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宋江被這戴麵具的大漢猛然叫出了真名,不由得立時便緊張了起來,旁邊史進、戴宗、柴進幾人也都變了臉色,瞧史進那模樣,像是馬上就要上來拚命了似的。.
武鬆見狀忙把臉上的麵具摘了下來,他的真麵目一露出來,柴進和宋江便都愣了,武鬆忙又對柴進說道:“柴大官人不記得武鬆了嗎?”
柴進早就在看到他臉的時候就認出來了,旁邊宋江此時聽他報名也認了出來,那戴宗也聽過武鬆的名號,不由得疑道:“就是那打虎英雄武鬆?”
宋江忙讓戴宗噤聲,而後連忙拉住武鬆的手:“兄弟,快把麵具帶上來,我也聽說了你惹上了人命官司,眼下人多眼雜,切莫被人看了去,有什麽話咱們到了店房再說也不晚!”
於是,一行人匆匆離開酒樓,回到了萬壽門附近的店房,李逵正在看家呢,見宋江他們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大一小兩個陌生人,宋江把武鬆介紹給店房裏的眾人,而後武鬆把自己離開了柴進那邊之後發生的事都一一說了出來。
梁山這些人自然為武鬆義憤填膺,聽到武鬆現在東躲西藏的日子,宋江便說道:“兄弟你如果願意,不如和哥哥回梁山,日後待咱們真招了安,報效國家,兄弟也能堂堂正正回去和你哥哥、妻子相會。”
李逵最不愛聽宋江提招安,此時怪眼一翻,嘟嘟囔囔:“招安,招個鳥安,鳥皇帝能招安……”
宋江聽到了他的嘟囔,把臉一沉,剛要說話,卻聽到剛剛一直站在武鬆身後沉默不語的趙棣開了口:“這位大叔說話我愛聽,招個鳥安。”
李逵大喜,哈哈大笑:“看看,小娃娃都同意俺的話!”
宋江瞪了他一眼,問武鬆:“這孩子就是你說的那恩人歐陽員外的兒子是吧?”
“這個……”武鬆不知道該怎麽說好了,眼下這情況還真是騎虎難下了,他剛才看到柴進和宋江太激動了,一時間衝上去相認,把趙棣這個尷尬的身份給忘記了,剛剛敘話的時候也是越說越激動,眼下可怎麽是好?
趙棣卻是昂首笑道:“父親大人也是對我恩重如山,雖非親生,卻勝似親生,我那親生父親對我不聞不問,他自己也是個老糊塗,被身邊那些個下人騙的不知道東南西北,好人壞人也分不清楚,如果不是我命大,早就死在那幫子小人手裏了!”
宋江和柴進聽了都大為驚奇,沒想到眼下這個看上去不過是七八歲的小孩子,說出話來卻是和大人似的,不由得更是多看了他兩眼,心中暗道,不知道這是誰家的孩子,既然這般聰慧,想來必也是大家出身。
宋江和柴進兩個人想的比較多,但李逵這人卻是個直腦袋,完全不會這些的,聽了趙棣的話,把眼睛一瞪,吼道:“是哪個?小娃娃,你說出來,我把他們的腦袋摘下來給你報仇!”
李逵這脾氣簡直讓宋江傷透了腦筋,這次本來就不想帶他來的,但是李逵卻不肯,眼下聽了李逵這話,宋江的頭都要疼了,誰知道趙棣竟然還真點了頭。
“你說真的?不過,我那仇人來頭可大,恐怕你還真幫不了我!”
李逵一聽這話立刻不幹了,他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宋江的,此時聽一個小娃娃說他不敢幫他報仇,這還了得了,立刻拍了胸脯:“小娃娃!你隻管說出來!管他什麽來頭,我黑旋風還沒有怕的人來!”
“那好,我就告訴你,就怕你聽了,就說不出來現在的話了!你聽好了,我的仇人第一個,就是當今太尉高俅,第二個就是當朝太師蔡京,第三個樞密院掌事童貫,第四個,就是那大內總管楊戩!這四個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你敢不敢把他們都殺了替我報仇?”
趙棣的話音剛落,李逵脾氣再直現在也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了,更不要說是宋江他們了,宋江眼下是大驚,柴進也是如此,這小娃娃剛才說是自家父親被下人騙,又是惡仆欺主累他險些喪命,如今說出來這四個人,都是大宋朝最為位高權重之人,能把他們說成是自己家仆人的,那也就隻有——天家!
“你!”宋江和柴進都驚疑的看著趙棣,隨後又看向武鬆。.
武鬆隻是苦笑一聲,趙棣卻是從懷裏把那腰牌又拿出來了,這腰牌柴進認得,見了那背麵的數字,也不由得一愣:“七?你是七皇子?之前說已經夭折的七皇子?”
“沒錯,就是我,老天爺可憐我,沒讓我死了,被義父相救,義父垂憐期盼我換了民間的身份安穩一生,我卻是不甘心,恨我父皇糊塗,又擔心他,你們不知道,我是聽到了那高俅和楊戩的話才會被他們除之而後快的!如今我父皇,已經是性命垂危,他們這些人都收了金國的好處,處心積慮要滅亡我大宋,一殺我父皇,二扶植我皇兄傀儡,到時候大宋的大好江山就都被金國侵占,可憐百姓更是淪為國奴!”趙棣越說越氣憤,眼睛都紅了,這會兒的他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這樣的話讓宋江不由得大驚失色,連忙追問:“你說的,都是真的?那太尉等人已經和金國勾結了?”
“那還能有假嗎?這是我親耳聽到親眼所見的,也是讓我險些命喪的原因!不然,如今這金國壓境是為大患,朝廷不思抗金,卻在國內百般欺壓,什麽花崗岩年年逼得老百姓造反,這是身為太師、太尉該做的事嗎?他們這是要從內外一起瓦解大宋,用心如此之毒,如果不是我親耳聽見,我是連想都不敢想的!”趙棣的話擲地有聲,讓在場所有的人都變了臉色。
就連那脾氣最直的李逵也聽明白了一些,氣得哇哇暴叫:“哥哥,你還說要招安,這樣招哪門子的鳥安?”
宋江心裏麵也是搖擺不定,趙棣見了便又說道:“這次我回到東京忍辱負重,終於讓我聽到,今夜十五,我那父皇要出宮去李師師那裏,我想平日裏父皇身邊全然都是那四大賊的人,我是無法靠近,這到了李師師那兒,父皇總是獨自一人了吧,到時候我拚死也要見父皇一麵,向他陳述這四賊的陰謀,隻希望我父皇能夠幡然醒悟,我死也值了!隻是沒想到竟然讓我見到了及時雨宋公明,我年紀雖小,但這一生也不算白活了!”
說罷,趙棣竟然對宋江一拜,把現在已經知道了趙棣身份的宋江唬得連忙拉住他的胳膊不讓他拜:“七皇子,我宋某人何德何能,如何擔待得起!宋江剛剛不知道皇子的身份,沒能行禮,已經是宋江的不是,七皇子受罪臣一拜!”
果然宋江是這個脾氣,趙棣心裏麵十分滿意,但麵上卻露出完全不敢的情景,兩個人這一退讓,李逵又看不下去了:“好了哥哥,你讓我我讓你的,幹勞什子虛的!”
“還不快閉嘴!七皇子,李逵這個人脾氣就是如此,你不要放在心上。”宋江連忙瞪了一眼李逵,又對趙棣說道。
李逵雖然魯莽,但也知道再惹宋江,宋江就不讓他再跟著了,就得打發他先回梁山,他好不容易出來一次,現在可不想這麽早回去,見宋江麵帶怒火,也不敢再說了。
趙棣卻是一笑:“我就喜歡李大哥這種脾氣!”
李逵一聽,又咧嘴笑了,此時宋江又說道:“昨日已和師師姑娘越好今日前去,正巧七皇子,也要去,不如咱們一道,委屈七皇子化裝做我的小童,隨我進去,也免得引人耳目。”
趙棣就是打得這個主意,聽宋江主動提及,立刻便點頭同意了,燕青等人過來給武鬆和趙棣二人喬裝打扮,看著時辰,也快要到了和李師師約定的時候,化作護衛和小童的武鬆、趙棣二人,便跟著宋江一道,往李師師那方向去了。
這邊趙棣等人一道去了李師師家,與此同時,歐陽瑞和西門慶的海船,也即將抵達那小島的港口,在船上遠遠望去,黑壓壓的海麵上忽然就能看到了光亮,船再靠近一些,看的就越發的清楚了。
雖然這小島遠離大宋的國土,但是島上大多都全是宋朝的子民,有些是歐陽瑞家的家仆、親友遷移過來的,有些是知道了這個小島的存在來跑船賺錢的,還有些是像花子虛、吳月娘這種來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避難的,另有些海外小國的商人卻實在是不多。
因此這大宋朝極為熱鬧的元宵節,自然也在這小島上熱鬧了起來,遠遠地看過去那大紅色的燈籠連成一片,把整個黑夜都照的如同白晝一般,雖然已經是晚上,卻依然熱鬧無比。
碼頭一直有人看管,歐陽瑞的大船有自己的旗號,歐陽瑞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小島上儼然就是土皇帝的地位,這島上負責碼頭、治安、商鋪收稅的部門全是歐陽家的人負責,比那正規的衙門還要效率、講理,也沒有高昂的賦稅,因而更吸引那些跑船的人了,而有些人更是在宋朝過不下去了來這小島碰碰運氣,見是如此,便就定居了下來。
此時,這船已經駛進了港口,那港口的管事在見到了旗號後立刻便知道了船上人的身份,連忙恭敬的迎了過來,還吩咐手下的人把車馬都準備好,迎接大船上最尊貴的主人。
因此歐陽瑞和西門慶一下船,便享受到了頂級的待遇,然而歐陽瑞卻沒直接和西門慶上車,反而是問道:“咱們在船上這一路行得並不勞累,我看你剛才對這燈節很是感興趣,不如讓他們先把咱們的行裝帶回家裏,咱們二人便步行到島中,也去逛逛這熱鬧的燈市如何?”
這話正合了西門慶的意思,這小島的氣候並不寒冷,微涼的天氣反而更加讓人舒服,西門慶早就想要去逛逛了,聽歐陽瑞的意思,就連連點頭。
馬車帶著兩個人的行李先行去了歐陽瑞的府邸,歐陽瑞則和西門慶一道步行往島內最繁華的地段走去,這整個小島現在也是熙熙攘攘熱鬧非凡,路兩旁做小生意的也是紅紅火火,西門慶看著路邊賣餛飩的鋪子,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在船上雖然吃得好,但都是精致的菜肴,這餛飩雖然簡陋,但在這熱鬧的街市,聞著香噴噴的味道,再看那餛飩鋪子裏坐著的人吃得格外的香,西門慶不由得也動了心思,便拉著歐陽瑞過去吃餛飩了。
歐陽瑞也由著他,讓他要了一大碗餛飩,這餛飩果然十分實在,肉餡很足價錢也便宜,西門慶吃得正香呢,忽然聽到旁邊有人叫他:“哥哥也在這兒?真是太巧了!”
這聲音端的耳熟,西門慶抬頭一看,不是花子虛還是哪個?花子虛的身邊還站著一個男人,比花子虛的身量要高些,是個白麵人,看著也是風流人物,模樣很是不錯,身上穿著藍緞的衣裳,看著風度翩翩,和花子虛二人一看,便親密得很。
西門慶自然承認這男人長得不錯,但是,這明顯不是花子虛喜歡的類型,花子虛偏愛那粉頭模樣的,像這樣的還是第一次見。
“老板,我也要一碗餛飩。”花子虛打了聲招呼,便拉著身邊的男子在西門慶和歐陽瑞的對麵坐下了。
那老板應了一聲:“好嘞,花班主。”
“班主?”西門慶一愣,不由得問道。
“小弟我在這桃源島開了個戲班子,生意還算紅火,讓哥哥見笑了。來來來,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那戲班子的魏賬房,我的好兄弟,可幫了我不少的忙!要不是他,我這戲班子也不能這般紅火!魏大哥,這是我的好哥哥西門慶,當日在清河縣多虧了他照顧,至於這位,嘿嘿,這是我的嫂嫂。”花子虛在這兒開心的介紹著,西門慶和歐陽瑞的眼神都落在了那魏賬房的身上。
兩個人都是通透的心思,隻看那魏賬房看著花子虛的眼神就看得出來這人心裏是什麽意思,再看著渾然不覺把對方當好兄弟的花子虛,這人還真是……
四個人吃了餛飩,花子虛自告奮勇帶著西門慶逛一逛這裏,他們二人走在前麵,歐陽瑞和魏賬房走在後麵,兩個人互相通了名姓,歐陽瑞才知道,這魏賬房叫做魏文,是從廣南那邊到桃源島的。
歐陽瑞不知道魏文,魏文卻是知道歐陽瑞,不由得笑道:“原來是歐陽島主,還真是失禮了,我倒是隱隱聽說,歐陽島主是川蜀回春堂的東家?”
“不錯,沒想到魏賬房也知道,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就魏文這樣的人做賬房?歐陽瑞自認識人不錯,這魏文怎麽看都不像。
前麵此時花子虛正一邊走路一邊和西門慶說話,正說著:“你不知道,我那戲班子新來了一個叫小梨花的,嘖嘖,那模樣那身段那嗓子,迷死個人了!隻可惜不知道怎麽的,我到了這島上好像就沒有魅力了,他們見了我剛開始還好,後來一個個都不知道為什麽,距我於千裏之外的,哥哥你也知道我的脾氣,最不喜歡強迫人家的!哥哥你現在來了,快幫我分析分析,是怎麽回事兒?”
呃……這事兒……聽得西門慶也是一臉黑線,瞄了一眼後麵眼神忽然就有些淩厲的魏文,西門慶忽然覺得,魏文和歐陽瑞有些地方挺相像的,再看看渾然不覺的傻弟弟花子虛,西門慶能說什麽?
歐陽瑞在後麵也聽到了,不由得嘴角一彎,看著魏文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還真是難為你了,跑到這兒來當賬房碰到這麽個東家。”
“我又不指望著這些銀錢過活,隻要歐陽島主多多關照我自己的聲音便好,前陣子有一位姓趙的娃娃幫他爹爹在我那兒訂購了一匹木質的小馬,不知道歐陽島主用著感覺如何?”
魏文輕笑道,聲音雖然不高,卻讓西門慶整個臉都綠了,姓趙的娃娃訂購的?難道是……他還以為是花子虛的,難道錯了,是趙棣那個……想到那個一臉天真笑容還叫自己一個大男人叫娘親的小孩子,竟然訂購了那種東西,趙棣那天真的笑臉在西門慶的心裏立刻便碎成了一片一片的。
歐陽瑞也瞬間明白了這魏文的真正身份,不由得笑了:“要說是照顧你的聲音,我不過是買了一樣,那位,才是你的大主顧吧?”
就花子虛那一大箱子的東西,歐陽瑞看著前麵還茫然不解的花子虛,看著魏文的眼神更同情了,而西門慶則是異常同情的看著花子虛,被這麽一個開那種店鋪的人給盯上,自己這個傻弟弟,哎!
“什麽木質的馬?玩具?原來魏大哥你在廣南是做玩具生意的,還真是看不出來!”花子虛的話傻傻一說出口,西門慶差點兒就撫額了。
“那個,我坐船有點兒累了,你們慢慢逛,我和歐陽先回去了。”西門慶真覺得再和花子虛他們走回去,自己就要繃不住了,連忙要告辭。
花子虛雖然不舍,但也隻得點頭:“哥哥好些休息,改日我去拜會!請你到我的戲班子看戲!”
等和花子虛他們離開了,西門慶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歐陽瑞的臉上也帶著笑意,看著紅彤彤的燈籠下笑的臉色也是紅彤彤的西門慶,忍不住過去把西門慶按在牆壁上,親了上去。
“唔……”突然到來的熱吻讓西門慶有些反應不過來,但是很快就沉浸在其中回應著歐陽瑞的動作。
就在這時,一個驚愕的女聲在二人的身邊響起:“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