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的天氣一向詭異,六月時熱得無法出門,七月又仿佛回到了春天。

段語安早上出家門時,有一瞬間還以為現在還是早春。

鄰居家散養的小貓團子跑到了她家院子裏來玩,段語安蹲下身輕輕揉著貓咪的肚子,被自己手上的戒指折射出的光晃了下眼。

她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昨晚的事都是真的。

正想著,一陣清脆的鈴聲突然響起。

緊接著,謝博成的喊聲便傳了過來。

“小漂亮!”

段語安眼神看向院子的矮柵欄外,謝博成穿著一件休閑白T,頭發被風吹得亂舞,正單腳撐著自行車朝她笑。

“今天你不去上班啊?”謝博成呼喊著問。

段語安放開貓咪,開門走出去,說:“今天休息,你呢?騎個自行車是幹什麽。”

謝博成又打響了車把旁的鈴鐺,“我也休息。”

“去街上給我媽取花,花店今天店慶,沒功夫送過來。”

段語安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眼睛還盯著他的自行車看。

謝博成輕笑了聲,向她解釋道:“我媽上次在國貿中心抽獎送的,好看吧?”

不得不承認,這輛自行車確實好看。

奶白色的車身上點綴了一些咖色的貓爪印,竹編的車筐蓋子上還粘了個白色的布製蝴蝶結。

段語安輕笑著,歪頭對謝博成說:“好看。”

又轉身往家裏看了眼,繼續補充道:“車身上的貓爪子像團子的。”

謝博成笑了兩聲,腳往後一蹬,借助推力將車子推到段語安麵前,眼神示意她道:“上來,我帶你出去逛逛。”

路邊的法國梧桐將太陽光分作大小不一的光斑落在地上,麻雀藏在枝葉中歌唱。

段語安抬頭望了眼天上的雲,心想今天確實是適合騎單車出去玩兒。

她扭頭往家裏喊了一聲,接著走下台階,側著坐在了謝博成的後座。

手抱緊他的腰,段語安坐穩後,對他說:“走吧。”

花店離碧雲華苑不遠,騎車十五分鍾便到了目的地。

謝博成除了取了常嬌訂的花之外,還買了一束戴安娜玫瑰。

結賬出了花店,謝博成把常嬌要的向日葵放在車簍裏,又把玫瑰遞給了段語安。

“老板娘說這是剛到貨的,我看也挺新鮮的,就買了一束送你。”

玫瑰的花香味撲鼻而來,段語安低頭看去,飽滿的粉色的花瓣上還掛著水珠。

“很漂亮。”段語安彎著的眼睛仿佛夜晚的月牙,“謝謝。”

謝博成把自行車支架撐起,漫不經心地睨了她一眼,“跟我還說謝謝。”

回去時到了早高峰,路上明顯要比來時熱鬧。

許是太久沒見過兩個成年人共騎一輛自行車,一路上不停地有人往兩人身上看來,段語安還聽到了不少年輕人“好浪漫”“好配”的稱讚聲。

兩三人打量他們倒還好,可人多起來,段語安便逐漸有些不好意思。

她一手捧著玫瑰,另一手緊緊環住謝博成的腰,身體微微向前靠,把額頭貼在了謝博成的背上,像是想要把自己的臉給藏起來。

謝博成目視前方,感受到她的動作,輕笑了聲,沒好心地調侃她:“怎麽?長得這麽漂亮,還怕人看嗎?”

聞言,段語安頗為惱怒地在謝博成腰間掐了一下,臉抬起來,嘴硬解釋道:“我隻是怕曬。”

謝博成嗬嗬笑了兩聲,看透不說透,附和道:“那我騎快點,讓你少曬一會兒。”

他說到做到,下一秒,便加快了速度。

段語安被一股推力推著往前,側臉猛地紮在謝博成身上。

“別起來了。”謝博成的聲音慢悠悠地傳來,“靠在我身上不比坐得板正舒服。”

段語安沒有回答,卻也聽了他的話,乖乖靠在他身上。

裙擺隨著風在她的小腿上拂來拂去,謝博成短袖上的皂香混合著陽光的味道鑽入她的鼻尖,她微微閉上眼,腦海中突然回想起高中和謝博成一起上學的日子。

那時他也每天都騎車載她,不管嚴寒酷暑,兩人都傻乎乎地不願意家裏的司機送,多艱苦的條件都要騎自行車上下學。

夏天段語安就把臉藏在謝博成背後的陰影裏躲陽光,冬天就把手放在他的校服口袋裏,裏麵總是有熱乎乎的暖寶寶供她暖手。

盡管她常常被熱得或凍得不舒服,但那段青澀好笑的時光,對段語安來說一直都是最心動,最美好的。

兩人回到家時,常嬌和安寧玉正在段語安家門口聊天。

聽到謝博成故意打的鈴聲,兩人不約而同地看過來。

段語安的頭從謝博成身後探出來,常嬌看到後,立刻笑罵道:“哎喲,你這臭小子,讓你幫我取個花,怎麽還帶著語安啊,太陽這麽大,別把語安給熱到了。”

安寧玉聞言,朝常嬌擺擺手說:“這天又不熱,倆小孩兒出去轉轉也挺好的,要不圓圓每天呆在家裏,我真怕她捂出什麽毛病 。”

“就是啊媽,這天多涼快,您不要總是不考慮實際因素就對著我罵行嗎。”

謝博成將車停在兩位母親麵前,等段語安站好後,他才將車支好。

接著從車籃子裏拿出向日葵遞給常嬌,繼續說道:“我都給您跑腿了,您怎麽還恩將仇報。”

常嬌接過花後便一副不願理會謝博成的樣子,目光落在捧著玫瑰的段語安身上,臉上才出現了笑容。

“我們圓圓比花還好看,這花是博成給買的嗎?”

段語安笑著點點頭。

常嬌輕哼一聲,這才滿意地看了謝博成一眼,“還算你小子懂事。”

謝博成看著自己臉色變得比天氣還快的母親,隻能無奈地歎息一聲。

常嬌把家裏阿姨叫了出來把花拿回去插上,接著才解釋說:“我那是不讓你載圓圓出去散步嗎?我怕你這冒失鬼把我們圓圓給摔了。”

話落,她手指著段語安的膝蓋,看著安寧玉說:“寧玉你還記得嗎?謝博成這臭小子之前學會騎摩托車,大晚上的帶著圓圓出去玩兒,結果在碧雲湖那邊摔了,摩托車直接掉進了湖裏。”

常嬌的話讓段語安和謝博成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次驚險又搞笑的“事故”來。

謝博成十八歲時,周躍送了他一輛機車,謝博成愛不釋手,又怕謝建華和常嬌不讓自己騎,便把車藏在了碧雲湖旁邊的小商店倉庫裏,每晚十二點之後都偷溜出家在外麵練習。

過了半個月,他自認為自己已經完全掌握了這輛機車,便邀請了段語安晚上和他一起去兜風。

可那晚,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身後坐了個段語安太激動了,謝博成一不小心便絆到了一塊鵝卵石,由於車速太快,他來不及刹車便帶著段語安摔了下去。

摩托車也直衝衝地紮進了碧雲湖裏。

段語安隻覺得自己身體一空飛了出去,從地上坐起來時腦袋還是懵的。

直到身體上的痛感逐漸明顯起來,一低頭看到自己鮮血淋漓的膝蓋,才大哭著叫謝博成的名字。

她從小到大第一次遭遇這種事,嚇得四肢綿軟,癱坐在地上完全起不來。

謝博成也因為害段語安受傷而驚慌失措,自己都顧不上,一個勁兒地哄著她。

兩人就這麽在路邊坐了快一個小時,愣是沒有報警也沒有給家長打電話,一直到同小區的大人應酬回來發現兩人,才通知了他們的家長。

好在上醫院檢查後兩人都隻是擦傷,深夜路上也沒什麽人,謝博成除了破壞了公物外沒釀成什麽大禍,可那晚兩人坐在馬路上一哭一哄的樣子還是被附近偷拍明星的狗仔們遇到了,兩人就以這種方式上了一次新聞。

謝博成也因此被掛上了好久的“南市最囂張富二代”稱號。

“這事我當然忘不了。”安寧玉的聲音將謝博成和段語安的思緒拉回,“我們圓圓從小到大都沒受過傷,那次右膝蓋傷的叫人害怕,老段在家快心疼死了,晚上不知道罵了博成多少回。”

段語安也忍不住笑意,伸手把自己的裙子拉到了膝蓋以上,低頭仔細看著膝蓋上留下的那道傷疤。

受傷後謝博成從各種地方找過很多祛疤藥給她,可段語安體質特殊,一直到現在都沒能把疤給消掉。

她本身並不在意身上多一點傷口,也沒覺得影響美觀,而且謝博成每次看到都會忍不住歎氣,段語安聽多了,就更不想去掉了。

讓他一直“痛苦”著也挺好。

“圓圓啊,真是不好意思啊,阿姨當時沒看好這混球,害你跟著他受傷了。”常嬌對段語安說。

段語安抬頭看著她,安撫地笑了笑,回答道:“沒事啊阿姨,那個年齡很少有人不因為貪玩受傷的,而且我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一旁的三人都不懂她這“有意思”指的什麽,紛紛等待著段語安繼續。

段語安戲謔地看向謝博成,說道:“謝博成當時上娛樂新聞的報紙我還留著。”

“那條新聞的標題是‘富成集團闊少深夜帶妹飆車失敗,昂貴機車墜湖,謝少與美女路邊抱頭痛哭’。”

常嬌和安寧玉一聽,立刻捧腹大笑起來。

段語安感受到一股幽怨感靠近自己,扭頭一看,謝博成正咬牙切齒地盯著自己。

“幹嘛啊?我有哪一個字說錯了嗎?”

見段語安如此囂張,謝博成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左手不動聲色地抬高,最終輕握住了段語安的後頸。

“當然有錯。”他慢條斯理地揉著段語安的脖頸,懶洋洋地說道,“小漂亮記性這麽好,當時我們在路邊幹嘛,你肯定也不會忘了。”

段語安被他捏的渾身都感到癢,下意識地縮著脖子,一時間還真沒想起來當時他們在幹什麽。

謝博成提醒她說:“當時痛哭的隻有你,而我是在安慰你別怕,如果你腿上的疤好不了,我就把你娶了。”

段語安身體一僵,慢慢想起了這句話。

接著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輕笑,謝博成又毫不羞恥地重複當時說過的話。

“我還說,咕嚕咕嚕,小漂亮不哭。”

“哥哥在呢。”

作者有話說:

6.29一更~

晚上九點提前更新6.30(明天)的章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