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昂站在菲林盒的大露台上,凝望著夜空中的美妙星光,初到上城的時候,他常常為這景象著迷,可是在短短的幾十天後,他突然發現,周圍的一切都是假的。人是假的,從他出生起就安排好每一個橋段的相遇和分離;事是假的,每件突如其來的巧合,實際都是算計好時間發生的;天空也是假的,日出日落月光星辰都被掐準了時間,甚至偶爾飄過的那片星雲,都是提前預購的......
這個世界還有什麽是真實的呢?
裏昂感覺自己連苦笑的心情都沒有了,他想起來在海德少爺的地下放映室裏,曾經看到過一個舊時代的電影,那片子描述了一個從出生起就被困在孤島上的人,他的一生都是一部戲,全都是導演精心安排的。
那個家夥叫"楚門"。他覺得自己和他是一樣的,隻不過,楚門隻是需要演一部戲,娛樂大眾,而自己似乎要完成某些人的預想,成為一個"主導世界方向"的人。
"狗屁!都他媽的是狗屁!"裏昂突然對著黑呼呼的山林吼起來,隻覺得心中鬱悶難當,他所認知的這個世界,竟然瞬間就被敲碎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一個聲音從裏昂身後傳來,裏昂隻覺得煩躁的心被一汪清泉浸染,頓時清涼了不少,他回過頭,看到了灰色的醍醐。
"不愧是人人稱道的夢魔,有你在確實能讓人感到愉快些,雖然這解決不了什麽實際問題,但還是要謝謝你"裏昂看著醍醐,腦子裏卻不由自主的想到,醍醐又是什麽時候被安排到自己身邊來的呢?
"我聽修彌撒說,一路上你都在跟黑額較勁?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你們兩個是大家公認的最佳搭檔,從來沒有任何隔閡"醍醐說到這裏,微笑起來,他沒有淚水,但是與生俱來的親切讓他能夠微笑,"如果不是你有過秀摩爾,對花蓮和美杜沙也很親近,大家絕對會認為你跟黑額是一對"醍醐難得說個笑話,裏昂聽到這個卻很想哭。
"確實發生了一些事,讓我對所有一切都產生懷疑的事,讓我感覺這個世界如此的虛假"裏昂盯著醍醐的眼睛,緩緩說道:"我想我已經迷失了"
醍醐聽到這話,卻隻是會意的點了點頭,隨即走到露台邊緣,看向那片虛假的星空,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
"我在曠野中流浪的時候,同樣有迷失的感覺,身邊的一切都充滿敵意,不管是變異獸還是人類,都時刻想把我吞噬掉,那時候你知道我最渴望什麽嗎?不是解脫不是報複"他回頭看向裏昂,"而是渴望回到巨石,確切的說,是回到親人身邊,一切都可以是虛假的,一切都可以是充滿惡意的,但是你們不會,你們是我存在的唯一動力,是我唯一能夠期盼的希望"
醍醐伸出修長的灰色手臂,拍著裏昂的肩膀,
"這個世界可以是假的,但是還有絕對真實的東西存在"他看著裏昂的眼神充滿真切,
"真實?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是真實存在的,還是一顆被強行擠進曆史車轅的沙粒而已"裏昂消沉的說道,他的螺旋塔在進行了一係列分析後,關於自身存在提出了這個假設概念,如果就像黑額所說,他能夠存在於千年之後,那麽現在的他呢?是否隻是一段幻覺記憶而已?
"關於真實與幻覺,我覺得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來評價了"醍醐抓住了裏昂的手,把它按在自己胸口,"即使不用你的任何能力,你也能感覺到我的心跳吧?這就是真實"
"你是說作為有機生命體的存在?"裏昂感受著醍醐的心跳,這是醍醐跟其他戰灰不一樣的地方,他有脈搏和微弱的體溫,比正常人低了不少,但是仍然溫暖。
"不隻是廣義上的生命體,而是心"醍醐抬起另一隻手,敲了裏昂的腦袋一下,"是情感,是靈魂,這就是真實"
"情感......"裏昂來回咀嚼著這個詞,想著自己所經曆的愛恨情仇,沒錯,它們曆曆在目,每一絲牽動都讓他難以忘懷,
"有情感,就是你存在的證明"醍醐更確定的說:"能愛能恨,你就是真實的,哪怕就是一段枯木,也是有靈魂的枯木"
裏昂猶自琢磨著這些話,幾十秒後開始緩緩露出笑容,他跟醍醐對視,感覺自己開始觸摸世界的真實。
"哎喲這麽基情的場麵!"修彌撒一副撞破人家好事的嘴臉,半遮著眼睛躲在露台門口,裏昂看了,突然笑出聲來,他發現了自己的可笑,有這麽一幫家夥在身邊,有血有肉,有情有義,自己竟然懷疑自身的存在,這太他媽傻 逼了。他感覺幾天來自己就像一個陌生的小娘們兒,多愁善感,自怨自艾的悲歎,完全忘記了這個世界本來屬於自己的就不多,隻有這些家夥的情誼才是自己真正的財富,隻要他們在,自己就沒有失去任何東西。
所謂安排,難道能安排一群人真心愛戴你嗎?所謂導演,難道能導演一場真正的愛情嗎?
"過來!基情也不能缺了你!"裏昂大手一揮,修彌撒嬉皮笑臉的走了過來,三個人你摸我一把,我揪你 一下,鬧騰的象三個孩子。突然裏昂感覺到,在露台另一側的角落裏,有人輕歎,那是黑額。他的動作不禁慢了下來,大家都在,洛克多吉他們也將會合,可是黑額該怎麽辦?
他才是真正迷失的那個人,在那個時代,黑額到底遭遇了什麽,才會讓他如此遠離自己?
看到裏昂停下,修彌撒也意猶未盡的停止了折騰,很隨意的問到:"頭兒,咱們什麽時候出發去藍靛區?"他把手臂搭在比他高半頭的醍醐肩膀上,繼續說道:"你們忙著打荒獠,我倆可也沒閑著,地形圖和人員配置都拿到手了,那些龍騎都什麽素質?不會給咱們拖後腿吧?"
提到藍靛區和龍騎,裏昂眼神不由一亮,這似乎是個解決問題的好機會,
"事不宜遲,明天......"裏昂正興奮的安排,遠處卻傳來很平靜的一個聲音:
"兩天"黑額從陰影中走了出來,麵色平靜的象塊木頭,重複的說道:"需要,兩天"
裏昂有些意外的看著黑額,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從角落裏走出給自己畫圈圈定時間表,
"為什麽?這兩天是給誰的?是你需要兩天恢複嗎?"他不甚友好地問道,醍醐不由在一旁微微皺眉,就是這種感覺,這種難以溝通的冷漠,這讓醍醐感到不安,似乎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了,或者,已經發生了。
"給,大家"黑額生硬的說完,轉身就走,而裏昂也沒有叫住他,沉默很久之後,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對修彌撒和醍醐說道:
"兩天後出發"
。。。
一片黑暗的荒蕪之上,孤零零的聳立著一座高大的螺旋塔,整個世界中,隻有這座塔的底部金黃點綴出一絲色彩,但是那點金色帶來的隻有單純的能量和閃爍的光芒,撩動著欲望與殘暴,沒有任何生氣。螺旋塔緩慢的轉動著,內部的能量漫溢在四周,讓這片荒蕪的土地突兀的充滿本不該存在的生機,卻找不到任何可以生長的東西。
"我不能這樣任由荒蕪"裏昂站在螺旋塔中俯瞰著自己的世界,"我的世界不該是這樣死氣沉沉"他揮動風中幻影,將刀尖深深刺入荒蕪的硬泥地之下,然後霍然抖向高空,於是有大片板結的土塊被拋飛,就像揭開一塊又一塊死去的硬皮,很快的,裏昂看到了那些土地不再是死氣沉沉,而是從一個個深坑中放出生命的光芒,他走過去,朝其中的一個坑洞裏看去。
"啊..........."裏昂忍不住驚恐的叫起來,他看到深坑之下,堆砌著無數屍體,鮮血和殘破的斷肢布滿整個視野,根本辨認不出那些屍體本來的樣貌,但是他們都曾經是人類,裏昂知道。他感覺胃在抽搐,有什麽東西從自己的內部掙紮著想要破體而出,終於他忍不住朝那個深坑裏吐了出去,然而他絕望的發現,自己吐出去的不再是紅色的血液,而是大股大股黑色的細胞泥漿,迅速的把那些雖然血肉模糊,但是放射著生命光華的深坑填滿。
他的周圍又成為一片死氣沉沉的世界......
裏昂猛的睜開雙眼,他大口的吸氣,發出奇怪的聲音,就像僵屍在地下墓穴中的掙紮呻吟。
他已經無數次被這個噩夢驚醒,自己都記不清有多少次了,不過他很快讓自己平靜下來,隨即翻身坐起,平靜的說道:
"你來幹什麽?已經找到答案了?"
"隻能算是一部分,但是對我來講已經足夠多"火鳥從一個陰暗的角落裏走了出來,露出蒼白的小臉,她的藍色眼瞳在黑暗中泛著奇異的光,嘴角微微上提,展露出一個極其詭異的笑容,
"我想我知道他們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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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哈,有沒有點恐怖?有沒有?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