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裏,有人心動,可也有人遲疑。

遼國眼下這種讓自己部落以外的人來自己部落帶兵的情況,出自於遼國蕭太後新政的最大舉措。

不論是遼國,亦或者是金國,說到底其實更像是部落聯盟組成的國家。

皇帝征戰的詔令傳達下去以後,草原上的子民就開始以部落為單位組建大軍,聽候調遣。

這聽著不錯,可實際上很容易形成一種狀況,就是皇令沒有辦法下達到中低層軍官這裏來。

中低層軍官,也隻聽從自己部落首領的命令。

這對於一心想要坐擁天下的蕭太後很不利。

於是,蕭太後破天荒的開創了一個舉措,互換各個部落的中低層將官;不讓自己部落的中低層將官去帶領中低層士兵。

於是,就出現了上邊這一幕。

屯長還想繼續往山溝裏邊追,但是士兵們,卻已經心生怨言,認為這是眼前這個來自於其他部落的屯長,有意刁難折磨人。

但是,這辦法看似很容易讓下邊的人扯皮,卻最大程度上保證了蕭太後本人的命令,可以直接傳達到中低層將官們手中,反而讓遼軍的戰鬥力猛增!

若不是遼國麵對的商國過於強大,隻怕早就已經打得商國無力招架了。

“屯長,既然大家都想立大功,那為什麽就認定金鼇妹妹和女兒一定會躲在這個山溝裏?”一個什長臉色有些異樣:“我們隻是發現了這廢棄的莊園,有人新鮮的糞便,那人可能已經跑遠了,未必就會進入這沒什麽生路可言的山溝裏。”

此言一出,其他的什長和伍長們,立刻紛紛出言讚同。

這種地方,野獸都不會呆在這裏,他們實在是想不出來,這裏邊能有什麽路可言。

屯長聽了這什長的話,臉上也露出遲疑之色,他遠眺了一眼前方長滿了荊棘刺的山穀,沉吟片刻點頭道:“話是如此說,但我們可以往別處找找看,分出人,去通知步軍過來搜查。”

眾人見屯長沒有堅持,一個個都大為鬆了一口氣。

他們是不喜歡這個外部落的屯長,但要是屯長一心堅持的話,他們也不敢不從。

這畢竟是軍隊,屯長可是有權力將手下任何一名士兵斬殺以震軍威的。

“退了!往外邊找!”

“分出人手,去上報步軍,讓步軍過來搜查!”

“……”

嘈雜的聲音回**在山溝內,早就已經被荊棘刺紮得渾身難受的遼國騎兵中,數十個騎兵感覺如蒙大赦一樣,一個個紛紛順著原路返回出去。

隻是,誰都沒注意到,就在這些騎兵離開之後,數道身影,不知從什麽地方鑽了出來,躲在隱秘的地方,遠遠地看著那些騎兵飛一般縱馬衝出滿是屍體的山溝入口,最後消失在平坦的大地盡頭……

“走了?”武植聽到稟報後,瞬間有種幸福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的感覺。

“也不能說走了,沒聽到那些騎兵喊話,說是讓步軍來搜查?”金針眉頭緊促:“你可不要以為,遼國就沒有步軍,遼國的步軍,其實很強的。”

“等遼國的步軍趕過來,我們都不知道已經走到了什麽地方。”武植臉上露出笑意:“珍兒,這點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裏吧!”

金針看了一眼依舊帶頭走在最前的二狗,微微鬆了一口氣:“也罷,希望如此……”

山溝地形複雜,這一走,就直接到了黃昏時分。

“大官人,前邊就要出山溝,出去後是李家鎮。”二狗喘著粗氣,喝著水,抬手擦著臉上額頭上的汗水。

“李家鎮?”武植問道:“那距離靈州城還有多遠?”

“六十多裏吧。”二狗道:“李家鎮肯定也讓遼狗給禍害了,但我們隻能往這邊闖過去。”

“就沒有別的路可走?”武植眉頭皺了起來,這家夥是不是對闖過去有什麽誤解?

再者,一個武威鎮,已經讓他印象深刻,雖然說經曆過了一次,但若是有的選,武植完全不想經曆第二次。

“沒辦法。”二狗搖頭:“李家鎮是去靈州城的必經之路……”

“既然是必經之路,那一定會有大量遼軍駐守。”金針不假思索道:“隻能想辦法繞過去。”

二狗依舊不敢看這個比畫中仙子都美麗的女人,隻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道:“真沒有辦法繞過去……”

金針黛眉微微一皺,嘴角露出一抹冷意:“若是沒有辦法,那我們豈非都要死在李家鎮了?”

“大娘子,未必啊,我們可以等著天黑後摸過……”

“姑爺,小姐,情況不妙!”晏三黑著臉從前方走了過來,眾人坐在這裏歇息,他方才帶著五個乾兵摸到前邊去探路。

“怎麽了?”金針麵色微微一緊,武植心頭也是猛然一沉。

“出口那地方,有大量遼兵駐紮,而且看樣子,是剛剛趕過來的,我們還看到不少被驅趕到了這裏的普通百姓,正在被遼兵訓話,是想用這些人進山溝來找我們!”

晏三臉色陰沉似水。

武植表情陡然一變,立刻看向二狗:“二狗,除了這條路,還有別的路出去嗎?”

“我……我不知道啊!”二狗哆嗦著,渾身發抖。

武植一拍腦袋,自己這究竟是找了個什麽玩意兒啊!

金針臉上有些難看,誰能想得到,遼兵的反應這麽快?

還以為所說的步軍來搜尋,會順著自己等人身後來,結果人家直接在出口處等著了。

“我們立刻原路返回!”金針道:“說不定這樣還有一線生機。”

“入口的地方,說不定也是如此,遼兵既然鐵了心要抓到我們,又怎麽可能錯過入口呢?”

武植輕哼了一聲:“我們現在就像是鑽進了竹筒裏的老鼠,遼兵往竹筒兩端灌水煙熏進來。”

“打破竹筒,自然就有求生之法。”金針哼道:“遵循常理,自然隻能束手待斃,晏三,馬上組織兄弟們,另尋出路!”

“是!小姐!”晏三臉黑得厲害,這兩位還真是有空閑工夫,這會兒還把自己等人比喻成老鼠。

“不著急。”武植卻叫住了晏三,在晏三和金針不解的目光,武植抽出腰間的刀,壓在了二狗的脖頸上。

二狗當場就嚇得跪下,哭聲剛出來,又被嚇得憋了回去:“你是這地方土生土長的人,我不相信你找不到第二條路。”

“大官人別殺我,我……”二狗惶恐哆嗦,眼淚一個勁兒往下掉:“我帶路,一定有辦法的,一定可以出去的!”

武植用刀身拍了拍二狗的臉頰:“之前給你開的價格,才一百來個錢,這次你隻要能帶我們出去,老子給你十兩銀子!”

說話之間,武植從身上摸出來了一塊碎銀子,少說也有一二兩,丟在了二狗跟前:“看好了,這是給你的定金,帶著我們走出去,就給你十兩銀子!”

二狗真的哭死,雙手緊緊地攥著那一塊碎銀子,滿眼激動:“大官人放心,二狗一定能帶你們走出去!”

武植收回刀來:“別廢話,馬上帶我們繞路走,遼兵驅趕的百姓馬上就要進來了,你自己斟酌斟酌,一旦被遼兵發現,你我可都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