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很快到來。

從村子到神廟的路上, 不斷有狂風四起,吹動村民手中的火把,樹影參差, 有如鬼影搖曳。

月色在濃雲中若隱若現, 仿佛眾仙吹歇般朦朧。

村民引著一對新人來到神廟之中。

這神廟占地極廣,內裏寬闊無比, 點了近乎有一千根白燭,照得四周亮如白晝。

橫梁上,無數雪白的帷布垂落,幽幽地飄**著, 不時拂過人的臉頰。

遲遲悚然隻覺, 這裏布置得,全然不像神聖莊嚴的廟宇,更像一個祭拜死者的靈堂!

終於,眾人簇擁著他們站定,他們的神情都是如出一轍的肅穆。

遲遲循著他們的視線看去,隻見一人端坐上首,他身上穿著一襲黑衣, 臉上戴著猙獰鬼麵。

村民一一對著他下跪叩拜, 比跪拜皇帝還要虔誠。

黑衣人輕輕揮手,村民們便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頃刻間, 空****的神廟裏就隻剩下他們三人。

詭異的氣氛讓遲遲頭皮一陣發麻, 手卻被身邊人輕輕握住。

“別怕,有我。”無比令人安定的聲音, 遲遲鼓起勇氣, 跟他一起麵對。

“皇帝, ”黑衣人俯視著他們, 卻是看著施探微,如同穿透了多年的光陰,輕聲開口,“我等你很久了。”

“風擒霧,”施探微幽幽一歎。

他血紅的袖子一揚,易容俱去,恢複原本的麵容。

少年一身血紅的新郎服,容色如玉,俊美絕倫。

額心還有一點圓潤鮮紅的朱砂,正是她親手點上。

遲遲難免怔愣。

他竟還留著,沒有擦去麽?

風擒霧古怪一笑,禮尚往來地取下了麵具。他的臉上滿是燒傷的痕跡,醜陋非常,遲遲連忙移開目光,看向施探微洗滌被傷害到的眼睛。

風擒霧語氣陰沉,“主君料得不錯,你果然來了。明知是局依然前來,想必是胸有成竹了?該說不愧是大慶皇帝,此等膽識,真是叫我敬服不已。”

他說著反手一扯,將身後慘白的帷布扯落,露出一尊巨大的佛像!

一尊千手觀音像。

救苦救難觀世音,卻比一般的佛像還要高大,約莫有一個壯漢的高度,遲遲震驚地看著,那觀音像,貌如二八少女,慈眉善目,手中托著的卻並非羊脂玉淨瓶。

定睛一看,她頭皮發麻。

竟是一顆頭顱!

那顆頭顱,擁有一張俊秀若仙君的麵容。

額心點紅,修眉朗目。眼睛一隻漆黑、一隻灰綠——

善王……

施寒玉?!

胃裏一陣翻湧,遲遲感覺有點想吐。

而觀音像背後的那些手,由無數人的肢體拚接而成,被燭火一照泛著僵白的光澤。

風擒霧望著,滿含崇敬地歎道:

“主君大仁大善,惟願世人都能遠離疾病和死亡……隻要能夠拯救那些陷於苦難中的世人,一點小小的犧牲,又算什麽呢?”

他驀地看向施探微,緩聲道:“當年主君原本的打算,是要拿你弟弟試藥。主君憐愛於你,不忍你受難,卻沒想到你主動提出要做我的藥人,真是個愛護弟弟的好兄長啊!”

什麽?

遲遲震驚到失語。

所以當年,是施探微保護了施見青嗎……她呆呆看著少年蒼白的側臉,他其實,並沒有施見青形容得那麽冷酷……

“殿下……不對,皇帝,您是主君的親侄子,想必能夠理解主君的一片苦心吧?”

風擒霧若有所思道,“若非如此,你也不會主動幫助我們。”

他還記得那個年幼的孩子從牢房裏伸出手,一把拉住自己袖口的表情。

平淡得仿佛隻是在說吃飯睡覺一般。

“我弟弟身體孱弱,不堪大用。試藥的事,我來就行。”

施探微凝望著那尊玉觀音,微微失神。

見狀,風擒霧身形如鬼魅,一把將他身邊的少女抓進手中。

“皇帝啊皇帝,你真狂妄,竟將你的軟肋帶到這裏來。”

將刀架在少女的脖子上,風擒霧看向那顆頭顱,怪笑一聲,“主君,今晚是您的忌日,吾便用大慶天子的血來祭奠您吧!”

他陰狠道:“身上所有兵器全都卸掉,不然我一劍殺了她。”

遲遲避著那鋒利的劍刃,擔憂地望著少年,隻見他麵色慘白如紙,整個人像是雕塑般一動不動,仿佛陷入了什麽極為可怕的回憶。

偏偏風擒霧還在喋喋不休,她忍不住發火:“你能不能閉嘴!吵死了!”

風擒霧:“……”

“別忘了你在我手裏!”他大怒斥道,將刀口往她脖子一送,刺痛傳來,遲遲識趣地閉上了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道笑聲卻猛地響起,風擒霧和遲遲不約而同看去,都有一瞬間的怔愣。

隻見那少年笑得彎下腰去,雙肩**,渾身震顫,腰間的紅色劍穗也在不住晃**。

他從未有這般情緒爆發的時候,更何況這般張揚放肆的大笑,打破了原有的印象,流瀉出一絲獨屬於少年人的意氣來。

如果發出這道笑聲的是施見青,還不至於讓人如此驚訝。

可他是施探微,情緒從不外泄的大慶皇帝,這般不顧形象地大笑,叫人震驚到失語。

少年笑出了眼淚,抬手毫不在乎地揩去,恢複了從容的神情。

他打量著那尊觀音像,灰綠色的眸中笑意盎然,仿佛看著什麽極為可笑的東西。

風擒霧早已被激得羞惱不已,麵色驟寒。

他陰冷地看著施探微,動了殺心。

“原來皇叔所謂的布局已久,就是給朕看這種東西啊?”

施探微神態自若,望向風擒霧,慢條斯理地說:

“你真的以為,朕還是十年前那個,任你拿捏的五皇子嗎?”

他聲音很輕。

話音一落,遲遲便聽見噗呲一聲,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幾滴溫熱濺到了臉上。而那死死抓著自己的手也鬆了開來。

風擒霧不敢置信地低頭,他的腹部被開了一個血洞,正汩汩地流出血。

劇痛,他感到劇痛。他痛得發狂,下意識想要將這份痛回報給手中的少女。

身體卻如同破布一般飛了出去,狠狠擊在了神龕上。

高大的觀音傾倒下來,砸在他的身上,讓他發出重重的一聲悶哼。

他的骨頭盡數斷裂,再也爬不起來。

“你不該動她。”

風擒霧的腦袋被人一腳踩住,動彈不得,施探微俯視著他,屬於帝王的威壓排山倒海一般傾倒下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少年麵無表情,輕歎著說,“你活得夠久,也該去死了。”

風擒霧疼得扭曲,那張傷疤縱橫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了一絲恐懼。

不知想到什麽,他那恐懼又沒有了,反而放聲大笑:

“你還不知道吧,十年前你們兄弟二人的體內,被我下了蠱毒!那蠱毒讓我們三人性命相連,同生共死!你敢殺我嗎?”

“你殺了我,就是殺了你自己!殺了你費盡心思保住一命的胞弟!施探微!你敢嗎!”

他桀桀怪笑,喉嚨裏吭哧吭哧,如同破風箱般發出嘶啞的喘氣聲。

他恨毒的目光,驀地投向了遲遲。

若非她……

若非這個礙事的……

五皇子,會是第二個施寒玉!

是可以繼承主君衣缽之人!他的主君將愛人殺死,親手製成觀音,供人膜拜瞻仰。

而他施探微……

他和主君,終歸不是一路人!

疼痛不斷加劇,風擒霧驀地吐出一口血,陰惻惻道:

“皇帝,你以為勝券在握?你以為你能掌控萬事萬物?!你以為自己就那般強大無堅不摧嗎?我告訴你,世事絕不會如你所願!”

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的心髒被一把利劍穿透。

那把劍,穿過觀音無堅不摧的身軀,準確無誤地刺進了他的心髒。

風擒霧驟然緊縮的瞳孔中,顯露出了震驚、荒謬、不敢置信。

他不怕死嗎?!

真的什麽都不怕,連死亡都不怕嗎?

風擒霧眸光漸漸黯淡,慢慢停止了呼吸。

施探微漠然地看著,卻是再也支撐不住,挺劍跪倒在地。黑漆漆的劍柄上,一枚鮮紅的劍穗流動如血,煥發著勃勃的生機。

他仰起臉,怔怔看向那尊觀音。

觀音背後,一隻形狀扭曲的手臂,戴著一個手鐲,他在妙姑的手臂上見過。

那一年,施寒玉帶他看遍人性的黑暗。

小小的孩子,看著那些人為了活下去,手足相殘,易子而食。餓殍遍野、哀鴻遍地。

皇叔冷漠地看著這一切,輕輕撫摸他的額頭:

“世人如此可恨,但我依舊愛著他們。”

“我想救他們。”

……

“探微哥哥!這裏要塌了,我們快出去……”

焦急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施探微定了定神,視線一點點聚焦,少女的麵容逐漸清晰。

隨著一陣疑似地麵震動的聲音,外間傳來了激烈的打鬥聲,想必是援兵到了。施探微按住心口,衝她搖頭。

他的眼底,終於露出了淡淡的疲憊。

他看著她,輕輕喚了一聲:

“小年糕。”

他似乎忍受著什麽,卻不曾流露出分毫半點,“我好累。帶我回家,好不好?”

“好。”

這聲落下,遲遲便看到他怔怔地落了淚,是這個少年第一次在她麵前落淚,仿佛忍到極致,終於忍不住了。

那簌簌滾落的淚珠晶瑩無比,流淌過蒼白的麵頰,順著他的下頜滑落,一滴一滴墜在地上。

他無聲地、溫柔地將她看著,忽然歎息著說,“我曾經失去過你一次。”

施寒玉忍心殺死所愛,幫她脫離苦海。

他卻是被迫失去,孤獨地度過了這麽久的時光。

遲遲終於明白了一切。

她明白為什麽他會那麽執著,明明不是溫柔的性格卻對她偏愛至極?

寵溺縱容到,甚至答應放她出宮,世上沒有哪個皇帝做得出這樣的事。

她也明白了為何看著施見青落淚,會那般不舍不忍。

她隻是不想看到這樣的容顏被淚水打濕,他該站在讓她仰望的地方,永遠站在讓她仰望的地方。

而不是如這般,輕輕一碰就要碎了。

“探微哥哥……”她顫抖地,用力地抱住他,這一刻,她是如此害怕失去他,“那個壞蛋說的不是真的,對不對?探微哥哥你……”

“會好嗎?”

“會好的。”

明明他是在很認真地保證,她卻心疼得要呼吸不過來了。

小和尚經受了那樣多的苦難,卻依舊如此溫柔。

他把她的手握緊,十指相扣,將臉靠在她的肩膀,像個小孩子,聲音很輕地埋怨道。

“你曾對我說,你怎麽才來啊。該說那句話的人,應該是我啊。”

“小年糕,你怎麽才來啊。”

“要告訴你多少次才能記住?不準再丟下我了。”

“小和尚……”遲遲哽咽著,幾乎說不出話來,“我不會丟下你的。”

他感到肩膀處的濕潤,水意滲透了布料,他有點慌亂起來,“不要哭啊,別哭,”

他給她擦眼淚,耐心溫柔至極,“你一哭我的心就很疼很疼。”

“嗯,嗯!”遲遲慌亂地抹著眼淚。

努力睜大眼睛,看著他,表示自己真的已經不哭了。

施探微忍不住一笑,卻是偏過頭去,咳出一口血。

滿不在乎拭去,他像是想起什麽,對她莞爾一笑。

“你穿嫁衣的樣子,很美。”

……像他每個夢裏那樣美。

不止一次夢到她長大後的模樣。

如果可以他想守著她長大的。像是守護著妹妹、女兒、小小的青梅那樣。

夢裏常有翩然起舞的蝴蝶,領他去往她的墳前。孤零零的,小小的墳前。

他眼眸彎彎,夢囈一般喃喃,都是他從來不曾對人說過的心事。

“自從你走以後,我常常禱告,”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

“就請那個心軟的神,也帶走我吧。”

“帶我去你墳前,與你拜天地。”

他說完,便雙眼微闔,渾身脫力地倒了下去。

遲遲淚流滿麵。

她費力地將少年背起,小小的身軀承擔著他全部的重量,死死咬住牙關,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這條路漫長得像是沒有盡頭。但是他說會好,就一定不會騙她的。

小和尚從不食言。

……

在這座逐漸坍塌的神廟中,一個黑衣少年,一瘸一拐地出現了。

原本徐家兄妹拚命攔住施見青,不讓他進來。

他卻拔出劍來,怒喝,讓他們滾。

那眼眶赤紅的模樣叫人退避三舍,推開擋路的人,施見青頭也不回地衝了進來。

不僅因為,這裏有他血脈相連的兄長,還有他喜歡的人。

這個少年第一次這般不顧一切。

不慎被掉落下來的磚塊砸到,他的右腿頃刻間血流如注。

卻無暇顧及,費力掙脫出來,拖著受傷的腿繼續深入,心緒被焦急吞噬。

他找遍了四周,終於在一個角落,找到了那抹熟悉的嬌小身影,那一刻他幾乎喜極而泣。

“年遲遲!”

他也沒想到自己的聲音會這般嘶啞,仿佛要哭出來似的。

她卻好似沒有聽見,隻是坐在那裏,麵色木然地握著一截蒼白的手腕。

那手腕從血紅的衣袖中伸出,手腕的主人是個少年,躺在地上微闔雙目,神態祥和,仿佛隻是睡著了一般。

那是……皇兄。

施見青愣在那裏。

心肺驀地傳來一陣絞痛,仿佛有什麽正死死咬住他的心脈,欲置他於死地。

施見青站立不穩,重重跌摔在了地上。

餘光一瞥,他看到了不遠處,赫然是風擒霧的屍體!

這人不是早就死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風擒霧的唇角帶著一抹詭譎的笑,灰敗的雙眼死死大睜著,仿佛想要見證什麽。

遲遲握著施探微的手腕,緩慢地動了下身體。

她摸索著,取下發上的簪子,用力拔開,一顆晶瑩剔透的丹藥被她捏在了手中。

施見青咳出一口鮮血,他看著她捏著那枚丹藥,低垂著腦袋,默默端詳懷裏的少年,眼神充滿愛意。

那是自己從未得到過的……

他露出一抹苦笑。

看到風擒霧的那一刻,施見青便預料到了什麽。

他緩緩蜷縮起身體,默默地背轉身去,少年脊背弓起,自欺欺人地不去看那灼痛雙眼的一幕。

那一刻,他仿佛變回了那個大雪之中無助的孩童。

罷了這條命本來就是撿回來的。

反正到了不得不做出選擇的時候,他都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永遠,永遠。

他都不會被選擇。

一股香氣突然襲來。

他驀地睜開眼,感覺到一枚圓潤的藥丸被人推進口中,刹那間芳香四溢,心口絞痛的感覺也如同潮水一般褪去,他獲得了新生。

施見青眼眸大睜,盯著近在咫尺的少女。

“為、為什麽?”

“為什麽是我?”

他聲音顫抖得不像話,控製不住地流下眼淚,不敢相信自己被命運眷顧。

她沒有回答他,隻是溫柔地注視著他的麵容。

那一抹溫柔,讓施見青的心如同被一隻手緊緊攥起,又疼又麻。

滯留在風雪中的孩子,終於得到了拯救。

他漆黑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像是要將她深深地鐫刻在腦海之中。

他成了她最忠誠的信徒,漆黑的雙眼蓄滿了淚水。

愛意如野草瘋長,頃刻間鋪天蓋地。

她卻沒有再看他一眼,決然地轉過身去。

在他碎裂的眸光中,一步一步,緩慢又堅定地,走向了另一個少年。

……

問世間,情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許。

……

遲遲沒有想到自己還有醒過來的一天。

記憶的最後一幕是她彎下身軀,鑽進少年的懷抱中。

她伸出小手,緊緊圈抱住少年的腰身,他的懷抱依舊溫暖,香氣盈然。

仿佛他還是活生生的,而不是心跳呼吸全都沒有。

似乎做了個很漫長的夢,夢到那一年。

娘親立在無邊的花雨中,側顏如仙,臉上掛著一抹溫柔的笑。

“以後就算沒有了娘親,也會有一個人如娘親這般,珍你愛你,為你付出一切,乃至生命。”

她輕輕撫摸她的腦袋,“娘知道娘的小年糕呀,也會像愛著娘親一般珍他愛他,為他變得堅強、所向披靡。會有這樣一個人出現的。”

“會有嗎?”

“會有的。”

遲遲睜開眼,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姑姑!

白芷按住欲要起身的她:

“你先別動。”

遲遲腦袋包著紗布,茫然地躺在**,若她看得不錯,這裏是她在年府的閨房……

自己是怎麽回來的?

“官家……呢?”

白芷沉默片刻,低低道:“回來的隻有你和廣陵王殿下……官家遇刺,已然身隕。”

轟的一聲,晴天霹靂。

“你騙我。”遲遲執拗地看著她,控製不住地顫抖。

白芷道:“你昏睡這些天,發生了太多事。秦家亂軍被誅,滿門抄斬。太後娘娘接管朝政,下令舉國大喪,齋戒七日。或許不久以後,大慶就要易主了。”

白芷告訴遲遲,她依舊是尚食局的宮女,隻是獲得恩赦,出宮探望親人,才消失了一段時間。

她說得平淡,仿佛宮外發生的一切都沒有存在過。可是她記得啊。

記得那個蘭草般高貴淡漠的少年。她的小和尚。

記得他護她在懷,月夜駕馬飛奔。記得他撫摸她的頭頂,記得他每一個溫柔的笑容。記得他的吻,懷裏溫暖的溫度。記得雨夜嫁衣如血,記得他冰涼的指尖撫過她肌膚。

她還沒有嫁給他。

遲遲道:“我要去見廣陵王。”

她見到的最後一人是他,他一定知道些什麽,她絕不相信如今的局麵。

廣陵王府。

看到這張熟悉的麵容,遲遲一陣難過,她不相信施探微會……就連那個字她都不願去想。

施見青恢複了廣陵王的裝扮,高高在上,冷傲至極。

玄黑衣袍拂過地麵,繡滿華麗的朱雀紋路,腰身束著玉帶,垂下質地溫潤的美玉。

曆經宮外一行,他的氣質變得英俊成熟許多,隻有那股陰鬱不減反增,更加濃重。

見到她的第一麵,他便說道:“本王已向年侍郎提親。”

他漆黑的眼眸中,病色若有若無。

“什麽?”手中茶杯摔落,發出巨響,遲遲退後一步,“你在說什麽……”

她以為他早就放下那些心思了。

“年三小姐。”

他抬步走來,玄黑衣袍招展,微微欠了欠身,斯文有禮。

那一刻竟有幾分施探微的影子。

“本王隻是想要答謝你的救命之恩。”

“是以,願以王妃之位,聘小姐為正妻。”

明明不久以前他還說。區區賤奴,也配肖想王妃之位。

報恩還是報仇?

遲遲毫無喜悅,冷冷地看著他,“你明知道我不喜歡你。”

“把我當成皇兄也可以,我不介意。”

施見青無所謂說著,修長白皙的指尖,輕輕撫上眼角,“若你不喜歡這雙眼睛,我可以把它們挖出來。除了這雙眼睛,我哪裏都可以模仿得,跟他一模一樣。”

他的神情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已經,有什麽徹底不一樣了……

作者有話說:

此刻,夢隨郡長孫府,哥哥回血中……

宮外戲份結束啦!撒花

想到一個小劇場

弟弟:如果我和施探微掉進水裏你救誰

年年:救你

弟大喜

年年:畢竟隻有我能和探微哥哥共浴愛河

弟弟:……感謝在2022-08-19 22:10:40~2022-08-20 02:34: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玄冬初十 20瓶;杏原春野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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