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回、三賢觀大話江湖
馬伯通歎了口氣,訕訕笑了笑,告訴魏寶山,想當年,自己犯了錯,下山後無處可去,最後這才流落到這裏。正好這空屋子也沒有人住,隻有兩個要飯花子在這兒過夜,自己就跟著他們在這兒將就了下來。後來,也怕師傅和師兄笑話自己,就隨口蒙了個“三賢觀”,還說自己是三觀主。其實所謂的三賢,就是他自己再加上那兩個要飯花子。前幾年,那倆要飯花子嫌這屋子太破,害怕睡覺時被砸死,也不敢住了,主動提出搬走了,把這院子讓給他自己了,現在就他一個人住。
魏寶山聞聽,心想:連要飯花子的窮命都害怕這房子倒了,估計這房子肯定要夠戧了。
馬伯通衝著魏寶山擺了擺手,讓他別管這些事了。人這一輩子,該著井裏死的,河裏死不了。命中注定的事,神仙也沒辦法。讓魏寶山先找地兒坐一會兒,他出去掂當點兒酒菜,爺倆好好嘮嘮。
魏寶山打量了一下這間屋子,能坐的地方除了地上幾張破席子,連個凳子都沒有。苦笑了一下,隻好貼著牆根坐了下來,腰板拔得倍兒直,連牆都不敢靠,看著家徒四壁的這屋子,魏寶山心說:滿以為自己投靠師叔,能混口飯吃,看來,師叔過得連自己還不如。不管咋說,自己現在還能吃飽飯,看師叔這狀態,窮得叮當亂響,恐怕吃了上頓都沒下頓,就連耗子進來,都得淌著眼淚出去,這日子過得實在是太慘了。
馬伯通很快就回來了,買了兩壺酒,弄了兩個小菜。爺倆也不見外,席地而坐,壘起幾塊磚頭當飯桌子,一邊吃、一邊聊著。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爺倆也都喝得差不多了,馬伯通吧嗒了幾下嘴,衝魏寶山道:“寶山啊,你和你師傅這麽多年都學點啥啊?”
“回師叔,師傅平日除了裏除了教我打坐念經以外,還教過我一些五行八卦、奇門遁甲、風水相地的本事。不過,我資質愚鈍,學得馬馬虎虎。”魏寶山說到這兒,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反問道:“師叔,你連卦都不用打,就能算得那麽準,真讓人佩服啊!”
馬伯通瞅了一眼魏寶山,小眼珠轉了轉,嘿嘿笑道:“寶山啊,咱都是自家人,不瞞你說,師叔那是天上菩提祖師座下的乾坤子下凡,天生就開了天眼的。前知三百年,後知三百載,看一眼就知道前因後果,掃一眼就知事情始末。”
魏寶山驚訝得張大了嘴:“啊?真的啊?師叔,你可真厲害啊!”
馬伯通一晃腦袋,咧著大嘴盯著魏寶山看了看:“哎呀,我說寶山啊,不是吧?你這人也太誠實了吧?咋說啥信啥呢,師叔和你開玩笑呢!看你打扮得這模樣,師叔以為你是艱苦樸素,扮豬吃虎呢!沒想到,你這真是一頭豬啊!”
魏寶山愣愣地盯著馬伯通,顯然不明白馬伯通的意思。
馬伯通擺了擺手:“算了,算了,你這傻小子,都讓師兄給教傻了。我是逗你玩的,我哪是什麽神仙下凡啊!”
“那你咋算得那麽準呢?”魏寶山咧著大嘴盯著馬伯通。
馬伯通撇了撇嘴:“那個叫相術!相術,懂不懂?”
見魏寶山不言語,馬伯通自己舔了舔嘴唇,衝魏寶山道:“人之善惡吉凶,運之好壞強弱,全都寫在臉上。這可是一門高深而又玄妙的學問,非常人所能理解。”
“哦?這麽說,你白天給人看相,說人家妻子有病,用的也是相術?”魏寶山不依不饒。
“呃,這個……這個嘛?”馬伯通撓了撓頭,“有時候啊,相術也不能一概而論。就像你掉地下一根針,明明都知道掉哪兒了,再去占卜求驗,純屬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嘛!在這兒擺攤算卦的加起來得有十幾處,誰有閑工夫打卦解卜啊?十之八九玩的都是‘腥盤’,能賺錢就行了。”
“腥盤?”魏寶山一頭霧水。
“唉,師叔告訴你,這江湖之事不比書本,你看這在江湖上算卦的,有的是玩‘腥盤’,也有的玩‘尖盤’。這‘腥盤’就是假的,說白了就是糊弄人的把戲;而‘尖盤’則是憑真本事,實打實地按卦相占卜。不過,像這種閑雜的地方,如果擺尖盤,憑真本事真就未必能賺到錢。”見魏寶山有些不解,馬伯通一邊喝著酒,一邊給魏寶山解釋:“凡是會用真盤的人,大多都是書香門第,曾經家道富裕,生活無憂,平時研究過《奇門遁甲》、《奇門大全》、《三元總錄》等一些玄學術理,這種人都是隻知學理,不懂江湖規矩,說話行事更是書生意氣,不懂得變通,也就摸不著掙錢的訣竅,所以雖然是玩真的,但是一天下來也掙不了幾個錢。”
說到這兒,馬伯通得意地笑了笑,小聲告訴魏寶山,其實他也是“腥加尖”,半推半就,誰有工夫費那些勁,局局起真盤。像是上午問卜那人,一打眼,他就把住“簧”了,猜得個八九不離十。
世人對於親族骨肉,情義最厚,而最讓人牽腸掛肚的莫過於妻子兒女。剛才那人是冒著小雨來問卦,若是為了別人,是不可能冒雨前來的,肯定是為了家裏人。在他帽簷裏掖著個藥方,一猜就知道是家裏有人得了病,而那藥方上有紅花、附子兩味藥,如此一衡量,必是他媳婦有病無疑。
說到這兒,馬伯通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自己的身上,告訴魏寶山,今天一直刮南風,剛才那人前身雨點少,後背和肩膀全濕了,明顯是從南往北來的,所以我才斷他是往北方求醫抓藥。
魏寶山聽罷,愣眉愣眼地盯著唾沫橫飛的馬伯通,差一點就聽直脖子了。
馬伯通拍了拍魏寶山的腦袋,告訴他,所謂行行有道,這一行也是如此,也有秘訣。江湖八小門,無論是“金皮彩掛”,還是“平團調柳”,各有各的絕招。算命所在的“金門”為八門之首,自然手段也是眾門之長了,有著“九金、十八皮、七十二套寡頭”之說,看家的本事就是察言觀色,這可絕不是亂蓋的,可以說是上騙皇帝和文武百官,下騙黎民百姓和士農工商,靠的就是能把稻草能說成金條的這張嘴。有道是父來問子必有險,子來問親親必殃。老婦再嫁,諒必家貧子不孝;少年守寡,要知衣食豐足。老夫奔波無好子,家有孝子,豈用老翁趕集。
魏寶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半天終於緩過神來了,皺著眉頭問道:“師叔,你說了半天了,我聽著好像就是騙呢?”
馬伯通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你這小子也是,腦袋咋就不轉軸呢?我都說了不是騙了,這是江湖相術,你揪什麽根兒啊?你師叔我闖**江湖近四十年,能有今天的成就,容易嗎?江湖上的事,怎麽能說是騙呢?”
魏寶山聞聽,一吐舌頭,趕緊假裝喝酒,低頭咯咯直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