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什麽東西燒起來了。

新娘臉色驟變,陶璽終於可以自己控製自己的身體,低頭一看,胸前冒煙了。

“什麽東西!也敢攔我!”

鬼新娘聲音尖利,伸手就去抓陶璽的胸口。

肉眼可見一陣光斑閃過,鬼新娘像是被電擊一般,被彈出去一米多遠。

隨著一聲淒厲的嚎叫。

周圍環境變了。

沒有喜房,沒有花燭。

雕梁畫棟變成蛛網密結、灰塵滿布的空屋。花燭是綠瑩瑩鬼火,在兩根橈骨頂端燃燒。

手中的酒杯變成了什麽動物的頭骨,黑洞洞的眼眶正對著他發出幽幽的光芒。

陶璽嚇得腿都軟了,四下環顧,找到門就想要往外跑。

誰知沒跑兩步,就被一隻爪子從後麵扳住了肩膀。

身後的女人不再美豔,順著幹枯發白的爪子看過去,是一張蛆蟲蠕動、一隻眼球吊在眼眶外、顴骨下的肉爛到隻能看見森森牙齒的醜臉!

“老公,陪我喝合巹酒啊……”

聲音像是聲帶撕裂後的嘶啞嘲哳,刺得人耳膜疼。

陶璽在巨大的恐懼下爆發了。一把揮手打掉扣在肩膀上的鬼爪,大吼一聲。

“醜八怪敢惹你道士爺爺!活膩歪啦!”

隨著他的動作,一個小香囊飛了出去,剛好砸在女鬼的身上。

女鬼發出了更加淒厲的嘶吼。

仰麵向後倒去。

陶璽趁機竄了出去,順著大門口的方向沒命的跑。

這條兩旁種滿了遮天蔽日大樹的小路彎曲又漫長。

陶璽感覺雙腳灌鉛,怎麽都跑不快,很快就覺得心肺像是要炸了一般的疼。

雖然沒有向後看,但背後立起來的雞皮疙瘩分明告訴他,那女鬼追上來了!

哇靠!為什麽糾纏上他了啊!

身上已經沒有任何可以防身的東西了。

陶璽無比後悔,怎麽沒在睡之前放一把剪子在枕頭下呢,握在手裏嚇唬嚇唬對方也好啊。

身後陰風陣陣。

女鬼淒厲的嘶吼聲由遠而近。

“你為什麽不要我!你為什麽不要我!都要死,都跟我一起死吧!”

就在陶璽快要絕望了的時候,前方小路旁多出了一個人。

一個身量高大,穿著灰衣黑褲的男人。

雖然背對著他,陶璽卻本能的相信,那個人就是謝青嵐!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衝過去,拉住對方的胳膊就是一扯。

“謝道友救我!”

對方在他拉扯的力道下悠然轉身,卻是一張沒有五官的慘白的臉……

陶璽心髒一陣劇烈的攣縮……猛地睜開了眼睛。

是夢……

心髒狂跳,胸口悶痛,陶璽驚覺自己渾身冷汗,正在拚命的大口呼吸。

雙手十指交叉壓在胸口,渾身肌肉緊繃到酸痛。

就像真的竭力狂奔了一番似的。

扭頭看,外麵一絲光亮也沒有。

天色還早。

過了一會兒喘勻了氣,他才顫抖著按亮了床頭燈,心有餘悸。

這個夢太真實……或者這也許不是夢……

至今不能控製渾身肌肉顫動,陶璽抬起手來看。

除了僵硬到發白的指節,他忽然注意到,那個香囊,那個裝著謝青嵐送給自己符篆的香囊不見了!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難以言表的痛。

他倒吸著冷氣解開三顆扣子,看到胸口仿佛是被灼燒般,紅了一片,甚至還起了幾個小水泡。

碰一下,痛得要死。

肉體的疼痛倒是減緩了精神上的緊張。

陶璽不敢再睡了,開著燈睜眼到天亮。

回想起謝青嵐的話,他覺得這個屋子哪兒哪兒都不對勁,似乎每個光亮照射不到的地方,都可能是那個女人的藏身之所。

她就藏在黑暗中,用不懷好意的眼神,死死的盯著自己……

陶璽快被自己的腦補嚇死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一刻都等不及了,抓上手機衝出門直奔青旅!

最近是旅遊旺季,平州的青旅也迎來了一年中最好的營業季。

剛開門不久,前台小妹就迎來了一個慌慌張張的小帥哥。

小帥哥滿臉恓惶,話都說不利落,求著她要一個叫謝青嵐的客人的房間號。

這本來是不能說的。

但是架不住對方那雙楚楚可憐的大眼睛的柔情攻勢,前台小妹心軟了,告訴他謝青嵐住在二樓最尾房。

陶璽謝過前台妹子,直奔二樓。

他沒住過青旅。

最落魄的時候也沒有住過。

所以竟不知道青旅居然在這麽……開放。

樓道裏男男女女的打著嗬欠互相擦肩,一起端著盆子去大水房洗漱。

就像一個不規範的、男女混住的學生公寓。

陶璽狼狽的在窄窄的樓道裏和數個光膀子的大老爺們擦肩而過,嘴上不停的說著“借過,抱歉。”

因為害怕和跑的急而麵色潮紅,顯得拘謹又害羞。

加上他膚白麵嫩,眼睛又大又潮,竟然有幾個臭男人對著他吹口哨。

陶璽命都快顧不上了,哪兒還顧得上這些流氓的調戲。

找到了謝青嵐的房間,站在門口猶豫了幾秒,抬著手不知道該不該敲門。

就在他猶豫的幾秒鍾,門被人從裏麵打開了,

一個身高有一米九,半個膀子都是紋身的大哥看著他一愣,粗聲粗氣的問道。

“你找誰。”

陶璽一米七八的個頭被對方壓製的抬不起頭來,怯怯的說道。

“那個……我找謝青嵐……他住這兒麽?”

還真問著了。

紋身大哥回頭喊。

“謝青嵐,有人找。”

屋裏傳來陌生的聲音。

“誰這麽早啊?有病吧。”

紋身大哥扭頭就罵。

“關你他媽什麽事?閉嘴吧!”

陶璽尷尬的直咬唇,側身讓開。

“您請便。”

紋身大哥側著身從陶璽身邊擠過去,聲音緩和不少。

“甭理裏麵人,全是傻逼。等著,謝青嵐一會兒出來。”

陶璽趕緊道謝,乖巧站在一邊,等著謝大佬出來麵見他。

不多會兒,謝青嵐果然趿拉著他的黑布鞋出來,順手還把門給關上了。

“謝大師……”

陶璽看見謝青嵐都快哭出來了。

謝青嵐擺擺手,示意他出去說。

外麵天光大亮,陽光暖暖的照在身上。

陶璽站在陽光裏暗暗鬆了口氣,感覺自己這會兒才算是重回了人間。

謝青嵐左右看看,拔腿就走。

“走吧,今天你請我吃早飯。”

滿是油汙的桌子上擺了兩屜小籠包,兩碗蛋花湯,兩根油條,還有一碗小米粥。

謝青嵐輕車熟路的掰開筷子。

“你真的不吃點?”

陶璽哪裏還吃的下東西,老實的搖搖頭。

“我不餓,大師,您吃。”

謝青嵐倒也不客氣,一口一個小籠包。

“別叫我大師,聽著別扭。叫我青嵐吧。”

陶璽從善如流。

“呃,好,青嵐道友。我又夢見那個女鬼了。”

謝青嵐似乎對此一點也不意外。

“我知道。”

“你知道?”

陶璽驚了。

不愧是大師!這都能算到?

謝青嵐用筷子指了指陶璽的胸口。

“我送你的符篆呢?這會兒不在你身上吧。”

陶璽臉色白了一分。

左右看看店裏沒什麽人,他偷偷側身扯開衣領,給謝青嵐看自己胸口的燎泡。

白嫩嫩的胸脯上,一片燙傷紅的紮眼,幾個小水泡要破不破的,晶瑩剔透。

謝青嵐一口包子噎在嗓子眼,差點咽不下去。

慌張的伸手一攏衣領,碰破了水泡,疼的陶璽倒吸一口氣。

“你這是幹什麽……大庭廣眾的。”

陶璽自己用手攏住領口,學著謝青嵐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說道。

“怎麽啦?有什麽忌諱麽?”

謝青嵐又是一哽,暗暗歎氣。

“總要注意下影響。”

“哦哦,”陶璽臉色微紅。“性命攸關,也顧不上那麽多了。我就是想告訴你,你給我的符篆燒沒了。就嚇唬住了女鬼一會兒,我差點被她給抓走。”

謝青嵐麵色恢複正常,啜了口豆漿。

“是我小瞧那東西了,沒想到這麽凶。”

陶璽愁眉苦臉。

“那怎麽辦啊?我逃得了一時,還能逃得了一世麽?現在從那個凶宅搬出去有用麽?”

謝青嵐搖搖頭。

“她已經盯上你了,你現在跑去美國都沒用。這事兒已經不能善了了。”

陶璽充滿期待的看著他。

“大師你會幫我的對吧,看在我們緣分一場的份兒上。”

謝青嵐本來不是那種喜歡多管閑事的人,況且這次的事,一看就相當的麻煩。

但是一對上陶璽水汪汪的眼睛,他就心軟了。

“除魔衛道本來就是我的分內之事,放心吧,我會救你的。”

吃飽喝足,謝青嵐跟著陶璽回到了小出租屋。

總要看看這女鬼的老巢,才好製定清除計劃。

陶璽對這個屋子都有心理陰影了,有謝青嵐陪著,才勉強敢重新踏進這間鬼宅。

一進門謝青嵐就四處溜達,詳細的觀察了起來。

這屋子不大,40來平,是個一居開間,獨立的廚衛,剩下的空間都是臥室。

整體朝陽,一天多半時間都有陽光照進來,按理說不應該是藏汙納垢的環境啊。

陶璽亦步亦趨的跟在謝青嵐的身後。

他這個假半仙,平時搞點心理暗示還行,遇到真靈異就歇菜了。這時候還是謝青嵐寬闊的臂膀,比較給人安全感。

屋子不大,謝青嵐很快就看了個遍。

陶璽跟在身後小聲嗶嗶。

“青嵐道友,你不用羅盤麽?我看電視裏他們都用羅盤。”

謝青嵐蹲在地上叩了叩地板。

“我不用,那玩意兒不如我直覺更準。”

陶璽茫然的哦了一聲。

原來真道士是不用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的啊?

“那你看出有什麽不對勁了麽?”

謝青嵐又站起身來看了看天花板。

“沒有。”

“怎麽會沒有呢?”陶璽有點急,“你不是說這裏是凶宅麽?”

謝青嵐扭頭對著他一笑。

光影交織中,那笑意瞬間讓陶璽有點脊背冒涼氣。

“我說是你就信啊?你怎麽這麽好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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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陶同誌長了一張看著就好騙的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