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到三十一章

“啊?為什麽?”我反應不過來。

他沒回答我,想了一下,忽然對我道:“跟我來!”說著立即就往外跑。

我看了看太陽又下去了一點,心說要給他玩死了,立即跟去。他跑到原來搭帳篷的地方,從其中一個帳篷裏找到一隻防水袋,又跑過去,順手拿了放在石上的幾個刷牙杯,直接抄起一隻礦燈,就往林子跑去。

我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麵,隻見他幾下就跑到和叢林交接處的沼澤裏,立即跳了下去,用那杯子去挖沼澤底下的淤泥,倒進防水袋裏,又抹在自己身上。我看得呆了,他對我一招手,我點頭立即也跳了下去,還沒站穩,一杯子泥就拍在我的臉上。幾秒後兩個人在淤泥裏抹成和當時看到的文錦一模一樣。

我本想到起霧的時候再抹,因為裹著淤泥實在不舒服,心中不爽,問他幹嗎,他道:“抓文錦。”

“抓文錦?”

“她在找食物,她的食物耗盡了,所以她今天晚上必定還會來,我們要設一個埋伏。”

“晚上?埋伏?”我立即搖頭,“我不幹,伏下去就永遠站不起來了。”

悶油瓶看著我,忽然道:“你為什麽要來這裏?”

我愣了一下,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爬上了水潭,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愣在水潭裏,心裏極度的不舒服,心說:你瞪我幹什麽?我來這裏還不是因為你們什麽都瞞著我,我為什麽要來這裏?我他娘的——

想著我就想通了,我知道他的意思,怕死已經晚了!我罵了一聲。也爬了起來。

回去和胖子一說,胖子也有點猶豫,昨天的情形太駭人了。他覺得是否會有些冒險,但是仔細一說。胖子就答應了。

這事情的性質就變了,一下子我們從晚上盡量活下來,變成晚上盡量找死。但是胖子說不會,文錦也不傻,她應該在霧沒起來,或者剛起來的時候出現,甚至我們不在營地附近,她應該是天一黑就過來。如果真如小哥推測她在找吃的,那麽她可能已經餓得不行了。

悶油瓶讓胖子再燒半鍋湯,做成是沒吃完的湯底的樣子。胖子立即動手,讓爐灶燒得更旺,很快,又一鍋雜燴火鍋燒成了,香氣四溢。悶油瓶提著淤泥就到潘子的邊上,用泥往他身上抹,把他也用泥覆蓋起來。接著是胖子。

全部搞完,悶油瓶提起鍋。讓我們兩個跟上,我問:“潘子怎麽辦?”他道:“霧沒起來之前我們就會回來,三個人去。抓到的概率大一點。”

三個人一路走到原來的帳篷處,悶油瓶就把那鍋雜燴放到昨天我們的篝火處。

此時天色還早,我們三個找了個隱蔽處蹲下來,我隻感覺要笑,這事情有點扯淡,拿一鍋湯勾引文錦,文錦又不是貓。

我們蹲在那裏,一直看著太陽從樹線下去,四周的黑暗如鬼魅一樣聚攏。什麽都沒有等到,連湯都涼了。胖子實在忍不住。想問他話,卻被他擺手製止住。然後指了指耳朵,讓我們注意聲響。

我們凝神靜氣,聽著周圍的動靜,渾身的泥巴又臭又黏糊,弄得我難受得要命。特別是臉上和腰的部分,因為容易幹,這些地方的皮都扯了起來,癢得要命,但是又沒法去抓,抓了更癢而且幹得更快。

就這麽咬牙一直等著,一直到天蒙黑隻剩下一點天光的時候,我都已經進入到恍惚狀態,忽然,身邊的人動了。我立即清醒,繃緊了身子,甩了甩頭,跟著他們偷偷從石頭後麵探出頭去。在非常暗淡的光線中,就看到一個渾身淤泥的人,從林子裏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看身材,赫然是一個女人。

“真的是文錦!”我喉嚨一緊,心說還真管用。還沒來得及細琢磨這來龍去脈,悶油瓶的手已經推在我的肩膀上,把我拉了回來。

我看向他,他對我和胖子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隻要他一動,我們兩個立即從營地的兩麵包抄過去,一定要堵住她。

此時也不知道悶油瓶到底在搞什麽鬼,我們點頭,耐心地等著,這埋伏的感覺相當刺激,我的心狂跳,一直等到我們聽到了那隻湯桶的動靜。

胖子想出去,但是悶油瓶沒動,他不動我們就也沒動,等了大概十分鍾,悶油瓶閉了閉眼睛,突然一個翻身就從石頭後麵躥了出去,幾乎就是同時,我們聽到一聲驚訝的叫聲,接著就是轉身狂奔的聲音。

我和胖子立即撒開腿,從左右兩邊衝出去,然後繞著營地圍了上去,從幾個帳篷中間衝過去,三個人同時到位,一下就把她圍了起來。

文錦顯然驚慌失措,不知所措地在我們三個中間轉圈,滿臉驚恐。

借著火光,我才清晰地看到文錦的臉,在淤泥中看不到真實的情況,但是我可以肯定,她極其的年輕,簡直就是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我還是能知道,這女人極其的清秀,遠遠超過那張照片。

這幾乎是一次超越時空的見麵,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下,我幾乎會感覺她是從那張照片裏走出來的,然而現在我根本沒有閑心雅致來想這些。

文錦顯然被我們嚇壞了,有點不知所措,一邊到處看,想找空隙逃出去。

“不要怕,陳……阿姨。”我想說話來安撫她,但是說了一句,發現實在很難叫得出口。

文錦一下看向我,突然就朝我衝過來,我張開雙臂,想一把抱住她,將她製伏。沒想到她突然一矮身子,扭住我的手臂,將我整個人扭了過來,我疼得大叫,她一推就把我推得趴到帳篷上,幾乎把帳篷壓塌。自己狂跑進了濃霧中。

我爬起來,看到胖子和悶油瓶已經追了上去,心中暗罵自己沒用。立即也跟了過去。

第二十九章第三夜:暗戰

文錦跑在最前麵,我已經看不到了。我追的是胖子的背影,在這樣的光線下追人,連一步都不能落下,否則,一閃你就看不到了。

這一次絕對不能給她跑了,我心裏道,我們有太多的疑問需要問她。

跑到營地外,還沒有進叢林的寬闊地帶。在這種地方,悶油瓶速度極快,一下將她逼到一塊巨石附近,我們三個又將她圍了起來。她靠在巨石上,似乎已經無路可逃,隻聽到她喘氣的聲音。

“大姐,你到底在怕什麽?”胖子問道,“我們是好人,別逃了,搞得我們和日本人追花姑娘似的。”

文錦突然叫了一句。我沒聽清楚她叫的是什麽,她忽然轉身幾下就爬上巨石,她的動作極其輕巧。顯然是練過功夫的,竟然沒有一絲的遲緩。

我們之中隻有悶油瓶能跟上去,他立即翻了過去,從後麵抓住了文錦。文錦一掙紮,兩個人滾在一起,滾到了巨石的後麵,就聽一聲水聲,好像摔進了水裏。

我和胖子追過去,見那巨石之後就是之前看到的那種水潭。底下是這神廟的低窪部分,深不見底。下麵有回廊和甬道通到廢墟的內部。悶油瓶摔下去之後,不得不放手。以免窒息文錦,他浮上水麵,我心說這一次肯定抓著了,和胖子兩個人在岸上一人把了一塊,如果她爬上來,馬上把她按住。

然而,三個人,兩個在岸上,一個在水裏,等到水麵上的水波平下來,文錦也沒有上來。

等了幾秒我心說糟糕了,難道她不會遊泳沉下去了?這不是給我們害死了。悶油瓶立即一個猛子紮了下去,潛入水中去找。

水裏氣泡不斷,他翻了半分鍾才浮了上來,對我們道:“這下麵通到其他地方,她鑽進去了!”

“這怎麽辦?那她不是死定了?得立即把她救出來!”我道。

這種廢墟裏的結構極端複雜,回廊交錯,四處肯定還有大量的塌荒,就算有氧氣瓶進去也凶多吉少。

“不會,這裏的幾個水池好像都是通的。”話剛說完,我們背後一個地方就傳來人出水和劇烈喘氣的聲音。

我們立即轉身朝那個地方衝去,跑了沒幾步就看到果然那裏也是一個水池,水潭邊上一片潮濕,腳印直朝林子裏去了,顯然文錦對於這神廟下的水路極其的熟悉。

我們立即尾隨腳印狂追,沒跑幾步,就聽到前麵急促的喘息聲和腳步聲,立即加速,就在這時候,我的頭頂出現了一片沉重的黑色,駭然間,我發現我們追進了雨林裏。

我頓了一下,心說不好,就這麽追進去,如果迷路了怎麽辦?就是這麽一頓,悶油瓶和胖子立即就跑遠了。我大罵一聲,隻能跟上去,現在隻能希望在最前麵的悶油瓶能立即逮到她,否則我感覺會不妙。

雖然胖子分析林子中的霧氣是沒有毒的,但是誰知道推測是不是正確,要是在裏麵忽然瞎了,那絕對完蛋。

但是這文錦在雨林之中,簡直猶如一條泥鰍,在樹木的縫隙間穿梭,如入無人之境,這一通追簡直是天昏地暗,最後我是頭撞上一棵矮枝,直接被撞翻才停了下來。等我站起來,胖子和悶油瓶早沒影了,隻有遠處傳來穿過灌木的聲音,也已經辨別不清方向。

我眼冒金星,蹲下來大喘了半天才緩過來,感覺肺都要抽起來了,抬眼看了看四周,卻分不清方向,頓時心急如焚。

順著大概的方向追了幾米,我就停下來不敢再追了,開始大叫,讓他們別追了,這樣太危險了。

叫了幾聲,卻聽見樹葉抖動的聲音和喘聲,似乎他們又跑了回來,我立即朝那個聲音的方向追了過去。

一連跨過好幾道幾乎沒法通過的藤蔓群,一下卻又丟了,我心說這簡直是在拍《貓和老鼠》,永遠是在繞圈子。

再次尋著聲音去辨別方向,這時候,忽然就在我身後,有人叫了一聲:“小三爺。”

那聲音好像是捏著鼻子叫出來的,尖細得要命。是個女人的聲音,聽起來讓人寒徹心扉。

我嚇了一跳,立即轉身。用礦燈照去。“文錦?”

身後濃霧彌漫,什麽都看不見。但是那聲音確實貨真價實。我知道自己沒有聽錯,立即就問道:“誰?”

在濃霧的深處,又有人叫了一聲:“小三爺?”

我立即把礦燈調整了一下方向,朝那個方向照去,並且走了兩步,但還是什麽都看不到。

我心中有點奇怪,那聲音離我十分的近,應該是就在咫尺。絕對是手電可以照到的範圍,為什麽會沒有人,難道那人藏著?

“你是誰?”我又問了一聲。

沒有回答,我感覺有點不對,用手電照了照四周,想找點東西防身,但是太黑了什麽也看不見,我又不敢讓手電光過久地離開我的前方。

“是不是三爺的人?”我又道。

“小三爺?”那聲音又響了起來,而且移到了我的左邊,我嚇了一跳。立即把礦燈照過去。還是沒有人的影子。

這家夥一定藏起來了,我心裏毛起來,但是轉念一想。不對,能說話的,就肯定是人,而且叫的是小三爺,肯定是認識我的,應該就是三叔的夥計,聽這聲音他似乎在圍著我轉圈子,會不會是他也看不清這裏,不敢貿然現身?

想著我就立即道:“我就是小三爺。你是三叔哪個堂口的?”

那邊沒有回音,我心說他到底在忌諱什麽。立即劃動著礦燈,就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道:“出來吧,老子是人不是鬼。”

一直往前走了六七米,前方出現了一棵大樹,卻還是沒見到人,我就納悶起來,猶豫了片刻,忽然從那大樹的後麵,又傳了一聲:“小三爺。”

這家夥該不是聾了,我心道,扯起嗓子大喊了一聲:“老子在這裏!”

那樹後的灌木忽然抖動了一下,我心說沒時間和你這麽耗了,一下衝過去,衝到樹後就去照。沒想到樹後竟然是一個斷崖,我還沒站穩就一腳踩空,往下栽去。

第三十章第三夜:泥潭

這一下摔倒是完全猝不及防的,比起在叢林中跋涉的摔倒完全不同,我根本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已經滾下了斷崖,混亂間我用力往身後抓,想抓到任何的東西可以讓自己停下來,但是手上摸到的全是光禿禿長滿青苔的岩麵,手直接滑了下去,接著膝蓋又撞到了石頭上,我整個人無法控製姿勢,翻倒摔在了崖底。

還好這斷麵並不高,而且下麵是水和淤泥,並沒有致命傷,但是我發現水流很急,扯著我往下遊卷。我立即撲騰了幾下,抓住水下不知道什麽東西,咬牙吃力地站起來,就發現礦燈掛在半崖高的地方,已經夠不到了。

緩了一下,感覺沒有什麽地方骨折,我就觀察四周的環境,也看不清楚,隻能感覺自己站在沼澤裏,腳陷在淤泥中,而上麵礦燈照出的區域顯示,我摔下來的岩麵應該是一幢遺跡的一部分。

我心中奇怪,怎麽那樹後竟然會是斷崖?那剛才那人在哪裏說話?難道是像壁虎一樣趴在樹上?

於是我大叫了一聲,但是再沒有回音。好像那人就是要勾引我掉下去一樣。心裏猛地想起白天聽到的聲音,心道:完了完了,我真的有點幻聽了,難道這裏的森林擾亂了我的神經不成?

又撲騰了幾下,我遊到斷崖的邊緣,抓住一塊突起的石頭定住身體,借著礦燈光被石壁反射回來的極端微弱的光線,開始向爬上去,但是無奈青苔實在太滑了,又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借力,爬了幾次都滑了下來。

我換了幾麵都不行,唯一可以前進的地方,就是順著岩壁往沼澤的下遊走,那邊一片黑暗。但是這裏水流這麽急,附近不是有井口就是會有陡峭的斷層,一旦我失足,很可能被井口的旋渦卷進去,或者衝下小瀑布,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

猶豫了片刻,我發現我這樣的處境其實就是被困住了,要麽等到天亮,要麽有人來救我。等到天亮我是絕對不肯,立即就扯起嗓子,喊了幾聲“救命”。

他們也許就在不遠的地方。這裏這麽安靜,喊響點他們可能能聽見。

可是天不從人願,喊了半天。我喉嚨都啞了,卻連一點回音都沒有。四周一片寂靜,而且靜得離譜,黑暗中連一點能讓人遐想的動靜都沒有。

我實在喊不動了,心裏那個鬱悶就別提了,心說怎麽什麽倒黴的事情我都碰上了。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我去看表,想看看霧氣大概什麽時候會散。霧氣散了之後,能見度會加大。這礦燈的光線就能照得更廣,這樣也許我就有辦法爬上去,或者我可以在水底找什麽東西,把礦燈砸下來。

看了看表,按照昨天的經驗,霧氣應該維持不了幾個小時,時間還可以忍受,我摸著一邊的石頭突起,讓自己維持著一個舒服一點的姿勢,看了看四周。心說:什麽都看不見,這幾個小時怎麽打發?

雙腳在淤泥裏,讓我心裏很不舒服。這種感覺絕對不好,潘子和我說的故事,我還記得,此時也感覺淤泥之中的腳正在被蟲子鑽食,不時抬出來摸一把,卻發現隻是錯覺。

這種錯覺讓我心緒不寧,我盡量靠在岩石上往上爬去,讓腳出水,但是每次都失敗。我鼓起勇氣。摸著岩壁往邊上靠,腳貼著。想著水下有什麽東西也好,能讓我踩一下出水。或者能踩到一些樹枝雜物什麽的。我可以用來砸礦燈。

腳動著動著,我果然就踩到了什麽東西,不過那不是樹枝,那種感覺讓我激靈了一下。

毛細細的,好像是人的頭發。

我一下開始出冷汗,我現在對頭發有著極端厭惡的記憶,從西沙回來之後的開始幾個星期,我幾乎碰到自己的頭發都會覺得作嘔。

立即把腳抽了回來,我不敢再伸過去,但是腳一動,我又踢到了什麽,這一次是軟軟的,我忽然意識到這裏的淤泥裏,可能沉著大個的什麽東西。

謹慎起見,我打起手表的藍光,往水下照去,這種藍光本來設計就隻是為了讓人能在黑暗中看到電子表的數值,燈光幾乎照不進水裏,我隻好蹲了下來,把手表沉入到水裏去。

接著我就驚呆了,幽靈一樣的藍光之下,我看到一個沉在淤泥裏的人,被埋在了淤泥裏,頭發像水草一樣順著水波舞動著。

我的手顫抖著移動,我發現這是一具屍體,而且是一具新鮮的屍體,雖然完全給裹在淤泥之中,但是可以看出他穿的行軍服,和胖子的很像。

接著,我就發現有點不對勁,轉動手表的方向,我用力往前探去,發現這前方底下的淤泥中,竟然全是死人,全部都沉在淤泥之中,肢體交錯在一起,猶如屠殺後的亂葬崗一般。而且所有的人都是剛死不久的。

我將我麵前的那具屍體從淤泥裏拉出來,發現死沉死沉的,猶如灌了鉛一般,一下就看到那人腰間的各種裝備,都和胖子和潘子的一模一樣。

我發著抖,忽然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三叔的隊伍竟然在這裏!

第三十一章第三夜:藏屍

再看那具屍體,我發現這些屍體都已經給水泡得發灰,但是都沒有嚴重的腐爛,顯然死了沒有多少時間,屍體在泥水中沒有被泡得發白,反而有點發青,顯得有點不同尋常。

這裏有這麽多的死人,而且都是剛死了沒多久,顯然這些是三叔的人。我想起空無一人的營地,不由得不寒而栗,這些人必然是給雞冠蛇咬死後運到這個泥潭中來的。

這批人是最早出事的那批人?還是幸存下來的三叔的那批人?三叔在不在他們之中?

我一下又想起了剛才聽到的小三爺的叫聲,心說:難道這不是人在叫我,是這裏的夥計的冤魂,想讓我發現這裏,在指引我?

我腦子發漲起來,但手表的藍光再一次熄滅,四周又陷入了黑暗。

我再次打起手表,開始摸著眼前屍體的口袋,從他褲袋中摸出了一隻皮夾,已經被水泡得死重。我掂起來,就朝一邊石壁上的光點扔去,第一下沒有扔中,我又把那人皮帶上的手電解了下來,甩了過去,一甩我就發現不對,但是已經晚了,手電已經飛了出去。我正想抽自己一個巴掌,這一次卻成功了,卡住礦燈的灌木被打了一下,礦燈就滑了下來,掉進水中,沉了下去。

我一手抓住岩石的突起,一邊竭力伸長了手,勉強夠到,將礦燈撈了起來。手電很輕,卻被水流往下遊衝了幾米,不知去向。

我把礦燈朝四周照去,這一下看得更加清楚,這是沼澤的一部分,類似於一個圓形的水潭,水朝一邊流去,礦燈照去,就看到水流向的下遊處是一處雕刻著獸頭的石頭遺跡。水流就是流向遺跡,由張開的獸口流入,和我想的一樣,那下麵肯定有井口,過去必然危險。

我開始逆流而上,將礦燈係到腰裏,靠著岩壁移動,一路照去,就看到沼澤之中,橫陳著大量的屍體,大部分都陷入淤泥之內了,隻伸出了僵硬的手或者其他部分。整個水潭底部幾乎全是。

一邊走一邊避過屍體,但是屍體太多,實在無法脫身而過,很多屍體身上的淤泥被我激起的水流衝掉。我就發現在他們的脖子上,都有兩個發黑的齒孔,整個脖子都是黑的,到了四周部分就呈現青色。

我一下就明白了,他們全是被蛇咬死的。難怪整個營地裏都沒有打鬥的痕跡。有可能是在睡夢中,直接被咬死的。也有可能是在這裏行軍的時候受到了大規模的攻擊。

我調整礦燈,忐忑不安地一張一張尋找他們的臉,想從中看看有沒有三叔。

我並不想看到三叔,但是理智告訴我,我不能逃避,這種心情像是認兒子屍體的父母,必須去確認又實在不想確認,不過在淤泥覆蓋下,要想辨認並不容易。我一張一張看過來,都沒有發現像三叔的人,卻也無法肯定這些都不是三叔。

就在我想放棄的時候,我的礦燈就照到了其中一張臉上,這臉還沒有完全給淤泥覆蓋,我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猛地發現這臉有點熟悉,隨即我就認了出來。

那是阿寧!

她的眼睛閉著,整個人呈現一種非常古怪的姿勢,身上隻蓋著一層薄薄的淤泥,臉上的屍斑已經非常明顯了。

我幾乎窒息了,看了看四周,心說那些蛇竟然也把她的屍體運到這裏來了!

我越想越心寒,越想越是那麽回事:這個泥潭是什麽地方?難道這裏是他們堆積食物的場所?那這裏可能會出現巨大的蟒蛇來進食?

我感到極度不安,這個地方不安全,我必須立即離開。

邊想著我邊揮動礦燈,去找四周可以攀爬的地方,很快發現水流的逆方向,有一處樹木的藤蔓掛到了水裏。我咬住礦燈,就朝那邊遊去,幾步夠到之後一把抓住藤蔓。

霧氣已經有些稀薄下來,我咬牙爬上藤滿,卻又想到悶油瓶說的“淤泥防蛇”,又下去掬起一手淤泥,抹到身上泥被水衝走的地方,再重新上爬,一直爬到了藤滿纏繞的枝丫上,才鬆了口氣。

順著枝丫,走到樹冠的中心,剛想順著樹爬下去,忽然聽到一邊的水潭中一聲水響,又有什麽東西掉了下去?

我尋著聲音去照,就看到水潭邊果然激起了漣漪,有東西從岸上滾了下來,礦燈照向那個角落,我看到一團紅色的腸子一樣的東西,那是纏繞在一起的大量雞冠蛇,而它們之中,好像裹著什麽東西。

我仔細看著,有一瞬間我看到一隻手從蛇堆裏伸了出來,接著我看到了一個胖胖的人頭。

我渾身一涼,發現那是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