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玉蓮小姐

?熏香過的床帳,散發著淡淡的幽香,細滑的被褥中裹著雪白乖巧的年輕姑娘,大袀甚至有些情迷意亂,他入道多年,一直是苦苦修行,從未如此享受過人間奢華。

香草哀求道:“公子,明日你可為我贖身嗎?”

大袀沉吟道:“你在這裏不是很好嗎?”

香草立時流出眼淚,滿眼絕望之意,隻道:“不!”

大袀試探道:“他們打你嗎?”

香草搖了搖頭,大袀略一思索,便冷笑道:“我看你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我可不想為你贖身而惹上什麽是非。”

見香草一臉絕望,大袀又溫聲道:“你要是說出來你為什麽一定離開這裏,我說不定就答應你了。”

香草似乎想到什麽,忽然哭道:“我好怕,我怕。”

她這麽說著,臉色已變得蒼白,瑟瑟發抖,大袀連忙摟在懷裏,溫言道:“你遇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和我說說。”

大袀又安慰一會兒,香草雙眼依舊有恐懼之意,說道:“是我家小姐,她要我脫光了,趴在她身上睡覺。”

香草又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大袀隻溫聲道:“和你家小姐一起睡覺,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是嗎?”

香草搖頭道:“可我就是害怕,你不知道,小姐身上總是涼的,她總讓我貼著她,她說她喜歡我身上的味道。”

大袀突然想到,那一定是趴在屍體上的那種感覺,又陰涼又濕滑,這姑娘雖不知道那是血屍,可心中卻感覺到恐懼,還有她說小姐喜歡她身上的味道,一定是血屍要吸收香草身上的女人體味,以消除血屍身上的屍氣。

大袀又想到為何香草脫衣服時會簌簌發抖,她一定受了不少驚嚇,落下了心病,而不是害怕接客。

大袀又問道:“你家小姐是誰?”

香草道:“是玉蓮小姐,我們院子裏都叫她小姐,我一直伺候她。”

香草又喃喃地道:“有一次,我還感覺到她身子裏好像有東西在翻騰,一動一動的。”

香草這麽說著,眼睛已經嚇得大睜。大袀聽了立時心中一動,更有些暗喜,費了這麽多周折,現在終於打探到一絲眉目,如果香草沒說假話,他們口中的玉蓮小姐就是血屍。

大袀就安撫道:“你恐怕是做了噩夢,才怕成那樣。我答應你替你贖身就是,不過剛才你說的話千萬別再和別人說起,若是讓你家小姐聽見,她會很生氣。”

香草一臉驚喜,道:“你是說真的嗎?公子,你真好。”

大袀又安慰一番,最後用手撫弄著香草頭頂,微微施放法力,讓香草沉睡了過去。隨後大袀卻沒有離開臥房出去探查,他在嚴經寺接觸過行屍和屍魈,已經有了經驗,這些屍妖目力不佳聽力也不濟,不過對氣息和法力都極為敏感。若是披了鬥篷出去,是能避開凡人耳目,反倒極可能被血屍發覺有人施法,就會打草驚蛇。

一直呆到第二日天亮,大袀才離開怡紅院。從這天起,大袀便裝作迷戀上香草,隔三差五就去怡紅院飲酒過夜,過了幾天更和老鴇提起為香草贖身的事。老鴇自然開出高價,大袀隻說手頭金錢還不夠,待攢夠了錢自然把香草贖出來。老鴇自然不願大袀那麽輕易把人贖走,隻想憑這個姑娘耗盡嫖客的家當才好,大袀更想著借機泡在妓院中,想辦法接近玉蓮。

這一天,大袀照例在二樓雅間飲酒聽曲,卻聽樓下傳來吵鬧聲,大袀探頭往下一看,就見有人在妓院鬧事。大袀跟眾多嫖客一起趴在二樓看熱鬧,就見那兩個外地人身手不錯,真動起手來,妓院內幾個自命不凡的護院竟被打得都趴在了地上。

那兩個外地人隻道:“什麽規矩,我們哥倆走南闖北,就知道規矩是花錢玩姑娘。我們出了錢,你們卻推三阻四,才叫沒規矩。今天見到人就罷了,要是你們頭牌姑娘玉蓮不出來,今天就把你們這店招牌給砸了。”

大袀聽了心中先是暗喜,就想正好借這兩個人見見那個玉蓮,不過再看院子裏的老鴇和伴當都並無驚慌之色,更覺得這怡紅院果然大有靠山,也並不會如此乖乖就把玉蓮叫出來。

見無人理睬,那兩個外地人推翻桌子,輪起圓木凳亂砸一通。眼見姑娘和嫖客們四下亂跑,一陣雞飛狗跳,老鴇臉上才變了顏色,大袀便喝道:“住手!”

那兩人住了手,抬頭看大袀一眼,都嘿嘿笑了兩聲。大袀從二樓縱身跳下,學江湖中人一般,故意在空中耍了個跟頭,輕飄飄落在那兩人麵前。那兩人一見,知道遇見了高手,互相給了個眼色,左右同時攻向大袀。

大袀修道多年,雖未特意修煉,可法力充盈,身體自然而然強悍,身法自然而然快捷,在大袀眼裏,這兩人實在不算什麽。大袀也不用使用法力,隻故意裝模作樣和兩人走了幾招,最後隨手製服了,一手一個抓著脖頸,拎出院子,直摔了出去。

回到二樓繼續喝酒取樂,過了一會兒卻見怡紅院的老鴇和護院都過了來,出言致謝。大袀客氣了幾句,老鴇陪笑一個勁地奉承,兩個護院的頭頭則坐下來和大袀喝酒聊起來。那兩人一個叫王頭,一個叫李頭,見大袀本事厲害都著意結交,三人越聊越投機,王頭忽然道:“大袀兄弟,你可願來怡紅院做事?”

李頭也連忙道:“正是呢,你若來了,可比做捕快賺得多。”

大袀故作沉吟,猶豫不定。那王頭又叫來老鴇相勸,老鴇隻道:“留在咱們院子不比當捕快好?整天輕鬆自在,花天酒地,還可時時與香草相會。”

大袀便裝作大為動心,最後點頭應了。第二天,大袀就回衙門辭了差事,就住在了怡紅院。

宋三知道此事,便找到大袀勸阻,說道:“大哥,你如此英雄,絕不可落在那種低賤之處。”

大袀好不容易才把宋三打發掉,心中苦笑不已,在妓院給人看院子,就是他自己也不會想到,可是為了誅滅無麵血屍,就算再下賤也得去做,對付魔頭令的無麵血屍,如果稍有差錯,恐怕就性命不保,他不得不小心。

在怡紅院中呆了下來,大袀為人和氣,又刻意和眾人結交,沒幾天就和眾人混熟了。院中有二十幾個護院打手,輪流負責看護各處,這天就輪到大袀等五人值夜,五人中三人看管前院提防有人生事,大袀和另一人則守在後院。換班之時,王頭特意囑咐大袀道:“兄弟,你是新來的,哥哥就多說一句,後院值夜也得多加小心,還有最西北角的那座紅木樓你不可靠近,切記。”

大袀應了,他早見過那座小樓,在後院最深處,隔著一個池塘,需從木橋走過去,大袀便心道,今晚就是機會了,自己必去小樓那裏看看。

到了晚上,前麵大廳愈加熱鬧起來,大袀特意拉一同值夜的那人喝了幾杯,說道:“兄弟我是新來的,就先去值夜了,你先睡著,等我實在頂不住再喊你如何?”

那人正巴不得如此,大袀便在後院巡視起來,眼見不少留宿的嫖客被帶進後院,還有些雜役走動。在後院巡視幾圈,大袀回到住處見同班那護院果真睡著了,大袀便裝作四處巡視,向池塘那邊走了過去。

走到池塘附近,正想趁無人注意從木橋上走過去,遠遠地就見木橋另一邊有幾個人影晃動,大袀急忙又轉身走了回來。打量了下四周,這個池塘連著一個假山,正把整個後院隔成了兩半,再往外麵就是高大的院牆,院牆內種著一排樹木,枝葉茂盛。

大袀忽然心思一動,溜達到牆邊,一伸手攀上樹木,他趁著樹葉掩蓋,在樹枝間慢慢移動,竟跨過了池塘。在另一邊落在地上,順著牆邊一直移動到了木樓旁,隻見木樓外有幾個壯漢,兩三人守著木橋,兩三人守著樓門。

在樓門前等了一會兒,也沒見那三人走開,大袀想要取出隱身鬥篷,想了想終究沒敢使用。他便又繞著木樓轉了轉,卻見木樓後麵有兩扇窗子,向裏麵看進去,裏麵更加漆黑,什麽也看不見。

傾聽了好一會兒,沒聽到裏麵傳出動靜,大袀便從外麵小心地撬開窗子,悄悄地爬了進去。

進去之後,黑暗中撲麵一股酸氣,似乎是什麽東西放得久了,在酸氣中還隱隱有一股屍氣。大袀細細打量,看出房間像是個書房,還有女子手工放在書桌上。其中有一塊繡好的手帕,上麵繡的卻是一具骷髏,骷髏的雙眼血紅,黑夜中極為鮮豔。

大袀穩了穩心神,在房中聽了聽動靜,輕輕推開房門,走了出去。外麵是一條漆黑的走廊,隱約聽見另一頭似乎有人聲。大袀剛剛走過一半,就聽樓中忽然響起一聲長長的哈欠,似乎是什麽東西剛剛睡醒了,同時大袀隻感到身上一冷,從心底突然泛起一絲莫名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