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鄉遇故人，總是一件令人歡喜的事。

江陌雖然沒有雲清樾反應那麽迅速，但她也不傻，更何況凡事跟著師姐走總是沒錯的。於是她也改了口風，將對執明神君的稱呼換做了前輩，語氣間卻似平輩論交。

三人寒暄兩句，江陌瞧見執明神君身邊跟著的那些人，總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這幾位應是前輩的同族吧？之前出手驚走那狼妖，不知所為何事？”她到底還惦記著那塊寒玉呢，如果是給自己買的倒沒什麽，可她是想送給師姐做禮物的啊。

執明神君聞言便解釋道：“是我出的手。”說完目光掃過二人：“你們這是飛升上來不久吧，這麽淺顯的騙局，差點就著了道。”

不過這話說出來，他自己也覺得奇怪，畢竟江陌二人身上的氣息可不弱。

江陌聽罷露出詫異的神色，可對於執明神君的判斷，她到底還是相信的。於是詫異過後便是氣惱：“我看那寒玉像是寶物，原來竟是假的嗎？”

執明神君無奈看她，還記得這小虎崽當初被抱回玄清宗的模樣，因此總將她當做幼崽多幾分包容。當下他便將那“寒玉”的底細與江陌細細說了一遍，順便還說了些常見的騙局，直把江陌說得愣住，最後還送了塊玉簡給她學習。

兩人話題明顯跑偏，不過也無人打攪。直到二人說得差不多了，旁邊才有穿玄衣的男子走上前來，問道：“阿石，這是你飛升前的故人？”

江陌和雲清樾一聽這稱呼就知道，執明神君不僅是被玄武族認領，而且還論資排輩徹底融入——說來也是，比起江陌和雲清樾這兩個另類，執明神君可是正正經經成長飛升的神獸。他早已經成年了，回到族群裏也沒有和小輩爭長短的必要，排起輩分來倒是比江陌二人更容易。

執明神君在一群人中行為幾乎墊底，但他卻並不氣虛，當下便答道：“正是。這二位在下界都算是我後輩，不過她們天資卓越，飛升得倒是比我預料中更快。”

說完這句，又簡單介紹了一番，至於江陌和雲清樾的種族不必詳述他們也看得出來。

江陌和雲清樾又向幾人問好，雖然執明神君說了她倆是後輩，但仙界其實跟下界一樣，都是以實力論地位的。執明神君與她們有舊暫且不提，其他玄武卻也是對二人平輩論交——玄武這個種族，大概都和執明神君的脾性差不多，性格溫吞不愛惹事，相處起來倒是不錯。

新結識的一群人同行了一段路，但彼此之間到底不熟，因此隻走到下一個岔路口便要分道揚鑣。至於執明神君，雖說是故人，但從前的交集也就那些，重逢固然是好，但其實也沒有太多舊情可敘。

不過在分道揚鑣前，執明神君倒是又與二人說了個新消息：“你們二人飛升上來就被族人帶走了吧？其實玄清宗這些年飛升上來的人，在仙界也重建了個玄清宗的。隻不過仙界的玄清宗與下界沒法比，隻是個小宗門，他們今次也來了，你們若有興趣，也可去看看。”

說完這句，執明神君就跟著族人離開了，因為就連他自己也沒與仙界的玄清宗有多少交際。畢竟在下界時，他們便還了宗門因果，早先飛升上來那些人與他們也無甚交情。

隻一點，飛升上來的玄清門人與下界偶爾還有聯係，倒是可以借助他們問問下界情況。

執明神君或許就是因為這一點才與她們知會，而江陌聽完果然心動，扭頭問雲清樾：“師姐，要去找找那些前輩嗎？或許她們能夠聯絡下界，也好問問師尊她們的情況。”

雲清樾卻不覺得這是件容易的事，畢竟當初魔族鬧得修真界天翻地覆，也沒聽青霄掌門說是聯係上界的前輩想辦法。雖然她確實也想知道兩位母親的近況，甚至如果能打聽到她們何時飛升的話，她和江陌還能去升仙台接她們，可現實多半難成。

正躊躇，耳邊忽然傳來陣陣驚呼，似乎整個集市都喧鬧了起來。

雲清樾第一反應是拉住了江陌，第二反應便是抬頭去看，然後一眼就發現了眾人驚呼的緣由——此時正值午後，距離傍晚還有許多時間，可方才還蔚藍晴朗的天空，這時卻已被一片橙紅霞光所籠罩。若目光再放遠些，還能瞧見遠方天際一片燒紅，正是霞光萬丈！

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鳳族的禁地在哪個方向，但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鳳族涅槃會就是由這一片霞光而始，也是由這一片霞光而終。

雲清樾拉住江陌的手驀地被反握住，身邊傳來對方熟悉的聲音：“涅槃會開始了！”

***************

涅槃會開始了，比鳳族自己預計的時間提前了不少。雖然有些意外，但這樣的盛典，鳳族自然也是早就做好了準備，因此很快有條不紊的籌備起來。

鳳族族地乃是鳳凰棲息之所，對外向來是不開放的，唯有涅槃會是例外——就在霞光漫天，宣告涅槃會開始後不到一刻鍾，被重重陣法所籠罩的鳳族入口，終於向外人敞開了。於是那些聚集在族地外的人再顧不上其他，收拾收拾，便向著鳳族族地蜂擁而去。

江陌和雲清樾幾乎是被裹挾著回到鳳族族地的，不過她倆到底是自己人，外人去不了的地方她倆還是能去的。於是好不容易擠出人群，又費了不少功夫，才找到唯一的熟人鳳棲。

鳳棲正好也在找她們，一見雲清樾便拉住了她：“我聽說，你曾涅槃過對嗎？”

雲清樾涅槃還是在下界的時候，飛升上來之後她和江陌雖然沒瞞著，但她倆也不是大喇叭到處宣傳。冷不丁被鳳棲問道頭上，先是一怔，也沒否決：“是曾有過。”

鳳棲便拉著她要走：“有過就好，你跟我來。”

她一句話沒解釋就要把人拉走，江陌頓時不幹了，拉著雲清樾的另一隻手問道：“我看這裏的鳳凰很多，你專門來叫阿樾，是有什麽事嗎？”

鳳棲沒好氣看她：“好事。”說完想起虎崽子的粘人，還是解釋了一句：“不是每隻鳳凰都能涅槃的，阿樾她既然涅槃過，自是不同。”

說完繼續拉走雲清樾，走了兩步想起自己身上還掛著一隻虎崽，不適合帶去長老們麵前，於是又轉過身順手把小八薅了下來，塞進了江陌懷裏。然後不等江陌再反應，便拉著雲清樾飛快消失在了人流裏，隻剩下兩隻老虎大眼瞪小眼。

正常來說，小八比江陌大，可現在成年的大人是江陌。所以對視片刻後，她還是摸了摸小八的頭，安撫道：“沒事，我們倆一起等她們吧。”

小八被拋下不太高興，整隻虎喪裏喪氣的，好在到底也沒鬧。

……

鳳族的涅槃會很快便開始了，江陌和小八的沮喪也並沒有持續太久。

兩隻白虎都是沒見過什麽世麵的，對於涅槃會的流程和具體事宜，也都不清楚。因此當她倆喪裏喪氣等著人回來認領時，耳邊忽然傳來仙樂陣陣，再一抬頭，便見頭頂上無數鳳凰盤旋起舞。而起舞的倒也不全是鳳凰，百鳥似乎也被吸引了來，隻是卻都在外圍徘徊。

仙界的鳥類比修真界更多，也比修真界更美，江陌一時也被這震撼的場麵吸引了目光。被她抱著的小八也一樣，隻不過她爪子一張一收的，蠢蠢欲動的模樣倒像是想抓鳥。

不過顯然，這樣的場合可不適合虎崽撲鳥玩，頭頂徘徊的群鳥也並沒有落下的趨勢。

倒是沒過多久，伴隨著群鳥起舞，紛紛揚揚的漂亮羽毛落了下來——江陌看到這一幕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可是知道鳳凰有多愛美的，這一點從當年涅槃後小鴻鵠的表現就可見一斑。而現在天空中落下這麽多羽毛，這些鳳凰是準備掉禿嗎？！

正這樣想著，眼前一片白色鳳羽飄飄揚揚落下，看上去和師姐的羽毛像極了，可能也是哪隻鴻鵠落下的。但江陌一點都不敢碰，她抱著小八甚至退後了一步，躲開了。

倒是小八全不在意，貓科幼崽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這些紛揚的羽毛吸引了去。就連江陌抱著她後退，也沒妨礙她伸出虎爪去抓飄落的羽毛，正好抓住一根紅色的，讓她覺得喜歡極了——紅色的鳳羽顏色很正，像火一般，跟鳳棲的衣裳是一個顏色。

然而還沒等小八高興，就見被她抓住的羽毛靈光一閃，緊接著那漂亮的鳳羽便化成了一個小小的錦盒。雖不知裏麵是什麽，但能被鳳族拿出來的，應該也不是凡物。

江陌剛看到鳳羽化作錦盒的一幕，耳邊就響起了一聲呼喊：“是寶物，快搶啊！”

隨著這一聲落下，場麵一下子便熱鬧了起來，剛還淡定旁觀的眾人紛紛出手搶奪那些“鳳羽”……看這些仙人的做派，其實和修真界那些人並無不同。但好在這些人大概還記得這裏是鳳族族地，眼下是鳳族的涅槃會，因此搶奪起來還算收斂，至少沒有大打出手。

江陌沒去湊這熱鬧，她和小八站的位置也不與眾人在一起。不過她還是第一時間伸手，抓住了方才飄落到眼前的那根白色鳳羽。

入手微涼，不似正常鳳羽的觸感，轉瞬也化作一隻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