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心髒劇烈地抽搐起來,往事如潮水般浮上心頭,他雙手一顫,手裏剛整理好的硬幣不小心滑落,稀裏嘩啦掉了一地,滾得到處都是。
陶安一個激靈,慌張地蹲下身去撿,他眼前發花,摸了半天都沒撿起半枚硬幣。
顧皓行繞過前台來到陶安麵前,見他蹲著撿硬幣,肩胛骨瘦得凸起,心裏一陣心疼。
顧皓行一把抓住陶安的手,就要把他往門口拖,“你跟我回去。”
好不容易撿起來的硬幣又散落一地,掉在兩人腳下,陶安臉色慘白,他一隻手死死抓住桌子邊緣,雙腿用力往後退,“你放開我!”
顧皓行充耳不聞,他找了陶安那麽久,怎麽可能再放他走,耐著性子說:“你跟我回去,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和孩子。”
陶安用力搖頭,顧皓行找他回去隻是為了當發泄工具,他不會再上當了,顫聲道:“我不回去,你走!”
顧皓行咬牙道:“我走你也必須跟我走!”
陶安眼前一片模糊,無論他怎麽掙紮都抵不過顧皓行壓製般的力氣,情急之下張嘴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顧皓行猛地一疼,反射性鬆開手。
陶安趁機抽回手蜷縮在角落,做出防禦的姿態,整個人就像暴雪中受凍的兔子發抖得厲害。
他不明白,他都已經帶著孩子走了,離婚協議書也簽了,顧皓行為什麽還不肯放過他們,非要讓他們過得生不如死才高興嗎?
顧皓行看著手上的傷口,氣不打一處來,一段時間沒見陶安膽子都大了,居然敢跟他動口。
就在他打算把陶安強行帶回家時,房間裏突然響起孩子的哭聲。
顧皓行愣了一下,陶安趁機掙脫開他的手,推開門跑進休息室裏。
孩子被外麵的動靜吵醒了,正躺在**哭得撕心裂肺,眼睛都哭紅了,睫毛上掛著惹人憐愛的淚珠。
陶安心疼不已,趕緊把孩子抱起來,溫聲哄道:“乖,爸爸在這裏,不哭了。”
他一邊哄著孩子,一邊剛泡好放涼的奶喂到孩子嘴裏,嚐到了奶味,孩子才逐漸安靜。
“是我們的孩子嗎?”這時身後突然傳來顧皓行的聲音,嗓音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陶安背脊一僵,回頭看著朝他走來的顧皓行,心下一慌,渾身不住的發顫,“你別過來,和你沒關係。”
顧皓行猛地停下腳步,看著在陶安懷裏哭得可憐的孩子,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好像被重重捶了一下。
他以前一直不喜歡孩子,那會兒就想著陶安生下孩子他一定看都不看一眼,可是今天看到孩子的第一眼,他才發現自己心裏不可能毫無波動。
血緣關係是割不斷的紐帶。
顧皓行喉結上下滾動,“我到現在還沒見過孩子,你至少讓我看一眼吧?”
眼見顧皓行邁開步子往這邊走來,陶安抱住孩子往後退了一步,像隻被逼到懸崖邊上的動物,夾雜著一絲哭腔說:“我讓你別過來了!”
這個動作傷到了顧皓行,他眼睛一陣刺痛,怒吼道:“你怕什麽,我又不會搶走他!”
陶安依舊一臉防備,就好像顧皓行是什麽猛水野獸,緊緊把孩子抱在懷裏,沙啞地說:“你說過不要孩子,他,他和你沒關係,不用你看。”
顧皓行氣急敗壞地說:“我什麽時候說過不要?”
陶安眼裏染上了濃烈的悲傷,“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了,你到底還想怎麽樣?”
他不會拿走顧家一分錢,以後也不會帶著孩子回去勒索,顧皓行應該放心了才對。
一提到離婚協議書,顧皓行就來氣,“誰說和你離婚了,我還沒答應!”
陶安眼含淚水,失望地看著這個一起度過了三年的枕邊人。
到這一刻,顧皓行還是滿嘴謊話,如果他真的不想和自己離婚,怎麽會提前準備好離婚協議書?
就算陶安再傻,也不會再笨得上當了。
陶安嘴唇咬得太過用力,一點血色都沒有,“我已經簽名了,我們現在已經離婚了,我,和孩子,都和你沒關係。”
“離個屁!”顧皓行陡然拔高聲量,被這句話刺激得眉心突突直跳,“我已經把離婚協議書撕了,根本沒生效,你現在還是我老婆!”
陶安眼睛蒙上一層絕望的霧氣,哽咽道:“你想要陪睡的人,給錢,會有很多人願意滿足你。”
顧皓行聽到這話,胸口猶如受了一記悶錘,呼吸都變得不順暢,“誰說我把你當發泄工具的?”
陶安眼角泛紅,他低下頭看著懷裏正在香甜喝奶的孩子,低聲說:“唐黎他,他有心理陰影,所以你才碰我的,我都知道了。”
顧皓行目眥欲裂,一下就猜到是顧驍告訴陶安的。
除了上次在心理診所碰見顧驍,沒人知道唐黎有心理陰影的事。
顧皓行不免有些心虛,他一開始留著陶安,的確是為了發泄欲望,可到了後來有什麽情緒逐漸脫離了軌道,連他自己都控製不住。
但他知道自己肯定不僅是把陶安當發泄工具,否則陶安走了,他不會心痛到睡不著覺,吃不下飯,連公司都沒心情去了,就連唐黎他都不想再看一眼。
顧皓行努力忍著動手的衝動,隱忍道:“我如果如果隻是想找人上床,至於這麽大老遠來找你嗎,我坐了快五個小時的車,就為了帶你和孩子回家,誰吃飽這麽撐著沒事做。”
陶安依舊埋著頭看懷裏的孩子,好像不為所動,“那你就,回去。”
陶安油鹽不進的樣子讓顧皓行憤怒又無可奈何,他想直接把陶安和孩子暴力帶上車完事,也不用浪費口水解釋那麽多。
偏偏這時候外麵有客人來了,喊了半天收銀員在哪。
陶安這才想起他還在工作,但是顧皓行在這裏,他不放心把孩子放在房間裏,於是穿上抱帶,把孩子放到懷裏,抹了把眼淚出去給客人結賬。
有外人在場,顧皓行反倒不好動手了,隻能打消念頭,臭著臉站在一邊看著陶安手腳麻利地給客人結賬。
也許是顧皓行一臉戾氣,看起來就不像什麽好人,加上陶安眼睛濕潤紅腫,一看就是哭過的樣子,明顯被欺負慘了。
趁著付錢的空隙,客人湊到陶安麵前小聲說:“需要我報警嗎?”
陶安愣了一下,順著客人的視線看向顧皓行,知道對方誤會了,他搖了搖頭,聲音嘶啞地說:“你,你出去,別耽誤我工作。”
顧皓行看了看四周,意識到陶安這句話是對他說的以後,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
陶安居然敢趕他出去?
陶安捏緊了手裏的紙鈔,睫毛微微顫抖了幾下,“你會影響生意,出去。”
顧皓行見客人拿著手機已經準備報警,店裏又有監控,他不想把事情鬧大,不甘心地握緊拳頭,咬牙道:“你幾點下班?”
陶安不願意回應他,顧皓行氣得太陽穴都疼了,無賴地說:“那我就在外麵等到你下班為止。”
顧皓行摔門而去,陶安隔著玻璃門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淚終於忍不住唰地流了下來,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嗚咽。
客人好心給他遞來一張紙巾,“你沒事吧?”
陶安搖了搖頭,強忍著眼淚,把零錢找給客人。
等客人走後,陶安終於控製不住悲傷和絕望,扶著收銀機蹲下了身,把臉埋進孩子小小的胸脯裏放聲痛哭。
陶安今天上的是晚班,要到白天有人來接班了才能下班,他就這麽坐在收銀台前,強撐著困意盯著店裏的東西發呆,始終不敢望出門外。
他知道顧皓行一直在外麵等著他。
陶安最了解顧皓行那個人了,一向沒有耐心,也許等得不耐煩了,他就會自己主動離開了。
陶安以前總是迫不及待下班,今天他反而希望時間過慢一點,最好永遠不要前進,這樣的話他就不用見到顧皓行那個人了。
可他再怎麽拖延時間,外麵的天也會亮,時針也會走,下班時間終究還是到了。
沒過多久,接班的老員工來了,見到陶安,表情顯得有些心虛。
尤其是看見陶安眼睛紅腫,明顯是哭過的樣子,就猜到兩人可能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更是愧疚的不敢看他。
陶安抬起紅腫的眼皮看了老員工一眼,已經猜到是對方通知了顧皓行。
陶安每天要上班和照顧孩子,忙得昏天暗地,根本沒時間玩手機看電視,直到淩晨的時候,他才從電視上看見顧皓行發布的尋人啟事。
老板和老板娘不會上網,唯一隻有老員工會玩手機,聽說對方最近賭博輸了很多錢,正是缺錢的時候,而且隻有對方最了解他的事情。
老員工輕咳一聲,“那個,你可以下班了。”
陶安默默垂下眼睛,什麽話都沒說,抱著孩子回到休息室,他把嬰兒用品收進背包裏,背在肩上離開了便利店。
陶安剛推開門出去,站在不遠處的大樹下抽煙的顧皓行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馬上把煙扔在腳下踩滅,快步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