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不速之客

接下來的事情其實沒有必要記述,但和之後的發展有些關係,所以也提上一提。

二叔在五天後離開,我不知道他們在那裏是否還找到了什麽,總之他什麽都沒有告訴我但和我約定回杭州後好好聊一次。

胖子和悶油瓶其實沒受到多嚴重的傷,得到救治之後,沒兩周就出院了。我們沒有立即回杭州,而是再次去了巴乃。胖子斷定悶油瓶和那裏有聯係,沒有得到更多線索之前,可能要在那裏長住。

我們在四天後又去了那個湖邊,在湖中心祭拜了那些骸骨,立了土黃丘。

盤馬再也沒有出現,這讓我很是內疚,但想到他的罪巷,感覺也是一種命數。拿著我的專業打撈設備,繼續進行細致的打撈,期望得到更多的線索。更多的東西被陸續撈了上來,但沒有發現什麽特別關鍵的。

接下來,我們準備進入古寨中,仔細地查看那座張家樓情況。但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所有的氧氣瓶都耗盡了,必須去更換。

也巧,最後一天潛水完成,準備上岸返程的時候,湖邊出了變故。

當時我們還在湖中心,剛浮上來胖子就出聲招呼,抹了一把臉,指向岸邊。我朝岸上看去,發現不止雲彩他們,還出現了好多人,竟然正在搭建帳篷。

“我操!怎麽回事?”胖子奇怪道,“這裏變旅遊景點了?怎麽又來人?”

我喘了幾口,仔細地觀察,發現來人中有很多是寨子裏的村民,雲彩正在和他們聊天,其中另有一些人穿得很城市化,不知道來曆。更多的人正從我們來時的小路下來。牽著好多的騾子,上頭全是包裹。

這批人我一個都不認識,約翰不是二叔又回來了。

慢悠悠地遊回到岸上。我越發覺得事情有點古怪,因為那些人帶著好多隻騾子。大包小包的好多東西。幾個大帳篷已經搭了起來,石灘上一片忙碌,幾個人隻是略帶驚訝地看過來,沒有誰過多地理會這幾個穿著褲衩從水裏出來的人。

我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走到雲彩和阿貴邊上,我忽然看到一個人,在盤馬老爹家裏碰到的那個滿嘴京腔、五短身材的家夥,正在吆喝那些當腳夫的村民幹這幹那。一臉飛揚跋扈的樣子。

這種人我在道上見得多了,想起當時聽到的,他應該是跟著一個北京老板來這時原,那麽這些人可能都是那個北京老板帶來的。難道他們也問出了盤馬老爹的故事,準備到這裏來找東西?人也太多了點吧!

他看到我們,也算是見過一麵,就打了招呼。我也懶得多想,回了禮,從他身邊經過,到雲彩那裏。問這是怎麽回事?

她輕聲說聽幾個村裏人告訴她,有一個大老板雇了他們搬東西到這裏,具體情況那些人也不清楚。

這局麵比較尷尬。我不希望事情有這麽發展,但這湖是公家的,你也不可能說不讓別人來。這批人的目標是那種幾塊,我不知道他們是知道鐵塊的真相,還是單純就是為了救贖,沒法做出對策。

他們的人源源不斷,六七頂帳篷支了起來,所有的人都是一口京腔,讓我恍惚間覺得來到了後海邊上。

坐下來。一邊休息一邊警惕地看著他們做事。這其實挺鬱悶的,好比你在球場上打球。打著打著忽然來了一堆人,全都人高馬大而且人數比你多幾倍。這時候你隻能乖乖下場休息。

我一邊暗罵一邊仔細觀察他們運來的東西,看看能否發現什麽線索。不看不知道,一看心就直往下沉。那些大包裹裏,竟然有好幾隻水肺,好多物資看起來都像潛設備。

“人家是有備而來的。”胖子哼了哼,“他們知道水下麵有東西。”

我腦子轉了一下,對胖子道:“會不會是北京有什麽老瓢把子來這裏淘貨了?那些人你認不認識?”

胖子道:“北京多的是掮客倒爺,潘家園裏沒幾個是親自下地的,我想可能性不大。這些人不會是四九城裏混的,我看也許是咱們不知道的人。這年頭,各地都有新勢力。”

“你在北京人脈廣,你看,有一兩個認識的嗎?”我再問。

胖子搖頭,“我怎麽看沒有一個臉熱的,你讓我再仔細看看,不過這些人的京腔有點怪。你等等,你胖爺我打聽一下,看看能不能問出他們老板是誰。”

胖子朝忙碌的營地裏走去,用北京話和其中一個人打招呼,不過那人沒搭理他。胖子是什麽人物?立即跟了過去,他們就走遠了。

我想著我能幹些什麽,要麽到他們營地裏逛逛,看看有什麽,或者幹脆去找他們的老板?

最終我什麽都沒幹,因為潛水後的淨利潤痛讓我站不起身,眼睛和耳朵也非常難受,特別是耳朵,又癢又疼,聽聲音都非常奇怪,看來這樣潛水對身體的傷害很大。

正思索著該怎麽辦,忽然身後的悶油瓶捏了我肩膀一下。

捏得恰到好處,我舒服得一縮脖子,心說這家夥良心發現要給我按摩,卻聽他輕聲道:“你看。”

我把注意力重新投回到營地裏,想看那裏有無異樣,卻發現另一邊的林子裏又來了一隊人,有一個人被人從騾子上被扶下來。那五短身材的很快迎了過去。

仔細觀瞧,發現那人年紀弓箭有點大了,下來之後走路踉踉蹌蹌的,連腰也直不起來。他四周有好幾個隨從,前前後後朝我們走了過來。

站起來想過去,悶油瓶卻按住我。我轉頭,發現他矮身在我後頭,漆漆地盯著來人,對我道:“不要讓他們看到我。”

“怎麽回事?”我心裏一個,挺直了身子將悶油瓶擋住,看著他們越來越靠近。被攙扶著的那個像大人物的人,是一個高大但體形無比消瘦的老頭。看得出年輕時肯定非常魁梧。因為被若幹人擁簇著,我沒能看清他的麵孔,隻覺得這人非常蒼老。走路完全沒有力氣,應該已是風燭殘年。

邊上一幹人等。有男有女,更加混雜,那個五短身材一路似乎在做介紹。幾人邊說邊走,並沒有走到我們麵前,拐入了一頂帳篷裏。

等他們走進帳篷,悶油瓶才鬆開捏著我肩膀的手。我被他捏得氣血不暢,揉了幾下,問他道:“怎麽?你認識這個人?”

他點點頭。臉色鐵青道:“裘德考。”

“裘德考?”我一下愣了,“這老頭就是裘德考?”接著幾乎跳起來。我靠!這些人同樣是阿寧公司的隊伍,這老頭竟然親自出馬了。

一時間我不知該如何反應。裘德考在我心中有一個既定的形象,既確定又不確定,是一個長著斯文赫定那樣一張臉的傳教士,但又有些像馬可.波羅那個大騙子。而在童年時代,爺爺和我說的故事裏,裘德考是一個最壞的壞蛋,我還曾經把他想像成一隻大頭狼臉的妖怪。真沒想到,他本人會是如此形容枯稿的一個老人。

這種預判讓我覺得非常古怪。十分的不真實。爺爺的故事就相當於我小時候的童話書,現在,童話書的人物忽然從爺爺的筆記本裏走了出來。一時之間,很有錯亂的感覺。

他來這是幹什麽呢?看這陣勢是知道湖底下的事的。蛇沼之後,他和我們一樣沒有放棄追查,也追到這裏來了?

可是,我們的調查方向完全是隨興而為,他們和我們沒有相同的基礎,怎麽會碰到一起?難道他們一直跟蹤著?

想想又覺得不像,如果是跟蹤,他們不可能做出比我們更周全的準備。我們就完全想不到這裏需要潛水設備。他們卻帶來了,肯定知道得更多。至少要知道得比較早。我既有點興奮,又有點害怕。這老頭親自出現在這裏。肯定非同小可。他這樣的年紀不適合長途奔襲,這次出現,必然是孤注一擲。

下麵到底有什麽東西?

轉念一想,現在的局麵麻煩了,我們和他們的關係太複雜了。我的爺爺和裘德考是世仇,雖然現在我沒有任何報仇的想法,但這層關係讓我不可能對他們有任何好感。而三叔和裘德考之間的恩怨,更是剪不斷理還亂。

我們兩方之間即使沒有敵意,也有極強的競爭關係,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得好好想想該怎麽來處理關係。

得走一步是一步。

我壓下毛刺刺的心跳,又想起了一件事——悶油瓶不是失憶了嗎?怎麽會認識裘德考?而且他躲什麽?

轉過頭,我就問他。他還是看著帳篷的方向,答道:“我在醫院的時候,見過他一次。”

“醫院?是北京還是格爾木?”我們是被裘德考的人從柴達木接出來的,不過不記得碰到過他,他當時受的打擊應該比我們更大。

“北京。”他回道,“就在上上個月。”

那就是在北京治病的時候。靠!裘德考見過悶油瓶?胖子怎麽沒告訴我?

再一想,他娘的胖子這個人要說義氣絕對是夠義氣,但要他照顧人他肯定是不行的。我在杭州時,讓他看著悶油瓶,想必是做一半放一半。而且悶油瓶這種人,單獨和任何人相處都很困難,沒有我在其中溜須打屁,胖子那沒溜的性格肯定和他是大眼瞪小眼。悶油瓶見到裘德考的時候,他不知道在哪裏溜達,所以不知道。

想起這個我就想罵人,悶油瓶是我們手中的一張大牌,怎麽他見過裘德考我們都不知道?也就是說,如果裘德考狠點,悶油瓶被他接走都有可能,那我們上吊都不缺的。胖子真是太不上心了!悶油瓶也真是,什麽都不說。

“他找你幹嘛?”我問悶油瓶,“你怎麽沒和我說啊?老大。”

他沒有回答,閃回了我身後。

回頭一看,裘德考被人攙扶著從帳篷裏出來,向四周望了望,戴上了帽子,朝一邊的樹陰走去。

“你躲什麽?”我又問,“被他看到又怎麽樣?可能他早就知道你在這裏了。”

悶油瓶搖頭,對我道:“我們不能讓他們搶先,必須斤他們的時間。”

“你想幹嘛?”我問。

他指了指一邊堆著的潛水器械,“我們去搶水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