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屬於他的記憶。

何若暄醒來已經是第二日,他隔著被子趴在他身上睡著了,不用想也知道他探了一夜的脈,以為他會死掉。

何若暄吐了一口氣,連他自己都以為他會死掉,沒想到,他還能活下來。

沒有亂動等他睡醒,卻已是正午時分。

他揉了揉眼,有些疲憊望著他,兩人對視,竟都一瞬間笑了。

“命大的家夥,你還笑得出來!”夜域焓把暖爐一一移開。

何若暄坐起“我這不是劫後餘生嗎!”

何府沒有以往的冷寂了。快要過年,何若暄親手將燈籠掛了滿府,頗為難得,何父竟能對他笑了,何若暄開心不已。

夜域焓扶著梯子,生怕他老人家一個晃神栽了下來。

伸手扶過他手,爬下來。

“過年還要好好吃一頓,要添新衣畫桃符,還有那麽多事要做。”

夜域焓拽過他身子“還是算了吧,不要太累了,這些我找人替你去辦。”

何若暄有些落寞的笑了笑“這也許是我過得最後一個年呢?自己動手好歹充實一些。”

望著他的背影,夜域焓歎了口氣。

慕雲姬在安暮的書房坐著,微微走動。

他端來燕窩粥,“累了沒有,我親手燉的,趁熱吃。”

慕雲姬笑了笑,“辛苦你了,你也坐下吧。”

手中的粥味道極好,他的照顧實在太貼心。

安暮替他挽了廣袖,慕雲姬有些不習慣往後去讓,“砰、”的一聲摔破了碗。

地上傳來的鈍音讓他眸微微閃了閃。

“啊?有沒有燙到,我隻是替你、、”安暮眼裏有些受傷,他還是不習慣他碰他。

慕雲姬握住他手“沒事,別多心了,再幫我盛一碗,看起來味道還不錯。”

安暮笑了笑,點頭“我去幫你再盛一碗。”

慕雲姬站起身,在房裏四處看了看。

夜域焓在書房走來走去“你爹藏書可真是多,這足足碼了兩麵牆。”

何若暄不以為意“他的書大多不在這裏,在後院收著呢。這裏隻是他愛看的一些。”

夜域焓隨手翻開一本書,湊到他跟前“你爹以前就沒和你講過官場的事麽?”

頓住筆,何若暄搖頭。“極少極少。”

“你知不知道先皇是怎麽死的?”

何若暄扔掉筆“外頭隻傳言是慕雲姬殺了他父皇。”

夜域焓神經兮兮的說道“這是真的你信不信?”

真的?!何若暄回頭“不信!我不信!先皇是他爹。”

“你對師兄了解的當真太少。”

夜黑風高,夜域焓硬拽著他出去。

對他而言,皇宮內院如入無人之境,即使拖著他這個‘廢人’

“你帶我去哪裏?”何若暄剛一張口,夜域焓捂住他嘴,麵前是一排禦林軍持劍走過。

重兵護衛著一個院落,似乎囚禁著什麽人。

夜域焓飛身而起,何若暄隻有小心翼翼跟上。

跟著他從窗子裏跳進去,夜域焓呼了口氣“你可以說話了。”

何若暄四處張望著,卻是黑漆漆的一片。

“這是哪裏?你帶我進宮幹什麽?”

夜域焓輕車熟路引著他“見師兄的母親啊。”

何若暄直接呆住“見誰?”

“被師兄囚禁了的女人。”

夜域焓忽然朝黑暗中道了句“女人。點燈啦!”

不一會兒竟真的有燈點亮。

興許是這裏已經太多年沒來過人,空氣中都有一股厚厚灰塵的味道。

而燈亮,何若暄直接嚇得拉住夜域焓衣袖。竟、竟是一個大鐵籠!

籠子太大了。光是重兵把守還不夠,內部竟還用大籠子罩住,籠子四四方方,有床、桌子、簡單的必需物而已。

鐵籠裏坐著一個女人,靜靜看著他。這裏的一切都有些上了曆史的味道,古舊、味道也有些嗆人。

何若暄有些緊張的看向那女人,隻覺眼前一黑!

這怎麽可能不是慕雲姬的娘?好美的女子,一雙眸子縱使失了光彩,卻顧盼生輝,慕雲姬這樣絕美,似乎她的娘也隻有這樣美才對。

女人冷笑“你又來了。”

夜域焓拉過何若暄“這次可不同,我這是帶人看望您呢。上次你跟我講的故事都沒有講完,我怎麽舍得走?”

何若暄拉住他手臂“他、他真的囚禁他的母親。”那也意味著,他的爹也就是先皇,當真是他所殺!那可是他的親爹啊!

外麵的謠言竟都是真的!

夜域焓穩住他身子“你該知道的,慕雲姬沒你想象的那麽強大,他的每一步走的有多苦。”

那女人似乎精神有些失常“我的兒子囚禁我,皇後呢?她總該死了吧,還有那個狗皇帝,統統都要死光吧?該死,該叫他們都去死!”

夜域焓走到女人麵前“昨天、昨天是誰關的你?”

女人有些恍惚“兒子。不!那個畜牲!那個沒人心的東西!”

“你住口!”何若暄抓住鐵籠。

夜域焓拉開他,又對著那女人“他是你兒子?”

女人有些瘋癲“怎麽不是?我生了個沒人心的畜牲,從小我就看出他不是個好東西。”

何若暄怒,夜域焓捂住他嘴不讓他衝過去。

在他耳邊輕道“聽她說。”

夜一點點鋪展。

“他就是個魔頭,從他殺了我女兒我便知道了。他才多小?才六歲啊,把繈褓中的妹妹活生生的捂死,嫁禍給皇後。嗬!皇上重新接納我又怎樣?他還是嫌的、嫌棄我是胡人,他還是不要我。”

女人仰著頭,似乎十分痛苦。

“你如今怪他,他殺你女兒時你會不知道嗎?不過是你想重出冷宮罷,才由著他六歲小兒殺人。”

夜域焓冷冷指出。

女人淒涼的笑著“是又怎樣?他為了不被餓死,我為了出去,不是很好麽?”

何若暄捂著嘴,往後跌了一步。為了不被餓死、、殺了繈褓中的親妹妹,母親卻冷冷旁觀不過是為了重出冷宮。

“他憑什麽隻喜歡皇後那個女人?不就是他爹有權麽?憑什麽?本宮可是公主!萬人朝賀的公主,嫁與他狗皇帝!”她笑得亂顫起來。“慕雲姬?不過是個遭人怒罵的東西,朝中大臣幾欲上奏要燒死他,都被他命大逃脫,本宮都親手送到火架上了,你說他天居然還會下雨。就是來禍害人的妖孽!”

何若暄張大了嘴,眼前恍若就是才那麽小的他被扔到刑架上,還是被他的母親!

女人撫了撫長發。

“然後呢?慕雲姬被你怎樣了?”

何若暄顫抖出聲。

“他?我還敢拿他怎樣?他走了唄!狗皇帝任那新寵的小妖精,把沸水煮過的茶杯往他身上燙,燙出一道傷,她便笑,燙出她便笑,我以為他趴在那兒要死了。”

何若暄哽咽出聲“然後呢?你為什麽不保護他,你看著他被人傷害?”

“嗬?保護?有人自會保護他,那個皇後的哥哥不知是什麽將軍來著,見他長得狐媚竟要帶回去養著,偏偏那小子沒福氣,竟暈死了過去,那將軍便不要了!後來、後來他就不見了。”

何若暄簡直覺得自己要暈了過去,他從小竟都是這樣非人的折磨。

“他回來時,我都認不出他了。他殺了很多很多人,我還以為他會殺了我。他還是把我關進了鐵籠!”女人笑著,分不清含義。 、

夜域焓罵了句“活該。”

何若暄終於知道,人命在他眼裏為何這麽不值錢,因為他的命、從來就沒有被人看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