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別處看看。”

玉格對清朝的市場缺乏了解,但對自己的認知很明確。

隻是偶爾在家做飯的她,手藝上是沒法子和這些研究了一輩子、甚至是經營了幾代人的店家相比,所以她隻能以一個“新”字為突破口。

同時她的本錢極有限,所以前期隻能專攻一樣東西,那麽找準目標市場就顯得極為重要。

原本她是看好更好入門的、需求量更大的、麵向普通百姓的低端市場,可瞧了這一日,她發現低端市場若沒有人脈關係,更不好進入。

首先,普通百姓重實惠,不一定願意為“新”買單。

其次,某種餑餑該怎麽做,多少米麵能做出多少東西來,大家心裏都有譜兒,利潤率不高,已經是在比拚手藝的階段了。

再者,門檻不高,導致的普及率極高,但凡能有利潤處,早有了貨郎或商販的身影。

最後,大店家和她這樣的個人,拿到的油糧米麵必定不是一個價。

或許、往小而精的方向試試呢,但願那個“新”字能彌補她在手藝上的不足。

玉格道:“咱們去糕點鋪子裏瞧瞧。”

被路邊的冰糖葫蘆吸引了視線的六姐兒,先是應了聲好,反應過來玉格說的什麽後,眨了眨眼,就要伸手過來探她的額頭。

“玉格兒,你是不是凍傻了?”

餑餑她們都買不起了,還敢去看貴人們用的糕點?

玉格拉下她的手,笑道:“就看一看,也不收錢。”

“唉,”六姐兒歎了口氣,眼神已經先飄向了一家小點心鋪,咽了咽口水道:“看是不要錢,可看嚐不了味,勾得人難受,那麽白,那麽多餡兒,也不知道是什麽味兒。”

玉格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發現是賣米糕的,雪白鬆軟的糕體,中間夾了一層紅糖芝麻花生碎。

“軟綿的大米味兒,帶著紅糖的甜味兒,和芝麻花生碎香酥脆硬的口感。”

玉格努力形容自己曾經吃過的味道,試圖做個吃播,稍解六姐兒的饞意,奈何語言貧瘠,反逗得六姐兒捧著肚子咯咯笑了起來。

二姐兒想要製止她,玉格笑著輕輕搖了搖頭。

由著她樂,玉格挑了一家門臉大、裝修卻一般的糕點鋪子,帶她們三個進去。

倒不是進不去更大更好的糕點鋪子,隻是那個層麵的客人,她就接觸不到了。

糕點鋪子前麵有兩個貨郎正在拿貨,還有幾個穿著普通的客人正在挑選問詢,要麽買得極少,隻要一兩塊;買得多的,就必定要求包好一些,大約是要送人。

整體的熱鬧繁忙程度比蒸鍋鋪子小了許多。

不過樣數並不輸。

可能是因為某些糕點比餑餑要放得住些。

玉格一一細看過去,隻酥點就有核桃酥、墨子酥、花生酥、杏仁酥、豆沙酥、蓮蓉酥、蛋黃酥、綠茶酥、麻香酥、椒鹽酥、蔥綠酥、雪花酥、桃花酥、**酥、棗花酥、荷花酥、拓榴酥,蝴蝶酥、奶皮酥。

至於糕,擺出來的要略少些,隻有米糕、綠豆糕、糖方糕、桂花糕、山楂糕、雲片糕、栗子糕幾樣,不過玉格卻看到了放在另一處的一摞點心牌子,所以大約能做的還有許多,隻是因為某些原因,暫時沒做,或是去掉了。

餅子隻有一款牛舌餅,和沙琪瑪放在一處,剩下的便是能存放得更久的各種口味的酥糖。

玉格看著這些,有好幾樣她都沒有吃過,一時想不起還有什麽是她會的,而這裏沒有的,等再看過幾家後,更是徹底想不到了。

玉格退出糕點鋪子時,聞到隔壁店鋪飄來的烤肉味,心中一動,有了個絕對新奇的想法。

隻是,這個原料就有些貴了,得想想怎麽賣出去。

因為出門前和陳氏說好了時辰回家,四人看過幾家糕點鋪後開始往回走,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極大的動靜。

四人回頭看去,發現是兩列士兵朝大步過來,把路上的車馬新人往兩邊趕。

像是在清道。

應該是有什麽大人物出行。

玉格拉著五姐兒和六姐兒,五姐兒拉住二姐兒,四人順著人流退到一邊。

她們身量都不高,很快被前頭的人擋住了,六姐兒想看熱鬧,又拉著幾人借著身材瘦小的便利擠到最前頭。

長長的兩列士兵不停的往前走,過了一會兒,在兩列士兵裏頭清出來的大道中間,走來了兩列騎兵,又一會兒,三個騎著高頭大馬,身邊跟著隨從樣兒人物的華服男子出現在她們的視線。

居中領先半個馬頭的三十歲左右,下頜微微上抬,神色冷淡。

他裹著件黑色底緙絲麵紫貂鬥篷,行動間偶爾露出鬥篷明黃色的緞麵裏子,他年歲看起來最長,模樣卻是三人裏頭最英俊端莊的一個。

能著明黃色,此人身份已不言而喻,而能讓他騎馬在前頭開路的,後麵是誰,也已顯而易見。

離太子稍近的一個華服男子,神色帶著些恭敬,模樣瞧上去比太子略略年輕兩歲,臉型瘦長,裹著件玉色底緙絲麵紫貂鬥篷,裏子是金黃色緞麵。

是位皇子,隻是不知是哪一個。

另一個離得遠些的,瞧上去大約隻有十七八歲。

他的眉毛粗黑,五官輪廓更顯硬朗和英氣,目光銳利,身子坐得筆直挺拔。

他裹著件正藍底緙絲麵紫貂鬥篷,裏子也是金黃色緞麵。

也是位皇子,隻是他的排序就更不好猜了。

他們從永定門回,應該是伴駕去了挺遠的地方,這會兒回來,應該、嗯,後日就是冬至了!

冬至,皇上要到地壇祭天;冬至,衙門要放假;冬至,百姓家也要吃點好的。

玉格笑了起來,這會兒,她也有興致好好欣賞阿哥們的風華氣度了。

突然,年輕阿哥敏銳的轉過頭來,目光凜冽的落到玉格身上。

玉格微微一愣後,下意識的牽起嘴角微笑頷首,男子眉頭輕皺,眼底劃過抹意外,玉格反應過來,忙恭順的低下頭去。

馬蹄噠噠、車輪轆轆,禦駕漸漸走過,街上又恢複之前的熱鬧,行人們笑談猜測著方才是哪家的貴人,二姐兒腿一軟,卻是差點癱倒在地。

五姐兒連忙扶住她,“二姐,怎麽了?”

二姐兒麵色發白的搖了搖頭,哆嗦著唇看向玉格。

玉格也道:“二姐,怎麽了?”

二姐兒緩緩的搖了搖頭,咬著唇遲疑了一會兒,才小聲問道:“方才,那馬上的貴人是不是看你了?你做什麽了?”

玉格笑道:“二姐看錯了吧,貴人看我做什麽?這一處這麽多人,可能隻是碰巧看向了我這一麵。”

二姐兒半信半疑。

六姐兒帶著豔羨的篤定道:“怎麽可能看咱們?他們坐在大馬上,那樣威風氣派,帽子上鑲著玉,衣裳都好似發著光,再看咱們。”

六姐兒扯了扯自個兒身上灰撲撲、分不出男女款的舊棉衣,道:“咱們這樣穿著打扮的,這街上能找出百八十個!”

玉格被她逗笑了,二姐兒在玉格的笑聲中慢慢放鬆下來。

六姐兒因對方的富貴大受震撼,這會兒傾訴欲極強,嘰嘰喳喳不停的說著那三人的穿的戴的,從黑絨暖帽上的帽珠,到辮子的墜腳兒,到手上的玉扳指,就是鞋麵兒上的繡樣,也被她狠狠讚歎羨慕了一番。

“那得是金線繡的吧?我還沒瞧見過金子呢。”

六姐兒說著又失落起來,“我瞧都沒瞧見過的寶貝,人家穿在腳丫子上!”

玉格看向她,笑道:“那你是鞋上多幾朵花兒開心,還是吃冰糖葫蘆高興?”

“當然是吃糖葫蘆!”六姐兒脆聲回道。

多幾朵花兒,又不能更暖和,大冬日裏,雪裏多走幾趟就髒汙得瞧不出模樣了。

玉格笑著點頭,“那咱們去買糖葫蘆。”

六姐兒神色歡喜起來。

二姐兒小聲的不讚同道:“玉格兒,這也太鋪張浪費了。”

兩文錢,都能買一個雞子了。

玉格笑道:“就買一串,一串有八個呢,可以分著吃。”

五姐兒看著她眨了眨眼,玉格輕輕點頭,是的,她有主意了。

五姐兒翹起嘴角,也跟著勸道:“二姐,咱們吃四個,還能留四個回去給額娘和姐姐們吃。”

六姐兒忙道:“那阿瑪呢?”

六姐兒扳著手指數道:“阿瑪、額娘、大姐、三姐、四姐,五個人怎麽分四個?”

話題就這樣被六姐兒拉偏了。

二姐兒細聲道:“還有金姐兒和銀姐兒呢。”

五姐兒看了二姐兒一眼沒說話,六姐兒皺著鼻子嫌棄道:“她們?咱們長這麽大都還是頭一遭吃這些東西,她們兩個給咱們家帶那麽一大筆債過來,怎麽著?還得好吃好喝供著?來咱們家當祖宗的?”

六姐兒聲音一大,二姐兒就弱了下去,小聲道:“我不吃,我不愛吃甜的,剛好就夠分了。”

六姐兒快言快語,奇怪道:“你都沒吃過,你怎麽知道你不愛吃?”

已經在商量怎麽吃的問題了,那就是同意買了?玉格笑著上前買了一串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