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洪敏強導演大概是真的焦頭爛額了, 才會找上井玫瑰這麽一個素人。

莫平出麵,替井玫瑰交涉了一番,最後雙方約定直接在劇組見麵。

“那什麽, 玫瑰啊,我這邊實在走不開,就不陪你去麵試了,要是你害怕的話,叫家裏人陪你走一趟吧。”

莫平還是覺得挺可惜的,井玫瑰這樣外形靚麗的純天然美女,這年頭可不好找了。讓他來看, 她被洪導選上的可能性還是十分之大的, 所以莫平打算繼續回市中心去,多發一點傳單招新人。

井玫瑰:“好的, 謝謝平哥。”

莫平完全有理由用合同牽製她, 不讓她去參加試鏡,但是對方不僅沒有,反而熱心為她聯係導演,這份情她領了。

她認真道:“等我拍完戲, 就回來繼續直播。”捉一隻鬼應該用不了幾天,如果順利的話。

莫平沒放在心上, 隻是笑道:“好啊,到時候你可就是大明星了,身價倍增, 流量爆炸,你可別忘了幫我帶帶璐璐他們。”

這是開玩笑, 要是洪導沒選上井玫瑰還好, 她重新回來直播不是沒有可能;可要是選上了, 誰還記得他們這小破公司啊。

不過莫平也算是混娛樂行業的,知道人脈的重要性,所以先順著她的話說了。

井玫瑰覺得這隻是個小要求,沒什麽不能答應的:“可以。”

莫平一聽,發現她好像一點不擔心自己選不上,這口氣,跟已經鐵板釘釘了似的,不由得有些納悶:難道她學過表演?

井玫瑰並不知道自己無意中給莫平留下個自信滿滿的印象,她按照約定的時間獨自去了劇組。

“哎喲,你就是小井吧,你好你好!”

洪敏強激動不已,本來他都沒抱太大的希望,隻是想著先叫人來試試鏡,畢竟直播平台上長得好看的十有八九是網紅臉。

他也就是無意中點進了井玫瑰的直播間,發現這姑娘搞直播的時候耿直過頭了,說做吃播就隻做吃播,基本沒和觀眾聊什麽天,更不像其他主播一樣“攬客”,不由得心生了兩分好感。

再一個嘛,她在直播間裏看起來長得也不錯,洪敏強就試著聯係她了,沒想到差點被當成騙子。

這些內情洪敏強沒透露,所以井玫瑰和莫平等人也不知道她被選中,主要是因為“表現老實”。

莫平要是知道,估計得仔細琢磨手下其他幾個主播未來的發展路線了,說不定還會讓他們也學著井玫瑰去美食區,然後悶不做聲地埋頭苦吃。

井玫瑰今天來劇組並沒有特別打扮,一張小臉素麵朝天,純淨瑩白,惹得劇組其他工作人員不住地偷偷打量她。

“洪導你好。”

“哎,好好好!你這是素顏吧?不錯不錯,皮膚狀態很好啊,平時是不是作息很健康?要繼續保持哈。”

井玫瑰:“嗯。”

“以前演過戲嗎?”

“沒有。”

洪敏強混跡娛樂圈大半輩子,看人有自己的一套,幾句話就把這姑娘的性格摸清了,長得好,還話少,肯定不愛作妖。

不由一拍大腿,這不就是他要找的人嗎?

不過想到他要找的角色,洪敏強抖了抖嘴唇,遲疑了一下:“要是讓你演一個女鬼,你……”

井玫瑰:“我可以試試。”

洪敏強眼裏升起一縷亮光:“不害怕?”

井玫瑰搖頭,她上輩子捉過的鬼,沒有幾千也有幾百,演戲她不會,但是她可以模仿。

裝鬼,她覺得自己可以試試。而且不試也不行,她麵前這位洪導,已經黑雲罩頂,一臉倒黴相了。

“那好,”洪導眼中閃過一絲讚賞,“那我先給你說說戲,要是你覺得能接受咱們再談片酬的事,怎麽樣?”

其實這不合規矩,本來演員隻有先跟劇組簽署好合同,才有資格得知劇本內容。不過現在洪導顧不了那些了,他現在停工的每一分鍾都要燒大把的錢,必須要找一個心甘情願的演員,免得後麵再次停拍。

“不知道你看過我多少作品,我呢,當導演好多年了,既拍過電影,又拍過電視劇,這次我要拍的是一部愛情電影。”

接著他就把電影內容大致說了一下,又著重點明井玫瑰要飾演的女鬼主要有哪些戲份。

“不過我必須對你坦誠一點,這個女鬼雖然是女二號,但是前期都需要你扮醜,直到最後殺青的戲份才能露出真容,你能接受嗎?”

這也是洪敏強想找個大美女來演女鬼的原因,當女鬼消去心中仇恨和怨氣,恢複原本真容的時候,漂亮的臉會和前期形成巨大反差。

在洪敏強的構想裏,要將這個鏡頭拍成整部電影的點睛之筆,所以演員人選絕對不能含糊。

他之前就挑了好久,也沒挑到滿意的,隻能獨辟蹊徑,找了個長相有點靈氣的來演,誰知道劇組一出事人就跑了,差點沒把他氣死。

井玫瑰:“能接受。”幾乎不用露臉對她來說還是好事。

“那行,那咱們現在就來談談片酬吧,你看這個數夠不夠?”

洪敏強伸出兩根手指,其實這事本來輪不到他這個大導演親自來談,可惜劇組人心惶惶,頂用的都走得快差不多了。

井玫瑰默默看了一眼他的手指:“我不要錢。”

洪敏強雙眼瞪大:“你有別的要求?”

這可就不好辦了,女主角是投資方欽定的人,不可能隨意撤下來,而且女二的戲份沒有女主那麽多,就算一點演技都沒有,他耐心教一教也能應付過去,最重要的那一幕,隻要靠臉就能過關。

可是女主那就不一樣了,洪敏強的心一沉,沒想到他看錯人了。

“我沒有要求。”誰知井玫瑰依舊搖頭。

“那你到底想要什麽?”洪敏強有點兒想生氣了。

井玫瑰看著他黑氣繚繞的臉,直接問道:“導演,劇組是不是鬧鬼?”

洪敏強麵色驟冷:“你從哪裏聽來的謠言?我的劇組鬧鬼,我這個導演怎麽不知道?”

井玫瑰也不和他兜圈子了:“我是個道士,我是來替你們捉鬼的。”

洪敏強根本不信:“不管你是道士還是尼姑,我都不可能讓你演女一號。”

原本以為自己撿了個寶,誰料到被鷹啄了眼,這小姑娘年紀輕輕,心眼不少,連鬧鬼的事事都打聽到了。

井玫瑰回憶了一下,自己好像沒說過要演女一號的話吧?這個導演是不是腦補過頭了?

“洪導,我看你印堂發黑,麵色暗淡,最近幾天應該都沒有休息好吧?這是被劇組的陰氣侵蝕的症狀,我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在作怪——”

她舉目四望:“但是這裏的每一個人,應當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響。”

洪敏強看著她東張西望,臉色終於變得比螺螄粉還臭:“你是鐵了心要演女一號了?”

井玫瑰正在觀察四周環境,沒聽清這句話:“什麽?”

洪敏強正要重複一遍,忽然間一群人過來了。

走在最前麵的魏珊,也就是女一號,仿佛沒看見洪敏強臉色難看,一來就笑著道:“洪導來得好早,還沒吃早餐吧?正好我讓助理給大家買了些早點,您不嫌棄就一起吃點吧。”

洪敏強麵色微緩:“我吃了來的,要是有多的就給我留一份,我待會兒吃個上午茶。”

這個魏珊雖然是投資方塞的人,演技在娛樂圈也不算頂尖,但勝在會做人,劇組已經走了好幾個演員,她不但沒被動搖軍心,還主動買吃的送給工作人員。

不管是不是為了自己籠絡人脈,至少在某種程度上,變相幫他穩固了劇組惶惶不安的人心。

“好的,小晴快給洪導拿一份!”魏珊語氣輕快地叫了聲助理,這才把目光落到井玫瑰身上來:“導演,這位是……”

吃人的嘴軟,洪敏強也不瞞她:“來試鏡女二號的。”可惜胃口太大,他這劇組容不下這尊大佛。

“原來是這樣,你好,我是魏珊。”她笑起來十分有親和力,為人又不高傲,這讓她在圈子裏很有口碑,而且觀眾路人緣也不錯。

井玫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眼就發現了異常——

整個劇組,包括這個魏珊帶來的一群助理,身上不管多少都沾染了一些陰氣,唯獨魏珊本人,渾身幹淨,仿佛一朵不染纖塵的荷花,連半絲陰氣都看不見。

不僅如此,井玫瑰還望見她眉心泛著橙紅亮光,一看便知她貴人運、事業運以及財運都十分興旺。

這很不合理。井玫瑰眉心輕皺。

“你好,魏珊小姐。”井玫瑰道:“請問你身上是戴了什麽護身符嗎?”

魏珊一怔,自從劇組鬧鬼,她的經紀團隊都十分擔憂,確實替她從盤龍寺請了平安符。不過這事她肯定不能說出來,於是淡淡一笑:“沒有啊,我不信那些東西。”

井玫瑰當然不信這話,但是既然魏珊已經否認,就是有心隱瞞,她繼續問也問不出來。

“導演,劇組陰氣濃重,如果你不讓我捉鬼,不出三天就會出事。”

場麵霎時一靜。

洪敏強氣得心口作痛,指著大門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不想演我的女二號就趁早離開劇組!”

井玫瑰暗歎一聲,在一個人人都不相信鬼神的地方,想要取信於人真的太難了。她不得不嚐試采用黃遲給她出過的“餿主意”:直接給人算命。

“洪導,我觀你麵相,你早年應該是懷才不遇,後來本應該有一場機遇,但是被小人搶走。小人從那以後平步青雲,而你卻開始一蹶不振,直到快步入中年,事業運勢才重新好轉,我說得對不對?”

洪敏強驚疑不定地看著她,可能在別人耳朵裏,井玫瑰說的都是些套話,但是他本人卻清楚,這些話剛好和他的經曆一一對應上了。

他早年空有一腔抱負,但隻是個初出茅廬的新導演,既沒有什麽作品,又沒有什麽後台,根本沒有投資商看中他拍的東西。

後來遇到一個和他情況差不多的同行,洪敏強自以為跟對方惺惺相惜,一次偶然機會得到一個非常好的本子,他興衝衝和對方分享自己的喜悅,說隻要拍完那個劇本,他以後一定會出名,到時候絕對不會忘記對方這個好兄弟。

對方表麵看起來很為他高興,甚至自掏腰包邀請他下館子慶祝,席間不停給洪敏強勸酒,說這是大好事,不喝就是不給他麵子雲雲。

洪敏強自己本來就高興不已,當然也不想掃了兄弟麵子,對方也是一番好意。

他就一邊喝,一邊興致高昂地說著自己的拍攝構思。期間對方一直點頭肯定,說這樣拍肯定能出名、能得獎,洪敏強就更開心了。

隨後更是暢快地喝了一晚上,酩酊大醉,第二天醒來一看,劇本卻不翼而飛,而他的好兄弟也不見了。

沒過幾個月,一部叫好又叫座的電影橫空出世,名字赫然與洪敏強丟失的劇本一模一樣,導演那一欄正正標著好兄弟的名字。

到了這個時候,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此後煙酒度日,潦倒了好幾年。

直到有一次接了一個影視工作室的活兒,拍攝一部由小眾題材的小說改編成的電視劇。沒想到後麵大爆特爆,不僅自己賺得盆滿缽滿,還帶火了小說IP影視化趨勢。

這件事他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說起過,怎麽說?說自己喝酒犯蠢?說自己輕信於人?

人都是要麵子的,他不想在別人眼裏是個蠢貨形象。而且當時事情已經發生了,對方早已成了名利雙收的大導演,就算他說出去了也不會有人相信。

再後來,洪敏強自己也出名了,這件事就更加被他深埋心底。

對方除了成名時拍的那部火爆作品,後邊就一直沒有過什麽水花,商業片爛片倒是導過不少。

而彼時的洪敏強已是真正的名導,好作品一部接一部,全都有口皆碑。那人在塵埃,他在雲端,格局不同,他也犯不著再惡心自己一回,這事他提都不想提。

所以——眼前這小姑娘到底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洪敏強麵色沉凝:“你是不是調查過我?”

井玫瑰無奈:“我隻是個會算命的道士。”

“真的?”

“嗯。”

井玫瑰坦言:“其實我不是來麵試女二的,也不想當女一號,我是來捉鬼的。”

捉鬼除妖是身為一個道士的責任,她知道了就不能袖手旁觀。

洪敏強一噎,合著弄半天,是他自己一廂情願誤會了。

“咳咳,”他抹了把臉,“那大師,你給看看吧。”

井玫瑰知道他還是半信半疑,也不在意,說了聲:“打擾了。”然後開始巡視劇組各個地方。

洪敏強想著人太多也不好,大手一揮,暫時給劇組放半天假。

其他人麵麵相覷,不知道洪導怎麽被個小姑娘給哄住了,這女孩子看起來漂亮是漂亮,但也不像是能捉鬼啊。

不過他們沒敢多話,正要散開,卻被井玫瑰攔住了。

“等等,你們不能走。”

洪敏強不解道:“他們留在這兒,不會影響你發揮嗎?”

又想起來井玫瑰似乎是空手來的,啥也沒帶:“對了,你要不要設香案?還有大公雞,我去讓場務買一隻來?”

這雖然是他第一次拍恐怖片,但是相關功課還是做得足足的,當時開機也整了一套呢,不管是演員,還是劇組工作人員,個個都讓上了香,沒想到最後還是出了事。

井玫瑰:“不用那些,我先看看,但是誰也不能離開劇組,在這裏我能保護你們的安全,如果走了,我不敢保證那東西會不會跟著你們一起走。”

話音一落,所有人頓時感到背後一陣惡寒。

“不是吧?別嚇我啊。”

“真的有鬼啊?我還以為是假的呢。”

“害,你晚上沒住這兒,早就告訴你了,你還不信。”

井玫瑰聽見他們的議論:“你們親眼看見過嗎?”

他們道:“看見是沒看見,但是聽見了。”

“是啊,狗叫得厲害呢,一聽就不正常。”

井玫瑰:“你們都聽見狗叫了?”

“對啊,”一個人說道,“我們原以為有小偷,準備出去抓賊,誰知道後來那條狗忽然開始狂叫,跟犯了狂犬病似的,我們害怕被咬,就沒出去了。”

井玫瑰:“所以你們沒有人親眼看見所謂的鬼是嗎?”

片場值晚班的工作人員都是男性,被她這麽一問,臉上有點掛不住,嘟囔道:“沒親眼看見又怎麽樣,那狗每天晚上都叫喚,有時候聲音大到像是演員房間門口叫,攝像機又什麽都沒拍到,這肯定是有鬼啊!”

“是啊。”

“沒錯,我們又沒說謊。”

其餘人紛紛附和。

這時魏珊的助理小晴忽然舉著手機道:“珊珊姐,雲哥說你下午有個雜誌要拍,讓我們先回去。”

魏珊抱歉地看了眼洪敏強:“洪導,您看這……”

洪敏強心裏不是滋味,猜測她可能是去其他劇組試鏡,故意找了個借口。

隻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都是人之常情,洪敏強也沒為難她,畢竟投資商現在還沒說撤資:“你去吧。”

井玫瑰上前:“魏珊小姐,你不能走。”

魏珊和洪敏強都是一愣。

“我要看看每個房間,希望你能留下來。”

並不是一定要房間的主人在場,但是現在全場隻有魏珊一個人身上沒帶陰氣,井玫瑰直覺她有問題,所以不想放她離開。

助理小晴憤憤地暗瞪井玫瑰一眼,魏珊卻溫婉一笑:“也好,反正我的雜誌拍攝時間在下午。”

洪導麵色一鬆,又問井玫瑰:“井小姐,你不用等到晚上再看嗎?”

井玫瑰:“不用,今天沒有太陽,劇組陰氣這麽重,那個東西應該沒有離開。”

眾人聞言都嚇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往井玫瑰身邊靠攏。

“真的假的,小姑娘你可別嚇唬人。”

“我就說我今天怎麽老感覺背後涼颼颼的。”

“切,剛才怎麽沒聽你說,你這是自己嚇自己吧?”

“我嚇個毛線,難道你不怕?”

“我怕個毛線!”

“不怕你別抓著老子的衣服啊!”

“……”

所有人來到劇組租的房子,井玫瑰先讓他們在外麵等著,自己進去各個房間看了一遍,結果什麽也沒發現。

見她這麽快就出來了,大家七嘴八舌問道:“怎麽樣?看見鬼了嗎?”

井玫瑰搖頭:“沒看見。”但是不應該,越靠近他們住的地方,井玫瑰越能感覺到那股寒涼的陰氣。

她對洪敏強道:“可能是我們人來得太多,它躲起來了,我晚上再來吧。”

她也有些尷尬,不久前才叫人全部留下,甚至阻止女一號的行程,結果現在……

魏珊的助理小晴頓時氣焰高漲:“什麽會算命的大師啊,聽都沒聽過,有盤龍寺的圓淨大師厲害嗎?擺臭架子耽誤了我們的時間,結果是白等一場!”

這番話一下子擠兌了兩個人,井玫瑰隻說自己是“會算命的道士”,“大師”是洪敏強叫了她一聲。

不過是句客套話,現在倒成了把柄,洪敏強的臉色難看極了,隻是礙於魏珊的麵子沒有立馬發作。

因為小晴說的話雖然難聽,但是也不算亂說。導演是劇組一把手,見他沒有反駁小晴的話,眾人的神色不由得跟著變得微妙起來。

井玫瑰沒有動氣,這點質疑不算什麽,她淡淡解釋道:“我叫大家留下,不是為了擺架子,也不是為了壯膽,我是擔心劇組有人養小鬼。

“你們看不見,所以不知道這個地方的陰氣有多重,如果劇組混進了一個有害人之心的壞人,必須及時將人控製住,否則讓他趁亂逃走,又是放虎歸山。”

洪導聽了這番話,麵色逐漸緩和,沒說什麽責怪的話:“那就這樣吧,井小姐,你先回去,我們劇組今天接著放假得了,大家等到了晚上再來這裏集合。”

眾人還有心想說幾句閑話,又想到這“鬼”不抓出來,對自己也不是什麽好事,就沒敢鬧什麽意見,一群人便這樣當場解散。

井玫瑰在劇組周邊繞了一圈,發現這裏原來是座影視城,人口密集,商業繁華,不由暗想,這事必須盡早解決,現在是那鬼物還沒有害人,一旦見了血腥,這塊地的風水怕是就要翻天覆地了。

時間很快流逝,井玫瑰望著天邊快要落盡的夕陽,決定早點過去劇組。

一到那兒才發現,有人比她來得更早,還是個熟人。

“圓淨大師?您怎麽來了?”

頓了頓,看見一旁滿臉堆笑的洪導,一下子明白了,原來導演這是不相信她啊。

洪敏強也沒想到自己已經提前了時間,還會碰到井玫瑰。

“道爺,又見麵了。”圓淨大師麵容慈悲,和井玫瑰問好。

井玫瑰:“大師不用客氣,我們都是老熟人了,上次的事還要感謝您,我受益匪淺。”

“是道爺自己的機緣。”圓淨大師不肯貪功。

洪敏強導演蒙了:“這、圓淨大師,您和井小姐認識啊?”

圓淨大師大概也猜到是怎麽回事了,念了聲佛號:“阿彌陀佛,眼前有貴人,何必他處求。”

洪導一臉尷尬,他這不是看井玫瑰年紀輕,擔心她……說大話嘛。

火燒火燎找關係,叫人上盤龍寺請了圓淨大師下山做法事,沒成想,人剛到,就被井玫瑰麵對麵撞見了。

更沒想到,這倆人還是認識的,而且聽井玫瑰這口吻,似乎交情還不淺。

洪敏強有苦難言,看這事整的,他這不是吃飽了撐的,枉做了小人嗎?

井玫瑰笑道:“大師,來都來了,我佛慈悲,你就伸出援手解救一番眾生吧,小道我白天什麽也沒看出來,正好在一邊學習學習。”

圓淨大師:“道爺謙虛了,既然道爺在此坐鎮,貧僧怎麽敢多話。”

井玫瑰不是不識抬舉的人,他一番好意,自己再推辭就顯得虛偽了。

轉向洪敏強:“洪導,既然你把圓淨大師請下山,就不用擔心事情解決不了了。待會兒我先探路,要是我不行,還有圓淨大師在。”

“哎呦您這話說得……讓我良心難安了,今天這事都怪我,我給您賠不是了,真對不起啊!圓淨大師,我也對不住您!”

他合掌鞠了好幾個躬,井玫瑰也不是心胸狹隘的人,剛才隻是想調侃洪導一句,沒想到把他嚇成這樣。

“沒事,你們不認識我,不相信也是正常的,這都是小事,你還是快讓劇組所有人來這裏集合吧,事情早解決,大家都能早安心。”

“阿彌陀佛,道爺說得對,洪施主快去吧。”

洪導連忙照做:“行,我現在就去叫人。”

人到齊之後,井玫瑰依舊像白天那樣,讓他們在門外等著:“大師,勞煩您照看一下他們。”

圓淨大師佛法高深,萬一裏麵的東西衝出來,也能護住他們。

“阿彌陀佛,道爺放心,這裏交給貧僧。”

井玫瑰進了陰氣最重的那間房,關上門,這才開啟天眼。

白天的時候那東西也不知道怎麽藏的,不見蹤跡,晚上井玫瑰一踏入劇組的地盤,就察覺到“它”已經出現了。

當下屏息四望,她輕易就發現了床底的異常。

“出來!”輕喝一聲,用元氣纏住那團物體,扯了一把。

“嗚嗚——”

井玫瑰低頭,她腳下匍匐著一隻瑟瑟發抖的狗,輕聲嗚咽著。

她微微俯身:“就是你在作怪?”

那隻狗死前不知多久沒洗澡了,身上髒兮兮的,還帶著幾片枯萎的樹葉。

井玫瑰一靠近,它抖得更厲害了,看著就可憐兮兮的。

井玫瑰輕笑了聲,挺會裝乖的。

這條狗看著瘦弱又膽小,身上陰氣卻深重,想來怨氣也不淺,應當是被人殘害了。

她俯下身,伸手輕輕摸了摸它顫抖的脊背:“別怕,我送你去投胎。”

閉眼念了九九八十一遍往生咒,狗身上繚繞的陰氣褪去,露出原本的外形來。

它的骨架不算小,知道井玫瑰是來救它的,竟還會拱起兩隻前爪朝她作揖。井玫瑰也是這時才發現,原來它一條前腿斷了,作揖的時候半耷拉著。

生前肯定受了不小的虐待,井玫瑰歎息,摸了摸它的頭,狗又瑟縮了一下。

“傷害你的人在劇組嗎?”

狗乖乖趴在那兒不動,讓她摸,喉間仍然不斷地嗚咽,像是在哭泣。

“你是來報仇的?”井玫瑰又問了一句。

那狗就吐著舌頭站起來,不停哈氣。

世間生命都有靈性,虐殺動物之舉也隻有敗類畜生才做得出來。

井玫瑰於心不忍:“還有一些時間,我帶你出去,你悄悄告訴我是誰,我幫你報仇好不好?”

不能殺人,給那個畜生一點教訓還是輕而易舉的。

這條狗也很聰明,似乎聽得懂她說話,不用她動手,自己就一瘸一拐跑到門邊,穿牆而過。

井玫瑰打開門,屋外站著的人使勁伸長脖子朝她背後看。

“怎麽樣了?還是沒抓到嗎?”

井玫瑰掃一眼眾人:“抓到了。”

“啊!”眾人一聲驚呼:“在哪裏?怎麽沒看見?”

“是啊,鬼呢?”

井玫瑰一邊暗中觀察大家的神色,一邊緩緩道:“這是誰的屋子?”

魏珊站了出來:“是我住的,不過我隻住了一個晚上。”

她不習慣拍夜戲,和導演商量了一下,夜戲都給改了,等後期製作的時候去“加工”一下。

本來洪導不肯答應,但是她背後的投資商發話了,不答應就撤資,洪導隻好退讓。

慶幸的是,這部電影裏,魏珊所扮演的女主夜戲不多,隻有兩三場,大部分是男主和女二女三等人的夜戲。

井玫瑰上下打量魏珊,發現她的身材過度纖弱,手腕細得像孩子,這樣的人應該不會有力氣殺害……

念頭剛到這裏,就見那條可憐兮兮的狗停在了魏珊的腿邊,不停吐舌頭哈氣,身後的尾巴也瘋狂甩著,明顯一副見到熟人的表現。

井玫瑰神色一變:“魏珊小姐,你以前養過狗嗎?”

魏珊一怔,道:“養過,怎麽了嗎?”

“那條狗現在在哪裏?”

魏珊不自然地笑:“當然是在我家裏啊,井小姐,你問這個幹什麽?”

劇組某個工作人員是魏珊的迷妹,聽見這話也好奇道:“珊珊姐,你很久沒回家了嗎?怎麽好長時間沒看見你曬崽崽的照片了?”

魏珊頓了頓,臉上仍然掛著招牌式溫婉的笑:“我工作太忙,沒時間照顧,就把它送到我父母那裏去了。”

“噢噢,也是哦,珊珊姐你現在這麽紅,檔期肯定排得很滿。”

井玫瑰:“崽崽?是你給那條狗取的名字?”

她咬字很重地複述“崽崽”兩個字,看見魏珊腳下那條狗尾巴搖得更歡了。

它仰著頭,眼巴巴地看著魏珊,可惜魏珊什麽都看不見,過了幾秒,狗就肉眼可見的焦躁起來,動作焦急圍著她轉圈圈。

井玫瑰手指微動。

“汪汪汪!”

響亮的狗叫聲驟然在人群中炸開,眾人嚇得齊齊一哆嗦,魏珊更是被嚇得尖叫了一聲。

“啊!”

那狗叫聲仿佛就在她耳邊響起,她當即抱自己的頭蹲下了。

“哪裏來的狗叫?”

“井小姐沒有把鬼送走嗎?”

洪導也撫著狂跳的心口問道:“大師啊,這是怎麽回事?那鬼……”怎麽會發出狗叫聲?

井玫瑰沒有回答洪導,而是走向蹲著的魏珊。

此刻那隻叫崽崽的狗,正緊緊依偎在她身側,已經不再發狂,乖巧又親密地舔著魏珊的胳膊,魏珊卻渾然不知,隻用雙手環住自己一個勁地發抖。

助理小晴快步衝過來,費力地攙扶著魏珊站起來。

井玫瑰這時道:“鬼的事,要問魏珊小姐。”

魏珊被嚇了一大跳,本來還處在驚魂不定的狀態中,沒想到突然聽見井玫瑰意味不明地“內涵”自己,頓時就忘了自己在娛樂圈立的“溫婉名媛”人設,生氣地質問:

“你這話什麽意思?難道是我裝鬼嚇唬大家?”

井玫瑰看向圓淨大師,對方輕輕頷首。

“既然你不肯說,我就不替你掩飾了。”

“劇組沒有什麽鬼,隻有一條可憐的狗,渾身髒汙,還被人打折了一條前腿,我讓它把仇人指出來,它卻隻緊緊跟著你,魏珊小姐,你說該不該問你?”

“啊!”

看熱鬧的眾人立馬退開三尺遠,就連原本攙扶著魏珊的助理小晴也立刻鬆開手躲了,魏珊差點沒站穩摔倒。

狗叫聲猛地又在她身邊響起。

魏珊的精神瞬間崩潰了,尖叫道:“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井玫瑰朝她邁近一步:“你還不肯說實話?你到底把那條狗怎麽了?”

劇組成員都議論起來:“什麽情況?這事跟魏珊有什麽關係?”

“你還沒聽懂?魏珊殺了她自己的狗,現在狗回來報仇了。”

“太玄了吧?一條狗也能變成鬼?”

“怎麽不能?人家原本也是一條命啊。”

“沒想到魏珊看著柔柔弱弱的,心這麽毒。”

剛才詢問魏珊怎麽好久沒曬崽崽照片的女工作人員,更是一臉複雜:“別說了,我的濾鏡已經粉碎,我以後再也不隨便追星了。”

另一個人道:“她以前不是經常在微博曬她和她家狗狗的合照嗎?還上了好幾次熱搜,那狗看著養得挺好的啊,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狗都死了,還找上門來了,能有什麽誤會?你自己就在娛樂圈工作,還信這套?你能看見的,都是明星想讓你看見的。”

“有些明星是挺喜歡搞營銷的,可能魏珊也買熱搜了吧,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魏珊嚇得渾身僵硬,其他人又像見鬼似的躲著她,她心裏都被恐懼填滿了,聽見別人對她惡毒的揣測,哭著尖叫:

“我沒有!我沒有!”

“我就是把它賣出去了!我沒有殺它!”

“不信你們問小晴,是小晴幫我賣的!她知道!”

大家的目光頓時又聚集到助理小晴身上,她立刻慌了神:“我什麽都不知道,是珊珊姐叫我賣的,她拍完戲和我說,覺得那條狗跟她有緣,然後就帶回去養了!”

“嘁,有緣怎麽又賣了?還不是給自己立愛心人設。”人群中不知道是誰發出一聲不屑的嘲諷。

小晴拚命解釋:“沒有!剛開始珊珊姐都是親力親為地養它,後來珊珊姐事業遇到低穀了,整個人都很壓抑,那隻狗又要每天出去遛,不遛它就在家裏亂叫亂咬家具,珊珊姐一直接到鄰居投訴,精神狀態越來越差,還差點得了抑鬱症,沒辦法才把它賣了……”

“你不能管它一輩子,那最開始就別養啊。”

“就是啊,這狗就跟人差不多,和人相處久了就有感情。”

“聽井小姐的描述,你們肯定是把狗賣給狗販子了,要不就是專門喜歡虐殺貓狗的人。”

“對,我前段時間也看新聞了,有的人他就是心理變態,不能殺人就殺動物,簡直反社會啊!”

“我也看見了,我想象不到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毒的人存在。”

原來是這樣,井玫瑰恍然。

她看著身體越來越淡的崽崽,躊躇了下,還是詢問淚流不止的魏珊:“它快走了,你想見見它嗎?”

“不!我不想見它!讓它走!讓它走!”魏珊雙手死死環抱住自己,痛哭流涕,她都快被嚇死了,怎麽可能還想見那條狗!

魏珊心中隻有萬般後悔,當時她就不該養崽崽。

井玫瑰皺眉,雖然崽崽的死和魏珊沒有直接關係,但是她這樣抵觸,對崽崽來說也太殘酷了,畢竟魏珊是它死了之後都想回到她身邊的人。

井玫瑰走到魏珊腳邊,彎腰將狗狗抱起,魏珊一看她的動作,嚇得頓時癱倒在地。

那狗、那狗剛才居然和自己靠得那麽近,太恐怖了!

崽崽被井玫瑰抱在懷裏,卻依舊眼巴巴望著魏珊。

“你倒是念舊,就是有人不值得。”

井玫瑰心生惻隱,低聲在崽崽耳朵邊道:“不如我來做你的主人吧,我和閻王老爺上表陳情,把你留下來。”

她想起大哥養的那兩條大白狗,忽然覺得這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跟著我有肉吃,你願意嗎?”

其他人不知道井玫瑰說了什麽,隻看見她手裏抱了團空氣,而後居然慢慢顯露出一隻瘦骨嶙峋的狗來。

普普通通,和正常的活狗沒什麽兩樣。

眾人心裏的畏懼頓時如潮水般退散,膽大的還好奇地上前去看。

“這就是魏珊養的那條狗?”

“餓成這樣了,真可憐。”

“是啊,身上這麽髒,好久沒洗澡了吧。”

“既然你連最後一麵都不願意見它,以後就由我來養它了。”

井玫瑰低頭看了眼懷中的狗子:“以後你就叫‘將軍’,好嗎?”

“將軍”低低嗚咽一聲,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胳膊。

井玫瑰神色一鬆,眉眼漾開淺淺的笑,摸了摸它的背:“我會好好把你養大的。”她在心裏默默補充,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敢欺負你。

圍觀的劇組成員又好奇了:“井小姐,這狗都變成鬼了,真能養啊?”

井玫瑰笑容漸隱,淡聲道:“嗯,我會把它帶走,你們不用擔心。”

“井小姐不是說她是道士嗎?肯定有她自己的辦法,這狗怪忠心的,要是我能養,我也想養了。”

“想屁吃吧你,你以為你是井小姐呢?不對,應該是井大師!”

井玫瑰對圓淨大師道:“將軍我帶走了,陰氣驅除的事就麻煩大師出手吧。”

圓淨大師答應了:“好,交給貧僧吧。”

井玫瑰帶著將軍回家前,用元氣將它隱匿了起來。

將軍是鬼物,之前是準備送它去投胎,井玫瑰才祛除了它身上的陰氣。現在既然要養著了,她就想換成元氣滋養它。前者久了會成陰邪之體,後者卻有希望慢慢溫養出實體來。

當然,前提是有足夠多的元氣供它吸收。

井玫瑰打算回去後,就在家裏布個聚集元氣的陣法,這樣一來,不僅隨時能為將軍提供充盈的元氣,還能使黃家人也同時受益。

井玫瑰從前沒有養過貓貓狗狗,但將軍不用如同普通的狗一樣飼養,隻需用元氣蘊養。等到以後實體出現了,她再用丹藥輔佐,相信用不了多久,將軍就會長得威風凜凜了。

她摸了摸狗狗的背,將元氣注入它殘疾的前肢,不一會兒,將軍就歡快地跑下地,正常走動了。

井玫瑰用腳攔住它,念了幾句咒語,將軍身上的毛發立時煥然一新,白得像雪。

這狗看著太瘦了,養一養也不知道會長成什麽樣。

井玫瑰想,要是能長得像大哥養得那兩條狗一樣大,她就不虧了。

.

這次把劇組的事情解決之後,井玫瑰以為那邊就不用去了,沒想到洪敏強導演又找上了她。

洪導樂嗬嗬道:“井大師啊,你不是想演女一號嗎?現在正好。”

原來魏珊從前天晚上“捉鬼”之後,精神狀態就變得非常不好了,她自己主動提出退出劇組,並且和投資商那邊打了招呼,沒讓他們撤資。

洪敏強一收到這個消息,高興壞了,喜從天降啊,他立馬就來聯係井玫瑰。

這可是尊大佛啊,和圓淨大師認識不說,自己也是個厲害的大師。他們拍這部電影本來就和神神鬼鬼的東西搭邊,有井玫瑰在這兒鎮著,洪敏強覺得自己心裏就不會虛。

演技不行,他可以親自教,再怎麽差,井玫瑰那張臉也能頂不少分。

“你放心,片酬我給雙倍!”洪導金口一開,特別大方。

井玫瑰知道他是補上次捉鬼的酬勞。

那晚她想到自己帶了將軍走,不算空手而歸,就沒問他要酬勞。

“我可以去演戲。”做事也要善始善終,畢竟她一開始是打著試鏡的招牌去見洪導的,不過女一號她不能演。

“我還是演原來的女鬼。”

“可你不是想……”

井玫瑰打斷洪敏強的話:“我從沒想過演女一號,是你誤會了。”她之前就說過了,怎麽洪導還沒忘記自己的腦補?

“我不會演戲,就演一開始說的那個角色吧。”

井玫瑰一副不容商量的口吻,洪導這才作罷:“那行,錢我還是按女一號的給你,這你可就別再拒絕了,再拒絕我就隻能讓編劇給你加戲了。”

洪導開玩笑般說道。

井玫瑰這次爽快答應:“好。”送上門的財神爺,沒有往外推的道理。

於是洪導又聯係了另一位一線女星,正好對方有時間,一套流程走下來,三天內劇組就重新開機了。

劇組成員都以為這回能踏踏實實拍完整部電影,沒想到才過了一個禮拜,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