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

黃遲姐弟前腳剛走,宋雨忽然想起一件事,扯了扯丈夫的衣袖,將人帶到樓上臥室。

“怎麽了?弄得神神秘秘的?”

宋雨拍了他一下:“什麽神神秘秘,我是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到底聽不聽我說話?”

黃深易無奈:“我這不是聽著嗎?你說吧。”

宋雨道:“你還記不記得,玫瑰剛生下來的時候,孟老爺子恰好也帶著孫子在咱們家做客,當時就說要讓我們女兒給他做孫媳婦。”

這事黃深易記得,當時爸也答應了,隻是後來玫瑰失蹤……他們傷心過度,早就忘了這回事。

他有些不確定地說道:“都這麽多年了,當初也就是口頭約定,說不定是孟老開玩笑……”

話還沒說完,就被妻子瞪了一眼。

“你懂什麽?”宋雨沒好氣道:“孟老要真是開玩笑,會把傳家寶給我?”

黃深易驚訝:“傳家寶?我怎麽不知道?”

宋雨:“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去了,就是我生完玫瑰第二天,孟老親手給我的。”

“是什麽?”

“一隻手鐲,說是孟少他奶奶留下的遺物。”

“東西還在你這兒?”

宋雨點點頭,臉上難得浮現幾絲不好意思:“當時玫瑰不是丟了嗎?我那一陣子情緒不好,就把這事給忘了,要不是今天看見孟少……”她還想不起來這事呢。

黃深易妻子的健忘感到無奈:“這麽多年就沒想起過一回?趕緊找出來送回孟家吧,說不定孟家還以為我們要讓菲菲代替她姐姐嫁過去。”

停頓一下,又道:“你還記得把東西放在哪裏嗎?”要是連東西都找不到了,那他們才真的不好向孟家交代。

“記得,你當我老年癡呆,連這個也忘了?”宋雨嗔怪地看了眼丈夫。

“我沒有那個意思……”

“而且我怎麽可能讓菲菲代替玫瑰嫁到孟家?當初孟老說的可是玫瑰,換個人像什麽話?落在別人眼裏,我們黃家成什麽人了?”

黃深易點頭:“說得也是,我們自己是把菲菲和玫瑰一樣看待,但是外人不一定這麽認為。”

“可不是,要真這樣做了,人家還以為我們為了攀上孟家,無所不用其極,親生的丟了就換養女結親,說起來也太難聽了。”

“是是是,你說得都對,現在玫瑰也找回來了,我看這玉佩還是趁早送回去。”

“嗯,是要送回去,不說兩個人合不合適,玫瑰這麽些年在外麵受苦,我實在舍不得這麽快就把她嫁出去,還是多留幾年好。”

“我正好也是這麽想的……”

夫妻倆你一言我一語,誰也沒注意到,門外有一雙腳靜靜駐立了許久。

腳的主人眼裏翻湧著驚訝、不甘、怨憤,最終停滯在仇視上,久久不能平息。

.

齊飛揚的老家在鄰近市區一個下屬縣城,距離比較遙遠,開車開了將近大半天時間才到達目的地。他們到的時候,天都已經黑透了。

他弟弟早就累的睡著了,路途遙遠,小孩子經不起顛簸,齊老爺子和齊老夫人同樣一臉疲憊之色。

兩輛車子一前一後停下,齊飛揚十分不好意思,他好幾年沒回老家了,居然忘了這路這麽遠。

“孟少、徐少、井小姐,現在天黑了,就這麽去河邊也不安全,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先在我家老屋休息一晚上,明天白天再去河灘那裏,你們看怎麽樣?”

徐遵當然是看孟麒麟的意見。

孟麒麟微微偏頭,看向身側少女:“井小姐說呢?要是不習慣,我就讓徐遵去訂酒店套房?”

徐遵苦笑:“麒麟,你這是給我出難題啊。”

附近這麽偏僻,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真要住酒店,至少得返回幾十裏外的小縣城,更別說還有衛生狀況和硬件設施方麵的問題了,就算他去訂了房間,孟麒麟也一定不會滿意。

井玫瑰沒料到孟少這麽客氣,謝了他,說不用麻煩,然後道:“你們去休息吧,我正好去河灘邊看看。”

齊老爺子強打著精神:“井小姐,還是明天去看吧,這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清啊。”

再說萬一那塊地真不幹淨,小姑娘獨自一個人,要是出了點什麽事,他們想救人都來不及。

“就是要天黑才方便。”井玫瑰笑道。

眾人一頭霧水。

她解釋:“有些東西要天黑才能看見。”

曠嘉和黃遲頓時一陣惡寒,抖了抖手臂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感覺睡意全被嚇醒了。

“姐,那我們和你一起去吧。”黃遲道,回頭爸媽要是知道他讓井玫瑰一個人置身危險中,還不得狠狠教訓他一頓。

井玫瑰遲疑,她現在修為還沒恢複,不敢托大,帶一個人還行,要是這麽多人一起,不一定能全部顧得上。

她暗暗掐手算了一卦,沒見什麽風險征兆,才道:“那好吧,大家一起。”

不過見到齊家二老也抱著孫子要跟上,她立刻阻止:“您兩位還是別去了,帶著孩子先回家休息,我就是提前去看看情況,有什麽事也得明天再解決。”

老兩口奔波一天,也確實累了,沒再強求,抱著孫子進了屋。

其餘人在齊飛揚的帶領下,前往那塊神秘的河灘地。

農村不像城市,有些地方甚至通宵燈火通明,一入夜,鄉下的天就全黑了。再往那些遠離村民住屋的地方走,完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黃遲一路上不知道被碎石頭絆了多少次,有一次還把走在他前麵的徐遵撞了個趔趄。最後還是好兄弟曠嘉看不過眼,一把拉住他的小臂:“黃遲,你是睜眼瞎嗎?好好的路不走,怎麽專門往石頭上踢?”

黃遲回手就是一肘子:“老子夜盲症不行啊?”

“哎喲我去!你小子下手可真重!”

曠嘉一臉痛苦地揉了揉“傷處”:“騙鬼呢,你又不是近視眼,怎麽會有夜盲症”

黃遲也怕自己真摔個狗吃屎,趕緊攀著他的肩膀:“誰告訴你隻有近視眼才會得夜盲症?你這話說得好像一個文盲。”

“行啊,有種別拉著文盲一塊兒走。”

曠嘉作勢要推開他,黃遲忙加大力氣抓緊人,討好一笑:“別啊!你不信就問問齊少他們,看我是不是瞎說?”

曠嘉:“……”

黃遲沒得到回應,眼神不甘寂寞到處亂轉,結果忽然發現就他一個人走不穩夜路:“姐,你怎麽走得這麽快?你看得清嗎?”

井玫瑰和孟麒麟緊跟在齊飛揚身後,緊接著就是徐遵。四個人都健步如飛,半點看不出來怕摔跤的樣子。

“看得清啊。”井玫瑰也沒想到這具身體夜視能力還不錯。

曠嘉嘲笑黃遲:“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夜盲症?我們可不是遊戲人,視力賊好。”

“遊戲人,遊戲魂,遊戲人都是人上人,曠嘉我跟你說,你可別看不起遊戲人,我們玩遊戲的都是……”

徐遵回頭:“黃遲,安靜一點,鬼都被你嚇跑了。”

黃遲閉嘴:“好的徐哥。”

接下來一路安靜無話,前進的速度仿佛快了幾倍,幾分鍾就到了河邊。

先前還烏漆嘛黑的視野卻一下子明亮起來。

眾人抬頭一看,天邊懸著一輪瑩瑩如玉的白月亮,正拂開兩朵大雲鑽出來,朦朧溫柔的清輝灑在河麵,隱隱照亮了大片河水。

“奇怪,剛才還沒有月亮,怎麽忽然一下子就有了?”黃遲疑惑。

曠嘉:“沒看見它是從雲裏出來的嗎?明顯是被擋住了唄。”

黃遲不服氣:“那雲有那麽厚嗎?你該不會也是睜眼瞎吧?”

曠嘉:“……”

井玫瑰順著河岸走了十來米,齊飛揚緊跟在側,見她一直不說話,不由得緊張起來,試探著問道:“井小姐,你發現什麽沒有?”

井玫瑰頷首:“發現了,這塊地風水不錯。”

齊飛揚愣住:“風水?不,我是想問我弟弟……”

“你弟弟的病和這塊地的風水有關。”

齊飛揚糊塗了:“可你不是說這地風水好嗎?”

孟麒麟舉步走近,似乎受月色感染,聲音也多了一分清冷:“凡事都有兩麵性。”

井玫瑰看向他,眼帶讚同:“確實如此,這塊地風水極好,還不是一般的好,可以稱得上‘寶地’二字,但因為是後天形成,成形的時間還很短暫。”

“是,以前這河的河水很深,中間沒有河灘,後麵不知道怎麽回事就突然露了出來。”齊飛揚恍然。

“所以呢?”幾個人都湊了過來,黃遲聽了半天,隻覺得自己仿佛聽了個寂寞。

“所以我大膽推測,這塊風水寶地成形的時間,恰好就是齊少的爺爺奶奶帶著孩子路過的時候。”

少女清亮的嗓音不疾不徐,緩緩述說著自己的猜想:“天時地利,順風順水,吉時一到,氣蘊自成。戊土屬陽,皎月屬陰,如果此時有月光傾灑在河川土地上,陰陽相合,就會極易出現難得一觀的奇景。”

仿佛驗證她的話一般,井玫瑰的話音剛落下,幾人就見河中灘塗上出現好幾匹吃草的白馬,那些馬或低頭吃草,或緩步走動、或輕聲嘶鳴,通體發著瑩白的光,栩栩如生,宛如神跡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