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年開始,如果說大一新生是滿懷憧憬,不少高年級男生則是滿懷興奮,瞪大眼睛積極尋找理想目標盡快下手。Z大是一所文理合並的綜合性大學,理科專業遠遠多於文科專業,男女學生數量的比例五比一,男五女一,女生是稀缺資源,漂亮的女生更是奇珍異寶。因此每一年有新資源到來時,高年級男生便會熱情澎湃,對新學妹表現出無比的熱忱與關懷,楊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認識了秦可兒。

楊帆是校籃球隊隊長,高校之間的年度籃球聯賽將於十月中旬開始,他馬上要著手準備賽前隊員選拔事宜,前往經濟學院男生宿舍找他的死黨校籃球隊副隊長周正浩商量。路過女生宿舍,楊帆遠遠就看見周正浩在女生宿舍大門外,正對著麵前一個穿校服的女孩子眉飛色舞說著什麽。他不由笑,女生大都喜歡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在非必要場合,隻有大一新生才會穿這種寬寬大大、遮蔽了所有曲線的校服。顯然,周正浩找到了理想目標,在施展他的個人魅力,試圖用他的熱情點燃對方的**。為了不壞他的好事,楊帆安安靜靜站一旁看熱鬧。

周正浩沒有空注意楊帆,正吹噓得起勁:“我在學校人脈很廣,朋友很多,許多學生社團的老大,學生會各部部長,都是我的哥們,我跟你說......”

“等一下,”秦可兒打斷周正浩的話,彬彬有禮說:“我想請問一下,你說的這些事跟我有關係嗎?”

這個問題似乎超越了周正浩預料的範圍,他一時間目瞪口呆,半晌:“這個、這個,好像沒有多大關係。”

秦可兒又極其誠懇的問:“既然沒有關係,為什麽要對我說這麽多呢?”

周正浩啞口無言,竟然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周正浩家境好,人長得帥,籃球和足球又玩得很溜,在女生中頗受歡迎。楊帆第一次見到他吃癟的樣子,忍不住失聲大笑。

聽到笑聲,秦可兒回頭看了一眼,楊帆正對上她的雙眼,怔了一下,極其清冽的目光,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眸仿佛瞬間能看透人心。他慢慢斂起笑容,衝著她禮貌點頭淡淡一笑,她大大方方頜首回以一個微笑後,轉過頭客氣的問周正浩:“現在可以讓我走了嗎?”

周正浩呐呐側身,秦可兒從他麵前越過,進入女生宿舍的大門,望著她的背影,他一幅失魂落魄的樣子,楊帆拍了拍他的肩,極力想表現出一點同情的樣子,卻又忍不住笑起來:“玫瑰雖好,無奈多刺。”

“嗯,”周正浩兩指支住下巴,擺出一個自以為很酷的造型,重重點一點頭:“有個性,我喜歡!”

新生入校的前一周,平時對男生封閉的女生宿舍一般會開放,允許男生在晚上七點鍾之前自由出入,以便於幫助女生搬運行李及新生工作的開展。於是許多男生憑借探望新老鄉、關心新學妹等等冠冕堂皇的理由拜訪女生宿舍,實際上是別有居心。偏有單純懵懂的小女孩,長久浸泡於題山書海之中不諳世事,剛來自己夢想中的象牙塔,以為裏麵的天之驕子個個都是純潔的天使,被某些居心叵測的家夥所表現出來的熱情關切所感動,有的女生甚到還來不及好好熟悉一下身邊的環境和人,就淪陷在對方的溫柔攻勢和豐富學識中了,等過了一個學期才恍然覺悟,嘔心捶胸口:原來這家夥並不見得比我懂得多,隻不是比我早來一兩年,更熟悉環境而已。

秦可兒就讀於Z大經濟學院工商管理專業,屬文科類專業,全班四十二個學生,女生十六人,是經濟學院新生班級中女生最多最漂亮的一個班級,而班上的漂亮女生又大多集中於可兒所在的312寢室,於是拜訪者更是絡繹不絕,以至於不到晚上女生宿舍封閉時間,寢室裏的六個女孩都沒辦法躺下來好好休息一下。

這種情況持續到周五傍晚,漂亮的北京女孩桑麗娜終於忍無可忍,把兩個正在高談闊論的學長轟走後,大力甩上寢室門,“以後最好把寢室門關牢一點,別讓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進來。”

長相秀美的四川女孩宋恬臉色變了變,能正式考入這所大學的人在以前的學校個個都是佼佼者,習慣了眾星捧月,誰也不會買誰的帳,被桑麗娜轟走兩個老鄉,宋恬心中已經很窩火,現在又聽她這樣說,更加惱怒,說:“什麽叫亂七八糟的人,這幾天來找你的人也不少吧,你倒是說說看,那些人是不是也該算作亂七八糟的人?”

桑麗娜正要反唇相譏。

上鋪的薑蘭探出頭:“哎,大家都一個寢室,別傷了和氣。”她是寢室裏年齡最小的女孩,來自陝西農村,長相甜美,憨態可掬,笑起來的樣子非常討人喜歡,見她出來打圓場,桑麗娜和宋恬都不再說話。

寢室裏性格最開朗的葉菲笑著說:“來的人太多不好,不讓人進來也不好,要不,我們定一個暗號,隻告訴我們的熟人,以後對不上暗號的人,統統不讓進。”

本來隻是一句玩笑,卻立刻得到了寢室成員讚同,連桑麗娜和宋恬也放下了剛才的不愉快,大家一起熱烈討論暗號的內容,討論了半天,始終達不成一致意見。

“秦可兒,”坐在可兒對麵的何曼雪說:“你還沒有發意見呢。”

“要我說呀,”可兒正給湘雨寫信,放下手中的筆,抬起頭:“等下一次再有人來敲門,我們隨便問一個問題,哪個人的答案聽著順耳,我們就給哪個人開門。”

話音剛落,恰好就有人在外麵敲門了,桑麗娜對著門呶一下唇:“來,示範給我們看一下。”

“好啊,”可兒爽快答應,走到門邊,清了清嗓子:“說,我是不是美女?”

周正浩和楊帆站在門外麵麵相覷,“搞什麽鬼?”周正浩納悶。

門內又傳出一句話:“您的答案錯誤,係統無法認證。”緊接著傳出一陣女生的爆笑聲。

“我來試試,”楊帆靠近門口,提高聲音說:“是,你是絕世大美女。”

“答案正確,請進。”可兒打開了門。

周正浩不停的抹額頭擦汗,楊帆站在門邊笑嘻嘻上上下下反複打量她:“果然是絕世大美女。”

可兒麵不改色,轉過身對著寢室一群笑得東倒西歪的家夥,非常之淡定:“看到沒有,以後按這個示範做就可以了。”

“這個好,這個好,就這麽定了。”全寢室人意見達成一致。

周正浩腦袋探入寢室門口,喊:“桑麗娜。”

宋恬“嗤”一聲笑:“桑麗娜,又是找你的——”尾音拖得意味深長。

桑麗有些難堪,自己理虧在先,不好對宋恬發火,狠狠瞪周正浩一眼,沒好氣問:“幹什麽?”

周正浩倒是好脾氣,不在意的笑了笑,目不斜視從秦可兒身邊越過,拎著一大包東西走進寢室:“你媽媽打電話給我,說你成了我的學妹,怕你不適應學校的生活,叫我照顧著你一點。”他哄女孩子的確很一套,帶來了一大包零食,給桑麗娜拿出來招呼室友分享,隻一會兒功夫,不但把桑麗娜給哄得眉開眼笑,而且和其它幾個女孩也談笑自如了,隻有秦可兒和宋恬置身於熱鬧之外。

楊帆對於拜訪女生寢室之類的活動並沒有多少興趣,是被周正浩硬給扯了過來。百無聊賴之際,他的目光飄向了還在寫信的秦可兒,她的思緒似乎完全沉浸入了筆端,對於室友的暄鬧既沒有表現出興趣,也沒有表現出不悅,低斂著眉宇,唇畔含著淺淺笑意。她這次沒有穿校服,一身素色連衣長裙,稀稀疏疏映著幾片淡色竹葉花紋,大概剛洗過頭,微濕的長發柔順垂在肩兩側,整個人素雅得仿佛一幅山水畫。

楊帆暗暗猜測她在給誰寫信,恍惚間聽周正浩提到他的名字,周正浩對那幾個外地女孩說:“楊帆和我都是北京本地人,你們是麗娜的室友,也是我們的學妹,作為東道主,於情於理我們都該為你們接風洗塵,下周一你們就要開始軍訓了,不如趁這個周未有空,我們請各位學妹去香山看紅葉,楊帆,你說怎麽樣?”

楊帆漫不經心答應:“我的意見不重要,關鍵是各位學妹的意見。”說著話,他又看了可兒一眼。

可兒已經寫完信,站起身走到書架旁拿了一個信封,入學前她並沒有給自己購置新衣服,身上這條裙子是湘雨所送。湘雨考上了省內的一所本科學院,為自己購置衣物時,也為可兒準備了一份。她很會挑選衣服,式樣簡潔大方的一條裙子,就把可兒苗條修長的身材曲線完美勾勒出來,裙擺隨著她的走動,如水波一般**漾。楊帆看著她,突然就想到了曾在書上看到的一句話:靜如畫,柔若水。

桑麗娜順著楊帆的視線看向可兒,意味深長的笑:“秦可兒,其他人都同意明天去香山了,你要缺席就太不夠意思了。”

可兒把信紙裝入信封,抬眸一笑:“好,我也去。”

從女生宿舍樓下來,周正浩高昂的興致還沒有平息:“怎麽樣,怎麽樣,我的眼光不是一般強吧,當初我們寢室那群家夥評論312哪個女生最漂亮,有人說桑麗娜,有人說宋恬,我一眼就看出秦可兒才是真正的天生麗質,隻不過整天穿著校服,不挑眼而已,這不,今天換一身衣服,那個漂亮呀,把桑麗娜和宋恬都給比下去吧。”

不時有男生進出女生宿舍大門,一路上,不少熟人迎麵走來,看見楊帆和周正浩,一臉彼此心照不宣的笑容。楊帆哭笑不得,周正浩來這裏目的跟他們一樣,純粹為了追女生,他卻是被周正浩以兄弟義氣這頂大帽子給硬逼來的,名不符實,想著就憋屈,他加快腳步走出宿舍大門。

周正浩追在後麵:“哥們,慢點走,我說,你有沒有合意的目標?要有的話,我幫你找桑麗娜打探一下內部消息,知彼知已,百戰不殆嘛。要不,我幫你和桑麗娜牽牽線,咱兄弟間可以裏應外合。”

楊帆涼涼瞟他一眼:“剛才看你和你那個青梅竹馬打得火熱,我還以為你轉移目標了呢。”

“這你就看不懂了吧?”周正浩得意,“我這叫曲線攻略,秦可兒的正麵防禦太強,我就從她身邊的人著手,側麵包圍她,攻陷她。嘿嘿——”他五指張開,又一個個收攏,“看她怎麽逃過我的五指山。”

看他一臉的奸笑,楊帆搖頭歎氣:“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你那個青梅竹馬對你有意思,你居然利用人家來為你泡妞,也太毒了點吧!”

“桑麗娜?”周正浩怔一下,馬上揮揮手:“不可能,我從小和這丫頭一起長大,別看她長得人模人樣的,性子野得很,我都沒當她是女孩子。我要敢去泡她,隻有兩個下場,要麽一畢業就被我爸媽押上結婚禮堂,要麽被她爸媽大卸八塊去填海,不是生不如死就是慘烈的死,我哪敢去招惹她。”

“我看你還是悠著點吧,”楊帆說:“別玩火不成,把自個兒給燒成灰燼了。”

與此同時,312寢室的幾個女孩也正熱烈討論著楊帆和周正浩。

“桑麗娜,你男朋友對你真好,長得又帥。” 薑蘭不無羨慕。

“你是說周正浩那家夥?”桑麗娜撇一下唇角,極力表現得不在意的樣子:“他不是我男朋友,我們兩家是世交,從小到長大他盡會欺負我,見到他就煩,要不是看在周伯父周伯母的份上,我剛才門都不想讓他進。”話雖這麽說,她亮晶晶的眼眸中卻分明透著喜悅。

葉菲故意逗她:“你沒那意思,人家可是一往情深,說是為我們這些外地學妹接風洗塵,真正目的是為了討誰歡心?為誰辛苦為誰忙,桑麗娜,人家可是為了你煞費苦心,我都感動了,你還沒有感動?”

桑麗娜紅著臉嘟噥:“誰理他。”掩不住的歡喜笑意從微抿的唇角傾瀉出來。

“隻怕醉翁之意不在醉。”宋恬冷不丁來一句。

桑麗娜沉下了臉:“什麽意思?”

葉菲連連向宋恬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說了,宋恬視而不見,瞄一眼向來安靜的秦可兒,說:“你們都沒有注意到嗎,剛才秦可兒同意一起去香山時,周正浩一幅如釋重負的樣子。”

桑麗娜狐疑的看向秦可兒。

秦可兒神情自若,迎著桑麗娜的目光笑:“還說不理人家,宋恬這一試探就露底了吧?”她轉眸含笑看向宋恬:“看,玩笑可不能亂開,有人吃醋了,我冤過六月飛雪。”

被秦可兒清冽的目光一掃,宋恬心底莫明生出一絲怯意,於是也陪笑著對桑麗娜說:“咦,真吃醋了,跟你開玩笑呢,看你下次還會不會嘴硬。”

桑麗娜神情緩和,半帶著羞澀嬌嗔:“胡說,我才沒有吃醋呢。”

葉菲是寢室中年齡最大的女孩,頗有大姐風範,知道這個話題不宜繼續下去,立刻轉移話題:“那個楊帆真帥呀,很陽光的氣質,也是我們學院的嗎?”

“他是工程學院機械工程專業大二學生,高中時就跟周正浩同班,又考入同一個大學,兩個人經常一起踢足球打籃球,是鐵哥們。”桑麗娜蹭到秦可兒身邊,“哎,你有沒注意到楊帆一直在看你,肯定對你有意思,要不要考慮一下,據說他是工程學院有名的帥哥,又據說很受女生歡迎呢。”

“唉,”可兒無可奈何歎氣:“原來你是對楊帆有意思,咱倆是誰呀,關了門一家人,開了門還一家人,女生在Z大形勢一片大好,犯得著為一棵草弄得姐妹窩裏反嗎?”她拍拍桑麗娜的腦袋,仿佛哄一個小妹妹,實際上她的年齡還要比桑麗娜小半年多,“放心,我不會跟你爭的。”

“停、停、停!”桑麗娜急:“誰說我對楊帆有意思了。”

秦可兒一臉的無辜:“是你自己說的呀,楊帆一直在看我,就是對我有意思,你如果不是一直看楊帆,怎麽知道他一直在看我,你一直看他,不是對他有意思,難道是對我意思?”

一段饒口令一樣的話,被她說得很順溜,一夥人再次笑倒,何曼雪說:“秦可兒要麽不說話,一說話就堵得別人說不出話。”

“不領情算了,”桑麗娜噘起漂亮的小嘴:“我是好意,楊帆的個人硬件可一點也不比周正浩差,就是不知道家庭條件怎麽樣,我本來想幫你向周正浩打聽一下的。”

“放心,”宋恬語時不時爆出一句驚人之語:“楊帆的身家絕對隻在周正浩之上,不在周正浩之下。”

桑麗娜瞪她一眼:“你又知道?”

“諾,我來給你們提升一下書本以外的品位知識吧,說不定以後交男朋友用得到,”宋恬說:“這些天,我們寢室來來往往的男生大多衣著光鮮,不乏全身名牌的人,實際上有些人是窮鬼裝闊。”

“窮又怎麽樣了?”薑蘭不服氣:“我們村裏窮人多著呢,不偷不搶,靠雙手辛苦養活自己和家人,招誰惹誰了?”

“窮並不可恥,”秦可兒輕聲說:“可恥的是那些拿著父母血汗錢裝闊的人,如果碰到這樣的男人,有多遠讓他滾多遠。”

“對,對,就是這個道理,”宋恬繼續說:“我想說明的是要真正看清楚一個男人的身價和品位,並不能僅僅憑衣著斷定,更主要的是看細節,特別能從鞋子、錢包、腕表這三點看出來,楊帆的衣著大方得體,但隻是大眾化的牌子,錢包我們暫時也沒有機會見到,可是,”宋恬盯著可兒,眼睛閃閃發亮:“秦可兒,你剛才有沒有注意到他鞋子和腕表的品牌?”

秦可兒被她鄭重其事的樣子給逗笑起來:“我對名牌沒有什麽概念,而且,那別人的私事,跟我有什麽關係。”

“我的意思是如果他真看中了你,你不妨好好把握一下,說不定他就是你的青娃王子。”

“就因為他可能是富家子弟?”

宋恬點頭頗為誠懇說:“我媽媽對我說過,婚姻是女人改變命運的第二次機會。”

秦可兒不以為然的笑:“把命運寄托在男人身上,一輩子的時間很長,女人會變老變醜會生病,如果有朝一日,男人厭棄了女人,女人該怎麽辦?”

第二天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周正浩前一晚已經租下一輛小麵包車,接上312寢室的六個女孩,一行人興衝衝前往香山進發。大家都是年輕人,共同話題多得是,一路上氣氛十分活躍。

桑麗娜暗暗留心了一下,周正浩對待秦可兒的態度和對待寢室裏其他女孩的態度一樣,並不見得有什麽特別的地方;秦可兒更是坦坦****,既使視線偶爾不經意和周正浩的視線交匯,也隻是坦然大方正視,沒有絲毫扭捏羞澀;倒是楊帆的目光時不時落在秦可兒身上。桑麗娜打消了最後一絲疑慮,附在周正浩耳旁低聲說:“楊帆怎麽老看著秦可兒,動機不純。”

周正浩斜睨楊帆一眼,明顯帶有警告的意思,楊帆笑著把頭一揚,看得更加光明正大。氣得楊帆的手用力一握,“啪”一聲,花生殼被捏開兩瓣,又拿起一顆花生繼續狠狠捏,把花生想象成楊帆的腦袋,居然用眼神調戲他未來女朋友,不知道朋友的女人不可欺?

“你在幹嘛?”桑麗娜奇怪。

周正浩悶悶說:“花生殼太硬了,我剝給你吃。”

“真體貼!”

“太浪漫了!”

“好溫柔!”

..........

幾個女孩子起哄。

桑麗娜低頭抿唇偷偷的笑,心裏好像灌了蜜一樣。

“嘔——”一個作嘔的聲音不適時響起,眾人注目之下,薑蘭臉色發白,“對、對不起,我、我有點暈車,嘔——”

秦可兒迅速拿了一個方便袋遞給她,“別緊張,想吐就吐吧,吐出來會好受一點。”

薑蘭一吐不可收拾,吐到最後,已經沒有東西可吐,隻能痛苦的幹嘔,秦可兒坐在她身邊,輕輕拍她的背,替她順氣。

“天,”桑麗娜說:“薑蘭,你怎麽從你老家來到北京的,難不成是走路?”

薑蘭吐得有氣無力:“我、我先搭摩托車到城裏,再坐火車,這兩種車我不會犯暈的,嘔——”

車內開著空調,窗子密閉,嘔吐物的怪異氣味充斥車廂裏,有幾個女孩悄悄皺起了眉頭,又不好意思說什麽,就把窗子打開了一些。雖然已經是九月份,臨近中午的氣候仍然稍顯炎熱,一股熱浪從窗外竄入車內。

薑蘭更加內疚,眼圈通紅,慘白的臉色已有些泛青,十分難受的樣子。

秦可兒求援的目光望向周正浩,他馬上會意,走到駕駛座旁低聲和司機說了幾句話。很快,汽車靠邊停下。

“這裏有個湖畔公園,風景很不錯,”周正浩說:“我們就地休息一下,順便讓楊帆給大家拍些照片,他學過攝影,保證把你們個個拍攝得美若天仙。”眼角的餘光瞄見秦可兒含笑的雙眸讚許注視著他,仿佛感覺到自己高大英偉的形象倒映在她那美麗的眼眸中熠熠生輝,他頓時心花怒放飄飄然,。

一群女生歡快的下了車,楊帆從他身邊經過,順手在他肩上重重拍一下:“兄弟,這個造型不錯,不過,我不得不提醒你一聲,人已經走了。”

周正浩這才發覺秦可兒和葉菲扶著薑蘭已走了一段距離,他趕緊下車,一把揪住正尾隨而去的楊帆,低聲說:“喂,老實交待,你色迷迷盯著別人看是什麽意思?”

“看著順眼,不看白不看,”楊帆說得理直氣壯:“怎的,你泡得,我就看不得,看一下又不會有什麽損失。”

“看了也白看,”周正浩駁他一句,突然狐疑盯著他:“你該不會也看上秦可兒了吧?”

楊帆“嗤”一聲:“你當我是你呀,看見個漂亮女生就起色心?”

“靠,”周正浩罵:“沒看上,你那雙桃花眼亂放什麽電,萬一害她誤會了怎麽辦?”

“換作別人說不定,”楊帆說:“不過你那個秦可兒是冰做的,絕對不會誤會。”

“哼哼——”周正浩皮笑肉不笑,斜眼看他,。

楊帆嘻笑:“在我高壓電眼之下,臉都沒紅一下的人,你說她有沒有誤會?”

周正浩想了想,喜笑顏開:“那倒是,我就喜歡高難度的挑戰,這樣才有成就感。”

前方樹蔭下,桑麗娜喊:“周正浩,快點來了,還磨蹭些什麽?”她的語氣儼然是已經以他的女朋友自居。

周正浩苦惱皺眉,楊帆塞了兩瓶礦泉水給他,向坐在湖畔石凳上的秦可兒和薑蘭一揚下頜:“好機會,快去表現表現,青梅竹馬那邊我幫你搞定。”他拿著照相機往桑麗娜一行人所在的方向跑去。

薑蘭眼淚汪汪:“新生報道那天,我是坐校巴從火車站來學校的,也隻是腦袋犯暈,沒想到今天會暈車暈得這麽厲害,掃了大家的興。”

“沒關係,”周正浩從後麵走來,接過話題:“剛到一個新地方水土不服,身體會變得虛弱,暈車是很正常的事。”

“真的?”薑蘭眼巴巴看著他,似乎急於尋找安慰。

“真的。”周正浩遞給她一瓶水,“所以你不用內疚,這不是你的錯,對不對,秦可兒?”他側過頭看著秦可兒,含眼脈脈的眼神差不多快要“劈裏啪啦”冒出火花了。

秦可兒笑了笑,一個小酒窩在右臉頰若隱若現,周正浩又開始飄飄然。“我和薑蘭商量過了,”秦可兒說:“在這裏休息一會兒,然後你們繼續去香山,我們兩個坐地鐵回去。”

“那怎麽行,”周正浩不假思索:“要回去就一起回去,反正現在也不是看紅葉的好時候,嗯,就這麽定了,等十月份香山舉辦紅葉節時再去,那個時候才好看。”

薑蘭哭喪著臉:“桑麗娜會扒了我的皮。”

周正浩訝然:“為什麽?”

秦可兒笑:“桑麗娜是北京人,肯定看過香山紅葉,也肯定知道現在不是看紅葉的好時節,為什麽肯出來,你還不明白嗎?”

周正浩呆愣,不知為什麽就臉紅了,結結巴巴辯白:“我、我跟她沒、沒什麽,從小一起長大,隻是好朋友,你、你別誤會。”

“誤會什麽?”桑麗娜和其他人正在走近,恰好聽到最後一句話。

秦可兒搶先說話:“我和薑蘭決定坐地鐵先回學校,你們繼續去玩。”

大家麵麵相覷,再看看精神狀態不是很好的薑蘭,半晌,葉菲猶猶豫豫提議:“要不,我們大家一起回——”

“不、不行。”薑蘭急:“別再增加我的負罪感了。”

“我陪她回去就行了,”秦可兒說:“薑蘭隻有坐汽車時才暈車,我們都沒坐過地鐵,正好去體驗一下。”她拉起薑蘭,“我們先走了,大家玩得開心點。”

“等一下。”周正浩突然出聲。

秦可兒和薑蘭止步回頭。

“我送你們回去吧,你們剛來北京,又是第一次出校門,人生地不熟,我既然帶你們出來了,就該負責把你們安全送回學校。”周正浩轉過頭,對著身邊的楊帆說,“你陪其它同學去香山,行不?”

薑蘭看一眼桑麗娜,頭搖得跟拔榔鼓似的,焦急說:“不要不要,我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這裏離學校不算很遠,我們自已能回去。”

楊帆會意,說:“這樣吧,我送你們回去,周正浩陪大夥兒繼續出發。”

周正浩暗暗瞪楊帆,他視而不見,微笑著上前一步,勾住周正浩頸項低聲耳語:“老兄,想泡妞沒問題,可是總不能先給別人寢室製造內部矛盾呀,不然你就完全沒戲了。”

周正浩偷偷瞟一眼桑麗娜越來越陰沉的臉色,終於不再說話。

地鐵上已經沒有空餘的座位,一個好心人見薑蘭病怏怏的樣子,就讓了一個座位給她,秦可兒和楊帆站在她身邊。薑蘭沒有精神說話,秦可兒和楊帆都不是多話的人,三個人一路沉默著。

到達一個站點後,湧上來一批人,原本就有不少人的地鐵裏頓時有些擁擠。秦可兒感覺後麵有人不住向她身上擠壓,她皺了皺眉,往前挪動了一步。後麵那個人的身體緊跟著貼過來,一隻手悄悄摸上了她的後臀。秦可兒咬牙,彎起手肘用力向後一撞,正中那個人的胸口,與此同時,抬高腳狠狠一跺,鞋的跟部恰好踏在後麵那人的腳尖上。驚天動地的慘叫聲吸引了整節車廂乘客的目光,一個麵目猥瑣的男人抱腳齜牙咧嘴,盯著秦可兒目露凶光。秦可兒並沒有懼色,冷冷瞟他一眼,眼中滿滿的不屑。

楊帆看一眼麵前的情形,即刻明白了怎麽一回事。他拉起秦可兒的手,順勢把她帶入自己身後,鋒銳的目光冷冷逼視猥瑣男。猥瑣男看看高大的楊帆,估計自己討不到什麽便宜,嘴裏嘟嘟噥噥著髒話轉身鑽入了人群裏。

秦可兒想把自己手的從他掌心裏抽出來,卻被他握得太緊,幾次用力也沒有抽出來,她忍不住輕輕“哎”了一聲,“我的手——”

楊帆這才想起自己還緊握著她的手,象是突然被燙到了一般,他飛快甩開她的手,扭頭盯著一個方向目不斜視,極力表現得若無其事。秦可兒揉著被握得發麻的手,抬眼從側麵望去,看見他因窘迫而變得通紅的耳垂,她彎了彎唇角,一絲笑意禁不住浮起。楊帆恰好轉過頭,兩人視線一碰,同時啞然失笑。

下午還沒有到四點鍾,寢室裏的其他四名女孩就回來了。薑蘭奇怪:“怎麽這麽快,不好玩嗎?”葉菲暗暗衝她擺手,示意她不要再問。

桑麗娜繃著臉不說話。

“唉,你們走後,周正浩就變得無精打彩,”宋恬說:“一路上都不怎麽願意說話,到了香山,馬馬虎虎轉半個小時,找個地方草草吃點東西,就嚷嚷著要回校,薑蘭,這都是你惹的禍。”

“話不能這麽說,”何曼雪說:“薑蘭又不是自己願意暈車。”

“暈車不是錯,”宋恬話裏有話,“錯的是不該把關鍵人物帶走。”

“我明白了。”秦可兒點頭。

桑麗娜橫她一眼,搶白:“你以為你明白什麽?”。

秦可兒正色:“原來周正浩真正的暗戀對象是楊帆。”

“啊?”薑蘭大驚失色,眼睛睜得圓圓的樣子十分可愛,然後同情的目光飄向桑麗娜,悲切喊:“桑麗娜——”欲語還休。

寢室全體人員絕倒,桑麗娜也忍不住笑,緊繃著的臉終於鬆馳。

正笑著,周正浩打電話過來,接了電話之後,桑麗娜馬上又變得神彩飛揚:“周正浩請我們全體人員晚上去喝咖啡,說是向我賠罪。”

葉菲搖頭:“我看,我們其他人還是不去比較好,反正周正浩想約的人隻是你。”

桑麗娜看著秦可兒:“秦可兒,你總該去吧,楊帆也要去的。”

秦可兒沒有說話。

薑蘭先開口:“嗯,可兒是該去,就憑你跟楊帆兩個今天在地鐵裏的表現,也應該去的。”

“什麽表現,快點講,快點講。”一群人把八卦精神發揮得淋漓盡致。

薑蘭繪聲繪色把地鐵裏發生的事講了一遍,最後以他們相視微笑那一幕結束。

“有暖昧,絕對有暖昧。”

桑麗娜對秦可兒的態度立刻變得非常友好,抱住她的手臂搖晃:“你還好意思說不去?”

秦可兒倒也大方:“我沒有說我不去。”

周正浩到學校旁的咖啡館裏訂了一間包廂,接著去找到楊帆,興致勃勃說:“你有沒有注意到?上午的時候,她注視我的眼神充滿柔情蜜意,對著我嫣然一笑,溫柔似水,”他一臉陶醉的感歎,“我敢肯定她現在對我已經情根深種,我怎麽可以不趁熱打鐵,辜負她對我的一片深情呢。”

楊帆低頭看看自己的手,突然就想到了秦可兒的手,她的手有點涼,柔軟細膩,仿佛沒有骨頭,難道這就是古人所形容的紅酥手?

“楊帆,楊帆,”周正浩喊他,“有沒有聽我說話?”

楊帆回過神,“什麽事?”

“晚上我請秦可兒她們喝咖啡,你陪我一起去,找個機會幫我向秦可兒探探底,記住不要說是我問的,就說、就說——”

楊帆咬牙切齒:“你泡妞關我什麽事,幹嘛老扯著我不放,能不能不要煩我?”

周正浩問:“是兄弟不?”

楊帆斷然回答:“從現在開始不是。”

周正浩痛哭涕流:“做兄弟不是這樣做的,怎麽可以在生死關頭棄我而去,最後一次,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找你幫忙——”

楊帆一頭撞在桌子上,他認認真真檢討,自己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這輩子要受這種懲罰,攤上這麽一個兄弟?

晚上赴約時,秦可兒又穿回了校服,坐一旁安靜的喝著咖啡,聽周正浩和桑麗娜唱歌,他們正合唱一首《祈禱》,唱得很好,配合得也極有默契。

楊帆來到她身邊坐下,說:“你不穿校服比較好看。”

秦可兒放下杯子,衝他笑了笑:“我知道。”

過於的率直,反而叫楊帆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仔細聽了一陣子歌,秦可兒說:“他們唱得真好聽,人也很相配,走出去絕對是一對金童玉女。”

楊帆輕聲笑:“你不可能不明白周正浩真實的心思吧?”

“明白,”秦可兒聲音輕緩,“他看中了一個目標,想要征服目標,在征服的過程中尋找刺激和成就感,因為暫時還沒有征服,所以興趣十足,一旦征服了,就會意興索然,再也沒有興趣;於是,他又會尋找下一個目標,就這樣一個目標接一個目標的征服,以此證實他在情場中無往不利的魅力。”

楊帆半天說不出話,默默地喝了一會兒咖啡,他笑:“終於明白為什麽大多數男人不喜歡過於聰明的女人,在聰明的女人麵前,他們的心思總是無所循形。”

可兒糾正:“是大多數男人配不上過於聰明的女人,在聰明的女人麵前他們會自卑,而聰明的女人並不需要討男人的喜歡。”

楊帆問:“你今年幾歲?”

秦可兒沒有回答,端起咖啡杯反問:“你經常喝咖啡嗎?”

“喝得比較少,不是很喜歡咖啡的味道。”

秦可兒說:“以前看過一篇文章,一個寒門子弟對富家子弟說,我奮鬥了十八年才能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今天也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喝咖啡。”

楊帆側過頭看她,她的側麵輪廓十分漂亮,言行間有著她這個年齡女孩少有的沉靜,沉默片刻,他說:“就實而言,周正浩這個人挺好,對你並沒有惡意。”

“我明白,他喜歡玩而已,隻是從來沒有考慮過因為他的貪玩會給別人造成什麽樣的困擾。我之所以會來,是想請你轉告你的朋友,他喜歡玩感情遊戲,有人願意陪他玩,都是他的事,我沒權幹涉,但我不是一個好玩伴,我玩不起;桑麗娜是一個率性真實的女孩,他們之間的事,我同樣沒有權力幹涉,可我和桑麗娜要在同一個房子裏住上四年,低頭不見抬頭見,我不想成為炮灰。”她一口喝完剩下的咖啡,放下杯子微笑:“咖啡很香,但願將來我有機會回請你們喝咖啡,我先回寢室,替我謝謝你朋友。”她悄悄離去,並沒有引起桑麗娜的注意,周正浩雖然一直關注她的動靜,卻以為她是去洗手間,也沒有怎麽在意。

直到半個小時後還沒看見秦可兒回來,周正浩才感覺不對勁,趁著桑麗娜獨唱一首歌的機會,他溜到楊帆身邊,低聲詢問:“秦可兒對你說了什麽,怎麽一走就不回來了呢?”

楊帆瞄一眼桑麗娜,她正沉浸在歌曲中,沒有閑暇關注他們。他問:“你這麽辛苦的追求她是為什麽,難道打算將來娶她做老婆?”

周正浩駭然:“那怎麽可能,我還很年輕,娶老婆的事也太遙遠了吧,想都沒有想過。”

“秦可兒是個非常認真的人,除非你打算而且有能力承擔一個家庭,否則,千萬不要去招惹她。” 楊帆站起身,“慢慢想,裏麵的道理你想著想著就通了。” 趁周正浩處於張口結舌的呆怔狀態,他也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