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雲處安終於不再掙紮,麵色也漸漸鬆動,雲闕暗暗地深吸一口氣,繼續道:
“虞小姐現在還不能完全體會到陛下對她的愛意,但她現在又被蘇漾帶了回去。
蘇漾陰險狡詐,一定會再次傷了她的心,等到我們準備好一切攻破齊軒城池的時候,將著天下都拱手奉給虞小姐的時候,她就真正清楚,究竟是誰對她最好了!”
“可,可我答應過晚兒……不會傷害她的國民……”雲處安皺起眉眼,麵色間還有些猶疑。
“這個陛下放心,國師聽了您的命令,一回去,便已吩咐下去撤離上京所有炸藥……
至於其他,齊軒若是能乖乖受降於陛下,我們大可以不傷害他們一分一毫……傷害與否,一切的決斷都在他們自己手裏……”雲闕連忙補充道。
要國師心甘情願地撤離埋伏在上京的炸藥,自是不可能,但就如國師所說,為了靖安,也為了陛下,他不得不撒這個謊,雖然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兒了,隱隱感覺背上已經起了一層薄汗,他麵上仍舊是一副無比認真與虔誠的模樣。
雲處安擱在腿上的手不自主收緊,微微垂下頭,薄唇緊抿,深邃的瞳眸中莫名的情緒翻滾湧動:
“我一定要再找回小晚……”
雲闕看著他這副樣子,總算是稍稍鬆了口氣——他知道,不管如何,雲處安現下一定是聽進了他說的話。
雲處安方才用奮力掙紮,以至於被刺中的傷口,愈加嚴重,因是穿著黑衣,血跡滲透進衣服裏,一時沒有察覺,直到現在一股股血流,順著他的胳膊留下,跌落進馬車內的地毯上,殷紅妖冶,刺目非常。
雲闕這才注意到,連忙要上前查看雲處安的傷口。
許是受傷太重,方才打鬥間又耗費了打量力氣,雲處安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
倒了國師駐紮的地方,雲闕連忙叫來人,將雲處安小心抬下馬車;國師也是一直等在帳外,沒成想竟等到雲處安麵色蒼白如紙、昏迷不醒地被抬著回來:
“快,快,趕緊抬進帳篷,立即讓軍醫醫治!”
看著雲處安被抬進帳篷,軍醫與一大堆侍從也緊隨著跟了進去,他才終於鬆了口氣,回頭看向雲闕,厲聲嗬斥道:
“我不是讓你派了那麽多人去嗎?陛下怎會受傷?
我是讓你暗中幫助蘇漾劫走虞歸晚,不是讓你幫著一起殺了陛下!”他怒吼著,深陷的眸眼狠厲毒辣,似是要將對麵之人刺穿。
雲闕連忙跪倒在地:
“國師饒命,屬下萬萬不敢……”隨即,便一字不落地將當時發生的事,和他在車上跟雲處安說的話,都告訴了國師。
國師聽著,麵色才稍微緩和:
“你是說,蘇漾來救虞歸晚,虞歸晚卻躲著不見人,蘇漾身邊也有人,幫著隱瞞她的行蹤?最後還親自安排馬車把虞歸晚給送走了?”
雲闕伏在地上,連忙點頭:
“千真萬確,屬下一開始就遵照國師的吩咐,將陛下在外圍站崗的人全部幹掉,讓蘇漾等人很輕易地就接近了晚風墅,當時我們的人,還混跡其中,幫著蘇漾,以至於他們又很快地殺到了樓下,眼看著蘇漾身邊一人迅速上了樓,馬上就要帶走虞歸晚了,結果他竟說裏麵沒人。
隨即,蘇漾親自上樓檢查,竟也沒有發現人,當時陛下也很是驚慌,才一時不察,被蘇漾刺傷。
屬下當即便現身去幫陛下,奈何陛下不顧自身安危也要我先去找到虞歸晚,我無法,隻得上樓,其實我一直都不相信虞歸晚不在裏麵——
因為我一直守在周圍靜靜觀察,幾乎是連一隻蒼蠅都不可能輕易放走,怎麽會有一個大活人,從我眼皮底下溜走?
果不其然,我上到樓去時,虞歸晚正躲在衣櫃後麵,我當時真想直接衝上前將她斬殺,以絕後患,但轉念一想,如此定然會引起陛下的注意,到時不但殺不了那女人,還有可能會讓她繼續留在陛下身邊,繼續蒙蔽陛下,所以我便也裝作沒看見,說裏麵沒人……”
他說著突然一頓,深吸一口氣:
“當時確實是我失職——此話一出,陛下愣神間被蘇漾刺中,才受了這麽重的傷……還請國師降罪……”
國師抿唇沉吟一番:
“是有罪過,但也有立功,如此,陛下若是能早些無事醒來,我便恕你無罪!”
雲闕連忙跪拜謝恩。
國師又接著問道:
“那虞歸晚後來又去了哪裏?你為什麽沒有趁著她落單,直接追上去將她殺掉?”
“送她離開的那人,想得很是周到,派了幾名絕頂高手全程護送,而且當時蘇漾一行人等,還在周圍巡查,屬下不好再像上次一般偷襲,害怕打草驚蛇……
我守著陛下,又不可輕易脫身,想著她不過一介弱女子,逃也便逃了吧,遂沒再繼續追蹤。”雲闕解釋道。
國師卻突然滿臉笑容莫測地搖搖頭:
“可不能如此輕易放過,她是一個弱女子沒錯,但她的性命對我們來說,還有很大的意思……”
雲闕似懂非懂地蹙起眉:“國師大人的意思是——”
“沒錯,我們不能如此輕易放過她,現在立即派人去追蹤她,我們還需要用她來激勵陛下。”
雲闕不解:“可若是陛下再見到她,不又會被她迷得失去理智?”
“那如果隻是一具屍體呢?”國師的唇角微微勾起,眸眼中閃爍著意思無比危險的光芒,“對陛下而言,他最大的敵人是蘇漾,因為他害怕蘇漾搶走虞歸晚……
以至於最初說什麽也不願意殺虞傾,我隻是跟他說了若是由蘇漾親手殺死虞傾,虞歸晚便不會再喜歡蘇漾,兩人再無可能,他才終於答應我的提議。
可見陛下對蘇漾的恨意,是有多麽深重;巧了,我們如今攻打齊軒最大而障礙也是蘇漾,一旦蘇漾倒了,蕭承衍再厲害,也失去了左膀右臂,絕不可能成大氣候,到時,我們攻打的齊軒的目標,便是易如反掌……
現在虞歸晚光失蹤還不可以,陛下一定會想盡辦法要去找她,而且一日找不到,便是一日不可能死心……
這一點,我這些年來已經深刻領略,且無比確定。
所以隻能永遠斷了陛下的念想,正好你已經差不多讓陛下相信,是蘇漾賊喊捉賊,自己帶走了虞歸晚,我們隻需再製造一點誤會讓他確信……
最後,再將虞歸晚的屍體帶到他麵前,告訴他,是蘇漾殺害了虞歸晚……
你猜陛下會如何?”他說著眼眸中閃爍著危險光芒,一瞬不瞬地盯著雲闕,不待他回答,便又低下頭,兀自笑開,“我具體也猜測不到,會是怎樣的結局,但一定是我們最想要的那種結果——
因為我相信,陛下的決心、毅力以及手段,隻要又一股力量推動著他前行!”
……
雲闕呆呆地站在原地,看國師仰天大笑著走開,雖然他知道國師這是為了靖安、為了陛下的前途,但還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依他來看,當然知道陛下幾乎是將那女子看作世上最重要的人,甚至比自己的明還更重要……
國師想得一點都沒錯,陛下用生命守護的人,若是摧毀了,他一定會幹出無比瘋狂的事,但這又何嚐不是失去理智,成為一個複仇工具?
自雲處安登基以來,雲闕便一直待在其身邊,他自然也想要靖安國好、想要雲處安好,但與此同時,他也深知雲處安這一路走來的辛酸與不易,由是,平日他對雲處安除了敬仰,還有心疼……
現下,真的就要被國師逼成瘋狂的複仇機器了嗎?
他不敢想……
……
蘇漾一行人等,幾乎要將方圓幾十裏都搜尋遍了,仍舊是未有任何發現,蘇漾眼眶通紅著,慌亂奉承張望著四周,幾乎是快要瘋掉——
這是最後一個方位了,如果還是沒有找到,那麽真正找尋到的機會就是愈發渺茫了!
“小晚!你究竟是在哪裏!求求你快點出現……我隻想讓你平安……”蘇漾翻身下馬,朝著四處大喊,幾近聲嘶力竭。
沈嘉映握著韁繩的手突然一緊——他還從未見過蘇漾如此失態、慌張的樣子,忽然又瞥見蘇漾月白色的衣衫上浸透的血跡,怎麽回事?方才看著他明明沒有受傷呀?
他連忙轉頭去叫蕭承衍,蕭承衍循著他的聲音望去,一看見蘇漾背上刺目的血跡,頓時臉色一變,幹趕馬上前:
“不好,蘇漾原來的傷口崩裂了……”
蕭承衍說著,隨即跳下馬,跑到蘇漾身邊,一把鉗住他:
“不要再動了,你的傷口已經再次流血了,剛好轉一點又複發,你是不想要命了嗎?”他厲聲嗬斥著。
沈嘉映握著韁繩的手一鬆,也跳下馬去。
“你放開我,一直叫我冷靜、冷靜……可小晚還是沒有找回來我甚至連她安全與否都不知道,你要我如何冷靜,倒不若死了算了!”蘇漾麵色蒼白,薄唇上也是血色盡失,唯有眼眶通紅著,連沈嘉映看了,都有些害怕……
“蘇漾,你要相信……小晚那麽好的一個人,就是連上天也不忍為難……你要相信,她現在一定是安全的……”沈嘉映有些語無倫次地安撫道,什麽鬼扯的上天,隻是因為他知道虞歸晚現在確實是安全的罷了……
甚至差點忍不住說漏嘴,其實蘇漾一開始便莫名其妙地說要先搜尋這個方向,隻因沈嘉映知道虞歸晚就是從這個方向上離開的,所以才執意說,方才別的方向上,好似看到了有黑衣人的身影,才將眾人引去了別處……
如若不然,蘇漾可能就已經找到虞歸晚了……
蘇漾聞言看向沈嘉映,目光悲慟而陰冷,連沈嘉映都以為,蘇漾要罵他,是因為他令虞歸晚獨自離開,才會遭此禍事……
如果他真的罵了,沈嘉映也想好好受著,因為這件事一開始確實有他的過錯……
現在也是,他又一次放走了虞歸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