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應該與自己相隔快一千公裏的人突然出現在麵前, 段語安恍如驚夢。

“趙先生,您如此對待一個後輩,難道是想倚老賣老嗎?”謝博成語氣冷冽, 如刀鋒一般犀利的眼神注視著趙國棟,似乎已經做好了與他撕破臉的準備。

趙國棟方才的行為本就是衝動之舉,此刻麵對著不好惹的謝博成,早就如泄了氣般的皮球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電梯裏監控都開著呢, 趙先生做什麽事前都先想清楚後果您擔不擔得起, 您年紀這麽大了,能安生一點就不要瞎折騰。拿著破罐子破摔的仗勢, 做一些您得罪不了的事情,未免太蠢。”

謝博成眼下是真的生氣了, 放在段語安胳膊上的手背上青筋四起, 看得出他正在克製著怒氣。

趙國棟做壞事被人抓包,連狡辯的勇氣都沒有, 又被謝博成擋在電梯角落, 根本無處逃生。

有不知情的員工過來乘坐電梯, 見此場景,也不禁小聲議論起來。

被秘書打電話告知情況的張博第一時間趕了過來,看到段語安人沒事先鬆了口氣, 而後也不客氣地對趙國棟說:“趙董事, 您不用再這麽狗急跳牆了, 好好老老實實享受您在天寧的最後一段時間,順便仔細回想一下自己做過的肮髒事, 做好被起訴的準備吧。”

聞言, 趙國棟情緒激動起來, “什麽準備!我是天寧的股東!我是天寧的第一批股東!天德都不敢對我說這種話,你們這群小輩居然敢威脅我?!”

一提到段天德,段語安更加厭惡,掙脫開謝博成,步步緊逼趙國棟。

“我父親不對你說太難聽的話是看在你跟他往日的情分上,想再給你個機會。可以貪得無厭,錯將別人對你的好當作你做壞事的通行證,趙伯伯,是你自己太糊塗,先入為主以為大家會一直慷慨對待你,實則所有人都已經忍耐到了極限。你此時的處境,完全是你自作自受。”

趙國棟被氣得渾身發抖,還算理智的張博怕再說下去他會承受不了,便開口說道:“我看趙董事身體不舒服,反正您在公司也沒什麽事,不如早點回去,先休息休息吧,省得我們這些後輩們說的話您不愛聽,自己氣到自己。”

趙國棟還想說什麽,張博卻已經不給他眼神,回頭拍了拍謝博成的肩膀,交代他說:“我看圓圓臉色不好,你帶她回辦公室休息,這邊交給我。”

謝博成握住段語安冰涼的手,點頭道:“謝謝張總。”

由於身體虛弱,加上被人群包圍太久,段語安的雙腿無力,剛走一步就險些摔倒。

好在謝博成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及時抓住了她。

“我才離開沒多久,你身體怎麽虛弱成這個樣子?”謝博成眼神在周圍掃視一圈,確定沒什麽人往這邊看後,才彎下腰將手臂放在段語安腿彎處,一把將她抱起,“臉色白得嚇人,小漂亮,前段時間在家裏幫你養身體都白養了。”

謝博成語氣還算平和,可表情依然陰沉沉的,完全沒有要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段語安感覺得到,他在生自己的氣。

麵對如此冷漠嚴肅的謝博成,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段語安不敢去看謝博成的眼睛,小聲說道,“昨天和今天太忙,沒有按時吃飯,沒什麽大礙。”

“沒什麽大礙?”謝博成的氣壓又低了不少,怒目瞪了段語安一眼,“小漂亮,你總是會用沒事來欺騙我。”

“與其什麽都不告訴我,不如把發生的一切完完整整的說給我聽,這樣我的擔心也會少幾分。”

印象中,謝博成從未如此跟她說過話。

哪怕是她做錯了事,他也會輕歎生氣再笑著跟她說沒關係。

段語安頓時覺得慌亂起來,有些想逃避此刻的話題與謝博成,在他懷裏掙紮了下,輕聲要求,“到辦公室了,你把我放下來吧。”

謝博成在辦公室門口站定,沉默半晌,二話不說將她放在地上。

段語安扶著門框,注意到辦公區有員工正打量著兩人,抿了抿唇拉住謝博成,“我們進去吧。”

謝博成沒拒絕她,任由她將自己拉進辦公室。

段語安本想給他倒杯咖啡,可發現咖啡機內還有上次的殘留物沒有清洗,隻好作罷。

她雙手在一起搓了搓,像個犯錯的學生一般回過頭,發現謝博成已經坐在沙發上,正一臉慍怒地抬頭看著她。

段語安更加緊張,有意討好他道:“趙國棟的事我昨天也告訴你了,他今天問我有沒有私下調查他,我沒控製好情緒跟他懟了幾句,才導致他有剛剛那樣的行為。”

“僅是如此嗎?”謝博成質問她,“你還有沒有什麽事瞞我?”

段語安思索片刻,搖頭說:“沒有了。”

“沒有?哼,你以為我為什麽著急忙慌的趕回來,我知道你遇到危險了。”

段語安有些不解,絞盡腦汁地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昨晚那一出。

難道他消息這麽靈通,剛發生的事立刻便知道了?

“昨晚你被人找麻煩,為什麽不告訴我?”謝博成說,“若不是宋南嘉怕你出事讓陳清然轉告我,我至今都被你蒙在鼓裏。小漂亮,你知道我昨晚多害怕嗎?在飛機上時又是什麽心情,剛剛看到趙國棟想對你動手又是什麽心情?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我們是夫妻,我愛你,我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別人傷害你,最討厭你遇到事情時,我不能擋在你身前。”

謝博成心中的恐懼並不比段語安少,他精神緊繃了一天,在等待與回到她身邊的過程中多次控製不住情緒,本想心平氣和地與段語安交流,卻也實在無法克製,聲調雖克製著,情緒卻明顯越來越激動。

“我知道你怕我有壓力,可你不要向我隱瞞,我不想你偷偷承受,解決這件事情,而我從頭到尾都沒能起到一點作用。”

“小漂亮,你若不想,我不會妨礙你,可你總得給我保護你的機會,讓我也能放心啊。”

段語安看著他的眼睛,靜靜地聽他發泄完情緒。

她知道這次自己沒理,雖然也覺得委屈,也想讓謝博成安慰關心她,但也能理解謝博成的心情。

麵臨未知,又被告知她曾被人威脅過,謝博成所經曆的每一秒,都是無比煎熬的。

空氣冷到冰點,謝博成逐漸平靜下來,頹喪地抓了抓頭發,以為段語安在生氣,鬆口說道:“對不起小漂亮,我有點失控,沒有怪你的意思。”

段語安沒回答,邁步走到他旁邊,在沙發上坐下,一聲不響地鑽進他懷中。

謝博成一動不動,愣了好久,才如失而複得一般緊緊抱住她。

“我不該隱瞞。”段語安的聲音從他懷中傳出來,“該說對不起的是我,謝博成,你發脾氣吧。”

她難得露出這麽嬌弱乖巧的一麵,謝博成心裏的氣突然就消失殆盡了。

反倒是笑了聲,覺得自己剛剛發脾氣的樣子很傻,還有些不紳士,不成熟。

段語安閉著眼,又往他懷裏鑽了鑽,不想開口說話。

“對不起小漂亮,我沒想對你發脾氣,我隻是著急,還有些心疼你。”謝博成揉了揉她的後腦勺,說道,“你一直都承受了很多,給自己定的目標也高,不願讓人幫忙,長此以往,怎麽會不累呢。”

“我能為你做的不多,你的工作我也並無權插手,唯一能給你的,就是令你時刻都有安全感。可你不把自己的困境告訴我,會讓我很無力,束手無策。”

段語安點了點頭,“知道了。”

她情緒很平淡,謝博成垂下眼,盯著她的頭發說:“怎麽?被我教育得有些不耐煩了嗎?”

段語安撐著沙發起身,頭來回搖了兩下,“沒有。隻是因為你回來變得很放鬆,瞬間安定了下來。”

謝博成這才滿意,捧著她的臉,大拇指在她臉頰上輕輕摩挲著,問:“昨天具體發生了什麽?要不要告訴我?”

段語安沒再拒絕,一五一十地昨晚的事告訴了謝博成。

而後,謝博成一臉嚴肅地上下打量著段語安,向她確定道:“真的沒受傷嗎?”

段語安淺淺笑了一下,“除了手機變得不太好使外,沒一點事。”

怕謝博成無法接受,她又安慰道:“趙國棟不敢真的對我做什麽的,他頂多是嚇唬我一下,畢竟段家在業界的地位不低,就算我手無縛雞之力,也不是他能招惹的。”

謝博成頗為嘲諷地哼了聲,說:“他敢嚇唬你,就已經是犯了大錯了。”

段語安笑而不語,垂著眼把玩著他的手指。

謝博成同她一起沉默著,闔著眼靠在沙發上休息了片刻後,突然感覺到手指被人緊緊抓了一下。

他睜開眼,看到段語安眉頭緊皺,正用手捂膝蓋。

“怎麽了?”謝博成頓時警鈴大作,撩了下段語安的裙子低頭看去。

段語安下意識阻止了他的行為,說:“昨天跟明珠在咖啡廳時好像磕到腿了,剛剛不小心碰到,有點疼。”

謝博成將她的手攥住,繼續撩裙子,“我看一眼。”

段語安不讓,“沒事,昨晚我看過了隻是有點淤青而已。”

她力氣比不過謝博成,盡力去阻止,卻還是被他將裙子撩到了大腿上。

段語安裙子裏麵沒穿打底褲,光溜溜的兩條白腿暴露在空氣中,左膝蓋上有一大片黑青。

謝博成抬眼睨了她一眼,眼神沒什麽情緒,語氣也沒什麽情緒,“大冬天的你連打底褲都不穿,段語安,你對自己的體質挺自信啊。”

段語安知道他在嘲諷自己,她體質很弱,早時經常因為貧血暈倒,一年四季手腳都是涼的,一頓早餐不吃,臉色就一片慘白。

所以謝博成一向在意她的身體與飲食,每年冬天都會提醒她穿厚一點,段語安也很有自知之明,冬季時恨不得穿兩條棉褲取暖。

但昨晚臨時在醫院陪護段天德,沒有換洗的衣服,打底褲又因為摔倒沾了灰塵,無奈之下,她早上回了公司後便將褲子脫掉,送去幹洗店清洗了。

段語安又跟謝博成解釋了一番,他知曉後也沒再說什麽,打了電話讓助理送來活血化瘀的噴劑和厚打底褲,接著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傷處。

辦公室內開了中央空調,皮膚裸/露在外雖然不冷,卻也讓段語安有些不習慣。

她用手捂了下膝蓋,對謝博成說:“隻是一點小磕碰,沒事的,你一直盯著它也不見得會好。”

謝博成輕歎了聲氣,懊惱說:“早知道我當初就不出差了,在家陪你。”

他表情有些低落,看起來是真的內疚無比,段語安心軟,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你二十四小時盯著我,有些小意外也是無法規避的。謝博成,我又不是瓷娃娃,一點傷沒事的。”

謝博成沒回答,而是傾下身,在她的膝蓋上輕輕吻了下。

一陣溫熱感襲來,段語安指尖微微顫抖,頭腦一片空白。

作者有話說:

七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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