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南市正式進入夏季。
夜晚潮濕又悶熱,城市像個巨大的蒸籠。
段語安剛從公司出來,便被撲麵而來的熱氣呼了一臉。
她向來怕熱,還沒走幾步,麵頰就已經沾上粉紅。
手機在手心震動兩下,段語安低頭看了眼來電顯示,指尖滑動屏幕,將手機貼在耳邊。
往路邊靠近時,有兩個小孩兒從段語安身前跑過,帶起的風拂動她的碎發,發絲劃過臉頰,她嘴角也不由自主地跟著上揚。
“謝博成。”段語安目光落在涓涓車流中,對著聽筒輕喊道。
謝博成懶散的聲音順著聽筒傳來,“嗯,小漂亮開完會了嗎?”
段語安小名是圓圓,謝博成卻給她取了小漂亮這個昵稱。
早時段語安還會不好意思,可阻止了一段時間沒有效果後,便也任由他喊了。
如今已習以為常。
“沒開完我就不會接你電話了。”段語安眉眼彎彎,“謝總真是體貼,過生日也不忘操心別人。”
“你哪兒是別人。”謝博成哂笑,落音後又問,“晚上開車不安全,用不用我去接你?”
段語安拒絕道:“不用,我打車過去。”
謝博成:“打車?那更得我去接......”
“謝博成,”段語安眼角彎下,頗為無奈地打斷他,“我二十六歲了,你不用事事擔心我。”
對麵默了下來。
自打相識以來,段語安就被長輩朋友們說是謝博成的掌中嬌。
他明明隻比她大了幾個月,卻總是能事無巨細地將她照顧得妥妥當當的。
每天準時騎單車載她去學校,還貼心地在後座上綁上柔軟的坐墊。
看她被外校小霸王們搭訕,就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不讓她不喜歡的人靠近她半分。
他能細致體貼地考慮到很多段語安想不到的事情。
甚至成了習慣,到現在還把段語安當作少時害羞又膽小的小姑娘。
“哪兒二十六歲了,還有兩個月呢。”謝博成糾正道,“這麽不想我接,那你路上一定要小心。”
“聚緣會所這邊魚龍混雜,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段語安攔下一輛出租,淡笑著安慰他:“放心好了。”
上了車,段語安掛斷電話。
對司機說了目的地後,低頭繼續處理工作消息。
車緩緩行駛著,司機突然開口寒暄:“小姑娘剛下班嗎?在天寧這種大公司上班要更累吧?”
段語安抬起頭,正好透過後視鏡看到了他打量的目光。
對視了一秒,段語安垂眸看著自己的牛仔裙,沒什麽情緒地回答:“還好。”
“瞧瞧這累得都不想說話了。”司機笑嗬嗬道,“唉,這有錢人都難伺候,不管是這種大企業還是聚緣會所裏的那群公子哥。咱們這種普通人,就隻能認命伺候人家嘍!”
聞言,段語安冷不丁地笑了聲。
她心思通透,了然司機眼神與話中的含義是什麽。
段語安今天的穿著十分樸素,普通白襯衫牛仔裙,烏黑長發也用鯊魚夾挽了個鬆散的發髻。
工作到近十點,佩戴穿著也不見一絲“富”味,儼然一個混跡掙紮於大公司底層的小員工模樣。
聚緣會所招待的是南市有頭有臉的人物和上流圈子的二代們,而這些老總紈絝,常常會在夜裏打電話找些入了歧途的,在這座城中賺各種錢的漂亮姑娘陪伴廝\混。
在司機眼中,段語安此刻更像是被打電話叫去的那類人。
“不過這個社會大家都隻認錢,隻要是靠本事賺的錢,咱們又不犯法,幹什麽都不丟人,對吧?能從聚緣會所那群有錢人身上刮下來點油也行,反正他們錢多哈哈。”
司機師傅對段語安的“身份”毫不避諱,喋喋地與她聊著貧與富。
段語安對他的話題毫無興趣也並不全讚同,隻垂著眸,似笑非笑,卻始終沒有辯駁什麽。
十幾分鍾後,出租車停在會所門口。
段語安輕聲道謝,下車關上了車門。
進了聚緣會所後,立刻有認出她的服務生迎了上來:“段小姐您來啦,謝少包廂在二十一樓,我去幫您按電梯。”
給謝博成發了條消息後,段語安從包中掏出坐電梯要刷的會員卡,對服務生說:“謝謝。”
服務生笑容更加殷勤:“您客氣了。”
謝博成定的包廂在二十一樓盡頭,聚緣最好最大的包廂。
每年他生日都會有不少合作夥伴主動過來,人極多,包廂小不了也差不了。
二十一樓鮮少會有客人,走廊總是靜悄悄的。
段語安往盡頭走著,一陣混合著濃鬱酒味的說話聲愈發清晰。
她視線中出現了兩個拉扯著的男人,隨著距離縮短,段語安也逐漸看清了對方的臉。
是榮尚金融的老板方健和他助理。
段語安與方健從未接觸過,便也沒想和他打招呼。
不料靠近後,方健卻先一步攔住了段語安,“喲,這是哪家的小美女啊,看著......有點眼熟啊。”
方健指著段語安,眼底遍布血絲,雙頰泛著不正常的紅。
段語安隻好禮貌回話:“方總好,我是天寧的段語安,來給謝博成過生日。”
“啊......”
方健恍然大悟,臃腫的身子往後仰,又因為喝醉而踉蹌了兩步,被身邊助理扶住。
他嗬嗬笑了兩聲,攙著助理往段語安身邊靠了兩步,手抬起往她肩上搭,“我知道你,天寧的千金小姐,和謝總......經常被人誇般配來著。”
段語安不動聲色地躲開他的手,心裏一陣反感,也不願和他繼續糾纏,“看方總醉得厲害,我就不打擾您醒酒了。”
段語安想錯身離開,卻被方健眼疾手快地拽住,“急什麽啊,謝總這會兒不在這兒,段小姐不能先陪我一會兒嗎?”
段語安猛地抖掉他的手,語氣也重了幾分:“方總自重。”
“自重什麽啊,這個點謝博成打電話把你叫來,不就是讓你陪裏麵那群人的嗎?陪一群還是陪一個,是個人都知道怎麽選吧?”
方健攔著段語安,大言不慚說:“識相點就跟我走,今天可是謝博成求我來談合作的,他是個商人,你在他心裏絕不會有他的事業重要啊。”
段語安聞言,僅僅嗤笑一聲。
她眼神輕如羽毛,淡淡看著方健,歪頭問他:“方總怎麽說起大話了?我記得謝博成還不需要給誰送女人來求取合作吧?”
她毫不留情地將方健靠近自己的手打掉,語氣冰冷道:“方總您可看清楚了,我也不是誰說送就送的商品。”
段語安脊背挺直,鎮定自若,身上帶著名門千金的優越與疏離。
她話中蘊含著與生俱來的底氣與高傲,無形中就給人了壓力。
方健有片刻愣神,隨即又挺直身子,不死心地往段語安身上靠,“我管你什麽身份,隻要我想要,天上的仙女謝博成也得給我送過來。”
“少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趕緊給我走,不要因為這事讓你和謝總鬧不愉快。”
他兩隻手都不怕死地往段語安身上去,段語安被迫往後退,背部貼上了身後的牆。
她眉頭皺起,看著被助理拚命攔著的方健,正準備開口,就聽到一陣男聲:“方先生這是在幹嘛?”
段語安扭頭看去,目光撞入謝博成慍怒的眼中。
謝博成腳下仿佛踩了風,幾步便走了過來,在方健碰到段語安的前一秒將他推開。
接著又輕握住段語安的手腕,將她拉至自己身側。
謝博成身上帶著略明顯的酒味,這股味道之下,又隱約有很淡的煙草味傳入段語安鼻間。
段語安睫毛顫了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今天是我生日,方先生在我包廂外麵欺負人,是故意掃我的興致?”
碰上謝博成,方健明顯熄了火。
他支支吾吾地解釋不出話,躲避著謝博成的眼神,豬肝色的臉上全是汗水。
“天寧的千金您都不知尊重,是打算和我們兩家決裂了嗎?”
謝博成語氣悠哉悠哉的,手指在段語安手腕處漫不經心地摩挲著,嘴角勾起的笑容怎麽看都有股恐怖感。
還清醒著的方健助理知道謝博成要發火,連忙代自家老板道歉:“謝總,方總今天喝太多了,認錯了人,沒有要對段小姐不尊重的意思......”
“是嗎?”謝博成眉頭上揚,笑著說,“認錯人不是借口,不管今天被方先生攔住的是誰,似乎都不太妥當吧?”
助理隻覺得自己後背涼了一片,應和著點頭:“對對,是我沒攔住方總,謝總您不要介意。”
謝博成漠然地點了點頭,眼眸落下,輕聲詢問段語安,“他沒嚇到你吧?”
段語安臉上沒什麽表情,掃了謝博成一眼,說:“沒有。”
謝博成哼笑了聲,似乎消了氣,將一旁的方健兩人當空氣,柔聲對段語安說:“那進去吧,外麵熱。”
話落,又看向方健與其助理,語氣重新變得冷漠:“方先生醉了,應該不太適合再和我談什麽,就先回去吧。”
明顯是在趕人,方健聽完,酒都醒了一大半。
後知後覺知道自己做了什麽蠢事,他懊悔不已,顫著聲問謝博成:“謝總,那咱們之後再聯係?”
謝博成拉著段語安往包廂走去,話音飄至方健耳中:“方先生先回去醒酒吧,我做不到找個暈頭暈腦的人做合作對象。”
說完,拉著段語安進了包廂。
門被輕輕合上。
段語安的腦海中因尖叫與歡呼而被各種迷幻的影像侵占。
包廂玄關處燈光昏暗,伴隨著忽近忽遠的喧鬧,一切都被籠罩在朦朧中。
段語安被拉著往前走了兩步,隨後又清醒過來,抵抗著謝博成的力氣,腳步停在原地。
沉默數秒後,她抬起頭,清澈的眼眸中映著謝博成不解的表情,她看著他,慢慢將自己的手腕從他的手中抽離。
作者有話說:
哈嘍!我帶著我們小漂亮和謝總來陪大家過夏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