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點天燈
她說完這話,我終於就一個激靈,立即明白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我忽然就想起當年我聽到的一些奇聞逸事裏,爺爺提過這個概念。
所謂點天燈,是老時候賭場裏的一種說法,其實應該叫“點燈”,是一種賭博的技巧,意思是如果發現賭台上有人手氣非常不好,就反著他押,他押大你就押小,他押閑你就押莊,賭的不是自己的運氣而是他人的黴氣,這個手氣不好的人,就是你的“燈”。有些人天生運氣差,逢賭必輸,還會專門被人請去“點燈”,小輸搏大利。
從概率論上說,其實這是不成立的,概率論不承認什麽運氣之說,但是,點天燈卻是絕對管用的,任何賭徒都知道,自己輸了第一把後,很可能會一直連輸下去,世界就是這麽奇妙。
滿清的時候,在江南豪客玩的圈子裏,因為玩的數目巨大而且沒有節製,手氣背的,往往一個晚上就輸個傾家『**』產,所以那種場合“點燈”這個詞就不夠氣派了,而且,那種紈絝子弟往往喜歡和人慪氣,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不利索,還沒開賭嘴巴上都要占點便宜。一上來,“王家老二,你別得瑟,老子今天就拿你點燈。”對方總得加點料罵回去,“你拿老子點燈,老子拿你點天燈!”
一來二去,這就直接叫做點天燈了,其實這還貼切了,點天燈就是一把火把自己都燒個精光,一如他們豪賭一晚傾家『**』產。
這後來引申了開來,行外都用上了這詞兒,到了這拍賣唱賣一行,這意思也發生了變化,我記得我爺爺說過一個故事。講的是他們老九門裏的老大,在北京城揚名立萬,追他老婆。就是靠的在唱賣的時候點了回天燈。這故事我都忘記得差不多了,老太婆這麽一提示。我才想起來。
在唱賣拍賣的時候點天燈,好像是包場子的意思,一個包廂內,左右兩個主位,右邊的就是掌燈位,有人坐到任何一個包廂的右座上,就表示,無論這一輪賣的什麽東西。無論最後拍到多少錢,我都自動加一票,相當於是你們不管怎麽玩,這東西我要定了。
這一般是王公貴族泡妞的手法,滿清的時候很常見,政治聯姻都是不惜金錢的,反正掌握了政權錢是小事情,所以王公公子追郡主都喜歡到這兒來,有時候碰巧兩個郡主不對眼,兩邊的凱子還得鬥燈。這就不是看誰出的價高,而是看誰的男朋友頂得住了,鬥燈的時候沒有時間限製。但是可以撤燈,但如果一方撤燈,那真的是臉麵掃地,在當時那個年代對於那些二世祖比死了了還難受。
而掛獨燈的時候,就非常殘酷,一點上你就得扛著,一直扛到拍賣結束,誰也不知道這東西會叫到什麽價,而其他的拍賣者。得到藏品的唯一機會,就是把這隻燈點爆掉。拚命出價,把價格抬到一個很高的高度。使得點天燈的人無法承擔此價格,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就順延由上一位出價的那位得到拍賣品,而點天燈的人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某種代價,有時候是錢,有時候可能就是手指之類的器官,總之這種代價極端慘痛,因為後台老板必須讓所有人知道這不是用來遊戲的東西。所以點天燈的人,必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那不是一般有錢就能玩的東西。
好在點燈的規矩,也怕你漫天叫價,做生意的都知道,價格叫在合理的區間內事情才會成立,如果一雙拖鞋一個億,那事情就扯了,別人也不來跟你玩兒,而且,你拍得過高,即使你成功把燈點爆了,貨順延到你手裏,你同樣也可能付不起當時報的價,那等於你把自己也點爆了,你也不會有好果子吃。所以,他們的出價還是在理『性』範圍內,不太會出現完全兒戲的價格。同時有個叫價的幅度,每次加價都有個頂,拍賣會也有時間限製,所以,大部分拍賣都是在凱子極端肉痛但是還花得起的時候結束的。這也是安全措施,你要敢把哪個王爺的公子幹完了,王爺就直接發兵把店抄了。
這一輪一件貨的拍賣就是點一盞燈,當年老九門的老大點了三盞就燒掉自己半年的收成,最後,估計被追那位一琢磨,連點三盞已經算是名震四九城了,再點下去,要是把他們家的錢全點光,我還怎麽嫁?於是就不讓再點,結果不出所料,第二天就提親成功。我爺爺說,聰明的女人最大的特點就是知道事情做到什麽份上正好。
而我這次整個拍賣會隻拍一件極品,霍老太誌在必得,不拍到最後恐怕不會善罷甘休,我這盞燈燒起來恐怕真的傾家『**』產都不夠。
霎時間我蒙過了頭,進人了一種恍惚的狀態,冷汗就好比下雨一樣冒了出來,胃裏有東西在翻騰,一直辣到我的肺裏。我趕緊喝了一口茶把冷汗壓下去,心說這次玩大了。怎麽辦,怎麽辦?要不要撤?待會兒賴皮會有多少風險,會不會被切掉小手指寄回我家要錢?胖子、我、悶油瓶三個人打出去的成功概率是多少,應該暫時能逃出去吧,我靠,難道在被通緝之後又要被黑道追殺?
腦子裏無數的念頭在混『亂』,沒等我理出哪怕一絲線頭,一夥計拿著鑼繞場敲了一圈,瞬間整個場子鴉雀無聲,顯然,拍賣會正式開始了。
那旗袍女說什麽我完全沒聽,恍恍惚惚隻聽到每次叫價最低是十萬,最高是一百萬,我腦子嗡了一聲後麵的就更聽不清楚了。
整個過程我完全沒有任何的知覺,腦子裏一片混『亂』,足足有一小時我都不知道是怎麽過的,讓我忽然就清醒過來的是悶油瓶,他忽然將他的手按到了我的肩膀上,一下把我驚了個哆嗦。
我回頭看他,他沒有看我,而是沒有任何表情地看著樓下。似乎這裏的一切和他都沒有關係,像極了一個冷血保鏢,我忽然就感覺胖子是不是教得太過了。但是他的手很用力地捏著我的肩膀,顯然有什麽意圖。
我不知道什麽意思。難道是看我蒙了,告訴我有他在讓我安心?不過給他這麽一捏,可能是條件反『射』,我忽然真的就鎮定了下來。
現場一片安靜,好像叫價停止了,我轉頭看胖子,胖子不知道點天燈的意思,精神氣兒完全嵌到氣氛中去了。拿著『毛』巾擦汗,看來是看興奮了。
我定了定神端起茶問他什麽情況,他道:“他『奶』『奶』的,快一個億了!”我頓時一口茶全噴了出去,噴了他一臉。
他竟然絲毫不以為意,用手一擦,繼續道:“現在休息時間,等下有下半場,加碼提到兩百萬一次,娘的。你胖爺爺我算長見識了。”指了指那主持的旗袍女,她正在台的中間清點剛才的記錄,“這閨女神了。這兒叫價就搖鈴鐺,剛開始所有鈴鐺都響,所有人都追價,場麵『亂』得一塌糊塗,可這閨女沒一次聽錯,就半秒鍾不到,哪個鈴鐺響,哪個鈴鐺先響的,她立即知道。這耳朵是神仙耳朵,她要嫁人。她老公絕對不敢給二『奶』打電話。”又指了指粉紅襯衫,“這小子也厲害。一直玩手機,連頭也沒抬過,就在休息前最後一下鈴是他搖的,看樣子誌在必得,連競價的力氣都不想出。”再指了指霍老太,“老太婆一次都沒出呢,看樣子準備加碼後玩大的。”
我心裏暗罵,真是沒江湖道義,也不會悠著點兒,看我要點天燈也不可不可憐我,他娘的一個一個花錢都不心疼,不過也沒有意義了,反正就是十分之一我也拿不出來,十個億和一個億對於我是沒區別的。最後丟臉不說,就算他們手下留情不切手切腳,隨便讓我賠個一百萬我也拿不出來。
那就不用想了,反正也拿不出來,賴皮是賴定了,最安全的辦法,看來就是等下跑路。
我給胖子把點天燈的意思耳語了一遍,胖子還覺得不可思議,也緊張起來道:“那怎麽辦?我靠,我說老太婆那麽沉得住氣呢,敢情咱們埋單。”
我輕聲道:“還能怎麽辦,這一次這老太婆存心要我們好看,這禍闖得大了,我看什麽線索不線索咱算了,保命要緊,你尋思一下,咱們找機會開溜吧。”
“開溜?”胖子愣了一下,還有點不舍,“沒那麽嚴重吧,天子腳下,我們賴皮又能怎麽著?我們也是被這老太婆忽悠了,況且咱們隻看了上半場,說不定待會兒還有好戲,真這麽大的代價不看完不虧死了。”
“好戲你個鬼,我們不走才真有好戲。”我怒道,“如果不嚴重,咱們逃了也就逃了,以後還有得是機會,但是如果嚴重,我靠!”
“得,那我去轉圈兒,看看有沒有辦法溜出去。”他點頭,看了看那旗袍女,“要實在不行,我們跳到台下去,把那個女人和貨當人質,這閨女耳朵那麽好使,應該挺值錢的。”
剛說完,台下的旗袍女忽然愣了一下,就抬起頭來,看著我們的方向,眉頭皺了起來。
我和她對視,心裏咯噔一聲,心說:“不會吧,這也聽得見?”忙對胖子做了個小聲的手勢,同時暗暗指了指下麵的旗袍女。
胖子就啞然失笑:“你丫還真當真,耳朵再靈也不會靈成這樣。她足是非常仰慕你,偷偷看你一眼。”
說著他就掐著嗓子輕聲道:“大妹子,我們等下要跑路了,你聽得到不?你聽得到就來逮我們,待會兒可就晚了。”
剛說完,就見那旗袍女看著我們,臉『色』更加奇怪起來,我就覺得不妙,他娘的,好象真的聽得見。忙讓胖子閉嘴,可惜已經晚了,見她忽然喝了起來,指著我們,邊上的夥計立即朝我們看著,就往樓梯上衝來。
糟糕,我暗罵不好,她真聽見了!胖子也蒙了,看著衝上來的人,一下手足無措。心念急轉之間,一邊的悶油瓶閃電一般從我身邊掠過,從二樓的廊台直跳而下。
我看得呆了,四處驚呼一片,看他剛落地翻起來,又一陣驚呼,轉頭一看,粉紅襯衫單手撐著廊台的欄杆,另一手『插』在口袋裏,也翻了下來,攔到悶油瓶麵前;另一邊,胖子大吼一聲,抄起了一隻凳子,一腳踹倒屏風就朝衝進來的酒店夥計撲過去。
場麵直接『亂』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