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2月18日上午10點，滬城氣溫稍稍高了一些，有八度。

許久沒有開窗的太陽，今天推開了窗戶，將陽光投了出去。

《信號》劇組片場旁邊的一棟居民樓裏，一對母子正坐在一起吃飯。

媽媽六十多歲，矮矮胖胖，氣色紅潤，看背影是一個富態的老太太。

她長了一雙三角眼，看著有些凶。

這個老太太叫張老太，是這一片遠近聞名的惡婆子。

張老太的兒子已經有四十二歲了，樣貌普通，身材微胖，還沒有結婚。

他跟著他媽媽姓，叫張遠誠。

張遠誠長的跟他媽有點像，一樣有一對看著有些凶的三角眼。

“咚咚咚！”

樓上的小孩隻有三歲，忽然跑了起來。

張遠誠三兩步來到窗前，隨後朝樓上大喊，“有沒有公德啊，樓板上的灰塵都掉下來了，砸死了我，你們誰負責啊？”

樓上鄰居急忙抱住小孩，不敢回話。

張遠誠撇撇嘴，隨後坐了回去。

張老太讚賞看了眼自己兒子，隨後問道：“打聽清楚了？那個地方是不是有拍電視的咯？”

“都打聽了，就是在拍電視劇。”

張遠誠說的正是《信號》劇組拍攝片場。

他夾起幾根醃蘿卜絲，放入碗中，“那個電視劇公司有錢，我有幾次路過那裏，幾個髒兮兮的搬運工在吃飯，盆裏都有大雞腿。”

張老太看了眼桌子上的醃蘿卜，以及豆腐，還有一盤醃魚，舔了舔嘴唇，“有錢就好，有錢人大方。”

張遠誠點點頭，隨後又夾起了蘿卜絲，“你吃魚，我不愛吃，我吃蘿卜就行。”

他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還看到記者在外邊拍照，他們肯定不敢跟我們翻臉，有錢人都要麵子。”

這一對母子卻是把注意打到了《信號》劇組。

張遠誠兩個月前因為打架給公司開除了，他後來找工作，保安看不上，清潔工看不上，然而他又做不來其他工作，就這麽拖著。

他自然知道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

前幾天看雜誌，忽然看到了一個港島電影的新聞。

說是港島拍電影的都要拜碼頭，不僅僅要給那些幫派錢，還要給附近居民錢，免得居民過來鬧事。

張遠誠當下福至心靈，一股靈氣自大腦誕生，瞬間湧遍全身，讓其整個人都興奮至極。

他終於想到了一個發家致富的好路子。

他隨後想到了就在他們家不遠處拍戲的《信號》劇組。

人家港島拍電影都要給錢，你們拍電視劇自然也要給錢。

於是他就開始觀察《信號》劇組，他發現這個劇組有錢，有記者。

他了解這些有錢人，都要麵子，遇到事就喜歡用錢解決。

他信心更足。

張老太亦是非常開心，兒子隻要願意動腦子，還是蠻靈光的。

片刻後，母子倆吃過飯，張老太洗了碗，洗了臉，還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

張遠誠沒有換衣服，他梳了頭，讓自己看起來年輕一些，這才扶著他媽出去了。

下了樓，張遠誠指了下片場方向，“媽，就在前麵，不到一百米。”

此時有兩個男子匆匆趕了過去。

“快走，馬上要開戲了。”

“曉得了，走走走。”

這兩個人是群演，過去演戲的。

張遠誠聞言，眯起眼睛，隨後胸有成竹點點頭，“媽，這些拍電視劇的一定在趕戲，他們不敢耽擱，我們過去一鬧，他們為了趕進度，一定要處理。”

他打算以劇組拍戲打擾張老太休息為由，要兩千塊好處費。

張老太點點頭，“快走，你說得對，今天天氣好，正好出門賺錢。”

張遠誠兩個人加快了腳步，張老太年輕的時候下過鄉，別看她胖，身體極好，反而是張遠誠，平時不怎麽運動，腳步一塊，整個人就喘了起來。

不久後，他們來到了《信號》劇組片場外，不過兩個人並沒有立即殺進去，而是停住了腳步。

此時片場外邊停著兩輛警車，其中有一輛警車外，還站著一名高大筆挺的警員。

今天有陽光，這名警員身上好像能反光，刺的張家母子眼睛疼。

張遠誠有些心緒，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等有人路過，他才回過神來，微微皺眉，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媽，你等一等，我去打聽怎麽回事。”

讓張老太靠著牆站著，他隨後從口袋取出一包黃鶴樓，有些不舍得抽出一根煙，“兄弟，抽煙不？”

五分鍾後，張遠誠打聽清楚了怎麽一回事，他看了眼地上的煙屁股，強忍著沒有去撿，隨後回到了張老太跟前。

“媽，不好搞哦。”

“怎麽嘞？”

“這個劇組前幾天幫著警察抓住了一個通緝犯，這一次他們是過去表彰他們，給他們發獎狀嘞，還有滬城衛視的記者跟著拍。”

張老太望向兒子，對上了張遠誠擔憂，有些畏懼的目光。

她一時間沒了主意，“那怎麽辦呢？”

“媽，回去吧，他們這樣子的情況，可能不會怕我們。”

好不容易在家門口遇到一個劇組，結果人家還能抓通緝犯，接受表彰，根本不是一般劇組。

張遠誠覺得自己挺倒黴的，這樣撿錢的事，給他錯過了。

張老太心疼兒子，“要不要我過去試試？他們能把我怎麽樣？”

張老太年齡大了，的確無所畏懼。

就在此時，有三輛小車迅速停了過來，下來了一群人，兩三個人扛著攝像機，還有人胸口掛著記者牌。

張遠誠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麵孔，那個笑起來壞壞的人不是《今日說法》的主持人小薩嗎？

他心裏一驚，知道這個劇組抓住的通緝犯不簡單，可能立了大功。

他媽真的去鬧，說不定要在全國觀眾跟前丟人。

“媽，算了，別去了。”

“那你沒工作怎麽辦呢？”

“那個紙箱廠不是招保安嗎？我去當保安，保安輕鬆，我挺適合的。”

張遠誠扶著他媽，順著原路回了家，隨後便收拾一番，下樓找工作。

路過《信號》劇組，他發現警車已經開走了，之前熄滅的念頭不禁再次升起。

就在此時，他注意到對麵一人冷冷看著他，他認識這個人，他之前打架，進局子看見過。

乖乖，竟然有便衣保護。

這麽謹慎的嗎？

張遠誠急忙離開，暗暗發誓以後路過片場都要走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