋濂,也隻是翩翩君子,持之以禮,一句出格的話也沒說過的,因此經常被視為賢德守禮的典範,自己也頗以此自得,如今竟與常青發生的糾葛,是從前做夢也沒想過的……
便象一個人從來隻是生活在陽光下,坦坦****隻覺得天晴日朗,卻忽然被捉到了黑夜中,做出了一些自己也不相信能做出的事情,於是一切都混亂了,全部都亂套了……
平生以來還沒遇到這樣為難的事,謝嫻坐在那裏竟一夜未眠,把腸子都要糾結斷了,欒福早上起來,推門而去,見謝嫻滿麵淚痕,神情呆滯,頭發散亂,唬了一跳,道:“小姐?小姐?你怎麽了?”
謝嫻不答。
“小姐……”欒福就差叫喊出來了,道:“你這是怎麽了?”正說著,元福從外麵進來,見謝嫻這情形,也是嚇了一跳,道:“小姐怎麽了?”
“不知道啊。”欒福覺得小姐昨天就不大對勁,今天這是,心中憂急,跺了跺腳道:“小姐該不會掉崖嚇著了,現在還沒好,要不要請太醫過來瞧瞧?”
“不用了。”謝嫻聽了這話,放出口道:“我做噩夢了,一會兒子就好了。”
兩個丫頭見她聲音嘶啞,神情迷茫,對望一眼,欒福還要說什麽,元福暗自擺了擺手,欒福隻得住口,一會兒子其他兩個大丫頭園福、玉福也進來了,幾個丫頭給謝嫻梳洗打扮不提,元福瞅著空擋,問欒福道:“你昨兒可是聽到什麽動靜?”
“沒啊?”欒福昨晚值夜,就睡在謝嫻隔間,,要是發生什麽,應該聽到了的。
元福蹙了蹙眉,沉吟道:“昨夜應該有人來,我看窗戶上有半個腳印,很輕,但是不像是貓印,應該是人腳。”
“啊?”欒福忽地捂住嘴,驚道:“不可能?我什麽也沒聽到啊。”
“那可能是被點了睡穴。”元福沉聲道。
“怎……怎麽會……難不成小姐……”欒福腦袋“嗡嗡”直響,眼淚掉了下來,道:“小姐若是有……早就……著……”
“好了。”元福見欒福神色大變,語無倫次,道:“這人應該是小姐認識的,否則我們不會聽不到動靜的,你別瞎想,應該也沒……沒發生什麽。”她雖然經曆的事情多些,畢竟是姑娘家,說到這些事情,臉也紅了。
欒福點了點頭,忽然又搖了搖頭。
“怎麽了?”元福見欒福神色古怪,問道。
“不可能的,小姐怎麽可能私會……不可能,我不信。”欒福喃喃道:“若是二小姐,我信,若是咱們小姐,打死我都不信。”
元福沒說話。
“元福?”欒福知道元福性子縝密,聰明多智,頗得謝嫻倚重,見她並不否認,自是默認了,可是她無論如何無法接受這種事情,隻茫茫地拉著元福的手道:“你多心了吧,小姐守宮砂在的。”
元福沉吟良久,歎了口氣道:“其實這未必是壞事,小姐的性子有些規矩過頭了,若是……”
“我不信。”欒福搖頭道:“不過是個半個腳印,我才不信。”
元福見欒福這種情形,也不再說下去,笑道:“也許是我看錯了,這些日子鬧貓鬧的厲害,也許是貓印呢。”
欒福聽了這話,才籲了口氣道:“讓你個死丫頭嚇死!”說著,進屋給謝嫻更衣。
元福望著那門簾,臉色變幻許久,忽然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把手中的盥洗盆端了出去。
因為謝源昨天囑咐謝嫻輔佐謝母操辦謝靈的婚事,不一會兒功夫,喜福就過來找謝嫻,見謝嫻已經梳洗完畢,連早食也吃完了,正準備走,笑道:“老太太瞧著大小姐昨兒不好,還擔心你過不去,讓我來瞧你,我說不用瞧的,果真不用瞧的……”其實是謝母擔心姐姐沒說親,妹妹先嫁出去了,謝嫻心裏過不去,所以特意讓喜福過來看看謝嫻的心緒。
謝嫻此時已經恢複了七八分精神,見喜福來了,就知道謝母的意思,笑道:“哪裏有那麽嬌貴,我正要找老太太哩……”一路說著,帶著幾個丫頭與喜福到了謝母的院子,剛剛掀開簾子進門,見隻有隋氏坐在謝母旁邊說著什麽,孫氏卻不見人影。
“老太太。”謝嫻進屋給謝母行禮。
“快過來,大丫頭。”謝母招了招手,心中歎息,這麽好的女兒,竟這麽耽誤了,不過經過昨夜與兒子的懇談,她已經知道緣由,心中對謝源的決定也十分讚同,榮華富貴雖然重要,但是謝家百年聲望更重要,不能因為貪圖權勢,就投靠了那位主子,便是在史書上,這也是要落罵名的。
“我正跟你二嬸子商量靈兒的事情,濂兒被……授了四品禦使銜,大大小小也是個正經官了,宋家有了他算是有了指望,咱們家雖然退了,婚事卻馬虎不得,還是要妥妥當當辦好才是。”謝母徐徐,眼眸卻盯著謝嫻。
謝嫻想起常青說“戒嚴”的話來,隨著太子一步步掌握局勢,很快京城會有大變,謝家若是退出,還是及早辦了這事為好,便笑道:“老太太,阿爹昨兒都跟你說了,我想著聖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是一旦有變,這親事可就辦不成了。”
謝母聽了這話,心頭一跳,對隋氏道:“還是大丫頭聰明,這話很是……”沉吟了半晌,道:“如今倒是改改章程,把采納之物先置辦下,媒人謝禮之類的,我親自去跟宋家說,索性一切提到了前頭,一個月內就把這事弄成了的好。”
隋氏聽謝嫻那話,也覺得十分在理,點頭道:“老太太放心,我這就去。”
謝母又對謝嫻道:“老大既然讓你來操辦,我也給你一樁差事。”
謝嫻笑道:“老太太請說。”
謝母笑道:“你娘在世的時候,留下的那嫁妝底子在我這裏,隻說等你們姐妹出閣一人一半,如今那些鋪子你倒是去看看,好有個分配章程。”她知道謝嫻疼妹子,又秉性公正,斷不會把不好的鋪子給謝靈,因此讓謝嫻去分派。
謝嫻一聽就明白了,笑道:“老太太放心,我這幾日就去弄,準準把鋪子的賬目單子弄來。”
謝母點了點頭,又道:“我知道你是個有心的,可人這心也不能太偏著別人了,你娘說是一半一半,你可不許弄鬼,把那些好鋪子都給了你妹子。\\\”
謝嫻臉上一紅,低頭道:“老太太,我哪裏有……”
隋氏在旁插口道:“老太太最是了解大丫頭,知道她是個厚道疼妹子的才這麽說的,大丫頭,你可不能糊弄了老太太去。”
“不會的,老太太,娘說一半就是一半。”謝嫻抬起頭,望著謝母與二嬸關切的眼目,心中感動,道:“我還得留著它們嫁人呢。”
這話從二丫頭嘴裏說出來不稀奇,從這位大小姐口裏說出來卻有些怪異,謝母與隋氏對望一眼,謝母笑道:“大丫頭別急,等咱們回了鄉下,我給好生尋著,別看那些地方,倒是有些博學多才的讀書種子,竟比京城裏浮躁公子強得多。”說著,歎了口氣道:“其實大丫頭這麽著,我倒是心裏安生,那宮裏頭哪裏有善茬,咱家閨女雖然厲害,畢竟不是銅牆鐵壁,抵不過那些世家出來的算計……”
謝嫻知道謝母這是怕自己入不了宮,用盡法子安慰自己,笑道:“老太太放心,我心裏也慶幸著呢。”
謝母見謝嫻神色淡然,並無一絲憾色,這才點頭,不一會兒,喜福從內室端出一個匣子來,謝母指著那匣子道:“這裏頭是你娘留給你和靈兒的,我也沒看,你自己打開瞧瞧吧。”
謝嫻見那匣子大約一尺見方,鎏金嵌著碧玉,十分名貴,隻是銅色已經陳舊,看來有些年頭了,站起來恭恭敬敬接過,道:“謝謝老太太。”
謝母點了點頭,又說了幾句閑話,便散了,欒福與元福一起端著那匣子,隨著謝嫻回了院子,謝嫻吩咐她們把匣子放在內室,又換上家常服,讓她們都出去,自己坐在案幾前,默禱了半晌,給母親上了一炷香,這才把那匣子打開,見裏麵一遝鋪契,銀票,還有一些金銀首飾之類,旁邊則放著陳舊的嬰衣,一個用明黃色包裹起來的方印,最下層則墊著染著血跡的包袱皮……
謝嫻想起常青提起的那些話,腦袋“嗡”地一聲,手忽然不停發抖,竟沒有勇氣掀開去看一眼,隻把那銀票與鋪契拿了出來,扣好了匣子,猛吸一口氣,閉上眼……
不論她是誰,或者曾經是誰,這就是她的家,她是謝家的嫡長女,是爹娘的好女兒,是靈兒的姐姐,老太太疼愛的大丫頭,這裏有她愛的所有,從前那些,已經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正忖度著,聽外麵有人道:“小姐。”
“進來。”謝嫻道。
元福走了進來,低聲道:“小姐,方才聽婆子說,宮裏頭的陳公公來了,到老爺房間裏談了許久才回。”
“陳公公?”謝嫻沉吟道:“沒帶別的人?”
“沒有。”元福搖頭。
“他……沒去看老太太?”陳公公與謝家一向交好,如是他親自來,應該也不至於太壞的事情。
元福搖頭道:“沒說。”
謝嫻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去吧。”元福點頭出去了。
謝嫻忖度著這事,若是上麵旨意,為什麽這麽神神秘秘,若是因為謝家要走,陳公公過來辭別,為什麽又不去看一眼謝母?正奇怪間,聽外麵一個婆子道:“小姐,老爺讓你過去一趟。”
謝嫻走出去見是阿爹書房裏的婆子,心下了然,道:“我這就來。”回頭把那匣子小心翼翼藏好,這才帶著欒福與那婆子一起到了謝源的書房,見那書房門四下大開,謝源背著手,滿麵怒氣地在房間裏踱來踱去,嚇得心砰砰亂跳起來……
難道常青發瘋,把自己與他的事情跟阿爹說了?那……
正提心吊膽,見謝源轉過頭來,見她進來,指著那椅子道;“嫻兒坐,方才陳公公過來說,靈兒的親事可能有變。”
“什麽?”謝嫻眨了眨眼。
“殿下不知發什麽瘋,要把你嫁給濂兒,把靈兒嫁給常指揮使。”謝源怒衝衝道。
作者有話要說:“常青,你親人隻親脖子以上,忒沒出息了吧?難道是個太監?”作者君鄙夷地望著常青,
常青一腳把作者君踢飛,道“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