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魃

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呢?

夏琰飛仰頭站在那扇高大精美的石門之前,完全不知道有用什麽詞匯才能表達自己心中的震撼之情。

不,說震撼其實並不準確,這種感情實際上是一種敬畏,對於已經被埋葬時光之中那些未知的事物的敬畏之情。

而敖遠伸手撫上了那些精美絕倫的雕花紋飾:“這麽多年了......還是一點都沒變。”

因為不像夏琰飛那樣知道這裏究竟是個什麽地方,藍若雪和張軒最先回過神來,藍若雪捅了捅自己麵前的夏琰飛:“這門能開嗎?”

夏琰飛這才回過神來,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合的沒有一絲縫隙的石門:“隻要它是扇門就可以打開好嗎藍若雪同誌,不能打開的那不叫門,那東西叫做石頭。”

“得,我說不過你。”藍若雪放棄和夏琰飛爭論這種事情,“想到方法沒?”

夏琰飛連試探都不用試探就知道用刀插都插不進去她剛剛才發現的細小門縫,她聚精會神地檢查著這扇門:“暫時還沒,但是肯定能打開就是了。”

都走到了這裏,怎麽可能功虧一簣?

上下檢查了一遍——夏琰飛甚至還爬到了地上去檢查——都沒發現什麽可以下手的地方的夏琰飛定了定神,將心裏亂七八糟的事情全部都扔了出去,合上眼平靜了一下心緒,然後才慢慢地檢查第二遍。

她把敖遠手裏的強光手電接到了自己手裏,仔細的看著上麵的雕花。

藍若雪打量著這石門,走到這裏她通過夏琰飛的表情和動作不難猜出這裏就是他們要到的地方,就在夏琰飛檢查這石門的時候,她也沉下心來仔細想著這個沉船墓的走向。

其實現在她已經在奇怪這個到底是不是沉船墓的問題了,誰家沉船墓能有這麽大還能有這麽多的暗道機關,而且還能出這麽多詭異的事情,那這個船的構造要是多麽奇葩啊。

她就地坐下,在腦袋裏完完整整的把走過的道路給整理了一遍,很多人都容易被藍若雪的長相和說話的口氣聲音給迷惑,以至於忘記她實際是個數學係博士在讀,幾乎就算得上是個非人類一樣的存在。

藍若雪的記憶能力和邏輯能力其實要比夏琰飛強上太多,可是她的興趣並不在倒鬥下地這一塊,所以基本上平時就隻負責個尋龍點穴和蹭明器這兩件事。

可現在當理起地圖的時候,她的能力便完全展現了出來,夏琰飛那邊第二遍檢查還沒完,藍若雪這邊腦子裏已經有了張完整的地圖。

這麽一推算下來,藍若雪便發現沈沉舟那時候把他們和敖遠分開塞進的那個詭異的墓室,或許和他們那時休息的地方隻有一牆之隔。

也就是說,沈沉舟的目的就是要讓他們發現那個墓室裏的機關暗門,從而走上這一條他想讓他們去走的路。

可是這個格局,藍若雪越想就越覺得膽戰心驚,這哪裏是修地宮或者是陵寢,這分明就是個要鎮壓什麽的走向。

這些線索在她的腦子裏來回旋轉,藍若雪隱約覺得這些線索已經指向了什麽,可是當她想要刻意去推倒的時候卻並不知道那個答案究竟是什麽。

她雙手抱胸沉靜的坐在地上,像是思考著平日在學校裏所見的那些晦澀的題目。

水,陰陽五行陣,人骨,怨氣,生者之魂......

藍若雪腦中靈光一閃,她皺起了眉叫了夏琰飛一句:“夏琰飛,我覺得我猜到這裏鎮壓著的是什麽了。”

夏琰飛轉過頭來:“你說。”

“是旱魃。”藍若雪臉上的微笑已經徹底消失,她麵無表情的坐在那裏說道,“要不怎麽會是海底墓?”

“這麽一說倒也不是沒道理。”夏琰飛也微皺了眉,“可是要是旱魃的話......不可能走到這裏還沒動靜。”

“從那個陰陽五行陣來看,被鎮壓的那東西應該已經逃脫了這裏的束縛,”夏琰飛邊考慮邊說道,黑色的眸子裏是散發著寒意的刀鋒,“但是你覺得如果是旱魃的話,我們能有驚無險的,什麽都沒遇到的走到這裏來嗎?”

“旱魃的話,其實說得通。”

敖遠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他淡淡的訴說著:“這裏的一切,都是鎮壓旱魃的,就算它已經修成,也是沒有那個力氣過來找我們麻煩的。”

夏琰飛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低低的問:“你是說......龍骨?”

“雖然你這個說法不太準確但的確是這個樣子,”敖遠也壓低了聲音,“如果是旱魃的話,或許也能解釋沈沉舟來這裏的緣故,也能解釋這裏的改變......有人借著埋骨之地的風水,在養這個東西。”

夏琰飛:“咦,他不是過來讓我懷疑人生懷疑世界的嗎?”

敖遠:“你不會真這麽以為吧,智商呢你?!”

夏琰飛:“吃掉了......好吧別這麽一副想把我扔出去自生自滅的表情,老實說我從一開始就不相信沈沉舟那一堆鬼話,就算我身上是鬼君轉生又怎麽樣,想讓鬼君複生也得等我把這個詛咒給破了不是嗎,我覺得沒有那個人願意複生以後隻能活個一兩年。”

其實夏琰飛想到這些的時間要比敖遠早得多,從最初的驚訝和厭惡過後,當她靜下心來回想沈沉舟的話語的時候,她就發現了沈沉舟話裏的漏洞。

沈沉舟的意思其實是想借著她的身體讓鬼君之魂複生,也就是說等於魂魄和身體還是她現在的,那麽問題就在於,她身上還背負著詛咒,沈沉舟不可能不知道這點。

如果是不在意這詛咒,沈沉舟就應該已經出手把多餘的人都做掉,直接實行他想要的複生計劃,要是在意......那就更不可能選擇在這個時候現身與自己為敵,而是應該讓自己找齊了龍紋之後再動手才對。

所以沈沉舟的目的其實不在自己,而是在這個鬥裏。

自己隻是他聲東擊西的誘餌而已。

可是如果真是旱魃......沈沉舟要旱魃有什麽用?

夏琰飛皺著眉想,旱魃這東西就算是她也是隻聽說過,不可能是親眼見過,即便是從老祖宗留下的信息裏,她也推斷不出什麽來。

《詩·大雅·雲漢》說是:“旱魃為虐,如惔如焚。”而孔穎達疏又說:“《神異經》曰:‘南方有人,長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頂上,走行如風,名曰魃,所見之國大旱,赤地千裏,一名旱母。’”

想到這裏夏琰飛就忍不想起小時候當做消遣看著玩的山海經,而那段文字她也至今依舊牢牢的記得——

有人衣青衣,名曰黃帝女妭。蚩尤作兵伐黃帝,黃帝乃令應龍攻之冀州之野。應龍畜水,蚩尤請風伯雨師,縱大風雨。黃帝乃下天女曰妭,雨止,遂殺蚩尤。妭不得複上,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後置之赤水之北。叔均乃為田祖。妭時亡之,所欲逐之者,令曰:“神北行!”先除水道,決通溝瀆。

直到今日,她依舊覺得黃帝這貨有點忒不是東西了,這辦的叫個什麽事,打勝了仗就把有功之臣隨隨便便打發了,哦,不對,是流放了。

“魃......女妭......”夏琰飛念叨著,想了半天後沒個頭緒便果斷放棄了這點,“我覺得還是先把門打開怎麽樣?”

藍若雪和張軒交換了個眼神之後表示讚同,畢竟瞎想也不是個辦法,所有猜測都不過是未雨綢繆,隻有開了門才知道等待著他們的究竟是什麽。

夏琰飛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那扇石門之上,剛才那次把整個石門就差翻個個的檢查她依舊沒發現什麽不同的地方,可是隻要是門就有打開的方法這句話還真不是她胡謅的,所謂門就是為了進出,怎麽可能會嚴絲密合到了這種地步?

她習慣性的抬手想捏下巴,卻在不經意間觸碰到了胸前貼身帶著的那對陰陽龍玉。

龍玉的溫度讓夏琰飛不由得一愣。

一直關注著她的敖遠看到她這個神情便開口問道:“怎麽了?”

夏琰飛卻沒有回答他。

她怔怔的把龍玉從潛水服中拽了出來,因為背對著藍若雪和張軒,所以那兩人並沒有察覺到異樣,可是站在夏琰飛身邊的敖遠卻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龍玉從內部散發出的微弱紅芒。

一如當時夏琰飛解開封印之時所見的紅芒。

夏琰飛愣愣的看著這兩塊一黑一白的龍玉,四家龍紋,深山之中的蛇塚,所有一切似乎都是因此而起......

她突然就明白了什麽。

夏琰飛把兩塊玉握在了掌中:“我知道這門要怎麽開了,也知道沈沉舟為什麽會引導我們並且放心大膽的看我們走到這裏了。”

“不管他想要的是什麽,我們已經知曉他要的東西就在這石門之後的墓室裏。”夏琰飛突然就笑了,嘴角的笑容如同帶刺的玫瑰一樣豔麗卻帶著鋒利的芒刺,“而開門的鑰匙在我手裏,他要怎麽動我?”

“開門的鑰匙,就是這一對陰陽龍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