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回、汗王府密謀大計

按下這邊怎麽樂嗬不表,單說北京紫禁城裏最近可出了不少大事。

說起來大明朝盡是些咄咄怪事,天啟皇帝朱由校酷愛木工,整天刀斧锛鑿的做一些極其精細的房屋船隻等木製模型,且十分癡迷,是一個典型不理朝政的昏君。小木匠皇帝潛心於製作木器房屋,把公務一概交給魏忠賢,當起了甩手掌櫃。魏忠賢借機排斥異己,擴充勢力,禍害忠良,朱由校卻耳無所聞、目無所見,整日隻顧玩樂。

說起玩樂,這個人玩得那是相當前衛。盛夏季節,他喜歡穿上冬裝,模仿明太祖雪夜戎裝巡遊;有時心血**,扮成宋太祖上台演戲。整天就想著遊山玩水,幹些木匠活,因為嬉樂過度,身體就累壞了。前不久,病情突然加重,奄奄一息,這可把魏忠賢給急壞了。

你想啊?魏忠賢好不容易控製住了這個木匠皇帝,哪舍得讓皇上就這麽輕易死了。所以魏忠賢可真是著急了,他明白,皇帝要是死了,自己以後就難辦了。拜自己所賜,皇帝的幾個兒子都被自己暗中給除掉了,萬一皇帝死了,就連搞個垂簾聽政、欺負小孩兒的機會都沒有了。皇位的唯一繼承者,就是皇帝的弟弟,時年十七歲的朱由檢。

對於朱由檢,魏忠賢並不了解,不過他也不傻,知道很難再有朱由校這樣的極品皇帝出現了,要想控製朱由檢,談何容易。自古良將難尋,而廢才其實更難得,所以當務之急,就是要想盡一切辦法保住天啟皇帝朱由校的小命,千萬不能讓他死了。

魏忠賢趕緊公告天下,為皇帝尋找名醫偏方治病。說來也巧,公告貼出去不久,果真有人送來一個仙方,名為“仙方靈露飲”。要說此藥的炮製過程極為繁雜,需要把小米放進木筒蒸煮,木筒底部鏤空,下麵放個銀瓶,把煮出來的水接在銀瓶裏,直到水滿為止,這煮出來的水就是“仙露”。

做過飯的人都知道,這玩意兒說白了就是米湯,您說這玩意兒要是能治病,那還不出了鬼了?果然,在天啟七年第八月十一日,朱由校喝了兩碗米湯後便駕崩升天了。其同胞的弟弟、十七歲的信王朱由檢即位,當上了皇帝,改元崇禎。別看朱由檢年紀不大,但是做事卻是雷厲風行,上位也就是兩個多月時間,便徹底肅清了魏忠賢一黨。以曆代帝王從未有過的氣魄,大規模地平反冤案,所有被閹黨迫害的人一律得以昭雪。為禍七年之久的閹黨之亂終於落下了帷幕。

魏忠賢被小皇帝朱由檢趕出了宮。這九千歲腦袋也不知道想些什麽,皇帝不殺你,你就趕緊跑了得了唄!不!他非但不跑,還用了三天時間開始打包自己的零碎,幾百個仆人沒日沒夜地幹著,清理出四十大車家底,然後光榮地上路了,前呼後擁,隨行的還有隸屬自己的一千名騎兵護衛。

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大難當頭,趕緊夾尾巴快跑,但是這個魏忠賢卻不這麽認為。用他的話說:皇上如果要殺我,早就殺了,還用等到今天嗎?我無權無勢,也不爭了,弄點家底回去養老還不行嗎?

這件事惹惱了崇禎,心說:讓你走你就走,走了還這麽囂張,不殺你殺誰?

就在魏忠賢出發後的第三天,崇禎皇帝傳令兵部,發出了逮捕令。

魏忠賢剛走到河間府阜城縣,聽說皇帝派人追自己了,嚇得當時就昏了過去。

當天晚上,魏忠賢躺在客店裏,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了。皇上的兵一到,自己恐怕就命不保了,可是現在有什麽辦法?跑?往哪兒跑啊?唉……

半夜時,魏忠賢突然聽到窗前有人唱歌,凝神細聽。

歌聲淒婉。

聽初更,鼓正敲,心兒懊惱。

想當初,開夜宴,何等奢豪。

進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

如今寂寥荒店裏,隻好醉村醪。

又怕酒淡愁濃也,怎把愁腸掃?

二更時,輾轉愁,夢兒難就。

想當初,睡牙床,錦繡衾稠。

如今蘆為帷,土為炕,寒風入牖。

壁穿寒月冷,簷淺夜蛩愁。

可憐滿枕淒涼也,重起繞房走。

夜將中,鼓咚咚,更鑼三下。

夢才成,又驚覺,無限嗟呀。

想當初,勢傾朝,誰人不敬?

九卿稱晚輩,宰相為私衙。

如今勢去時衰也,零落如飄草。

城樓上,敲四鼓,星移鬥轉。

思量起,當日裏,蟒玉朝天。

如今別龍樓,辭鳳閣,淒淒孤館。

雞聲茅店裏,月影草橋煙。

真個目斷長途也,一望一回遠。

鬧囔囔,人催起,五更天氣。

正寒冬,風凜冽,霜拂征衣。

更何人,效殷勤,寒溫彼此。

隨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馬聲嘶。

似這般荒涼也,真個不如死!

魏忠賢聽著歌聲,回想起自己這一輩子,折騰來折騰去,還真個不如死!

真個不如死,那就死了吧!

魏忠賢找了根繩子,往房梁上一搭,脖子往裏一鑽,去找木匠皇帝訴衷腸去了!

他這一死,一天的雲彩都散了。京城的酒賣光了,鞭炮放光了,老百姓歡聲一片,普天之下,齊聲讚頌。

閹黨是滅了,可是朝廷紛爭不斷,朝政無人理會,邊疆烽火連天,百姓民不聊生。

年輕的崇禎皇帝第一個便想到了賦閑在家的袁崇煥。就在魏忠賢剛死十三天時,遠在老家的袁崇煥便接到起複任職通知書。讓他吃驚的不是起複,而是職務。

當時的身份乃是一屆布衣,按慣例,起複提拔也得有個級別,不成想,崇禎給他的第一個職務就是都察院右都禦史、兵部左侍郎。這個官可不小,那可是二品大員。結果,袁崇煥在家還沒緩過勁,第二道任職令又傳了過來,這回的官更大了,變成了兵部尚書,督師薊遼。

明朝的督師是除了皇帝以外,管轄地方權力最大的官員,手底下管著五六個巡撫,可以說是隻手遮天,權傾朝野了。很明顯,崇禎是鐵了心要重用袁崇煥。

袁崇煥熱血澎湃,滿腔鬥誌,趕赴京城,麵見崇禎帝。二人平台如對,慷慨陳詞,一時說得興起,發下了狠話:“計五年,全遼可複”。這句話的意思很直白,給我五年時間,我能恢複遼東,掃平大金,實話實說,這句話的確有點吹大發了。

朱由檢當皇帝那一年正是天聰元年,當時皇太極剛做汗王還不到一年,也是忙得腳打後腦勺,沒時間顧及。對於先前的那個木匠皇帝,皇太極一直也沒放在眼裏,眼看著魏忠賢把大明朝攪得雞犬不寧,暗無天日,也樂得坐收漁翁之利。後來聽說又換了個娃娃皇帝,也一直沒當回事。

直到前不久,派出去的諜工傳回了袁崇煥二次複出的消息,皇太極終於有些坐不住了,趕緊連夜召來範文程共商大計。

範文程自從皇太極即位以來,事務繁忙,汗王幾乎事事都與其商議,幾乎到了離不開他的地步了,每事必問。越是這樣,他越小心。範文程這個人一生行事謹慎,對三大貝勒和女真重臣都十分尊重,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因此,在朝中,可謂是左右逢源,遊刃有餘。每當汗王和其他三大貝勒之間出現一點兒小摩擦,隻要他一出麵,就可以很快化解,已是大金國漢臣中的領袖,汗王及眾貝勒的股肱。

範文程連夜趕至汗王內宮,請安過後,皇太極這才取出把諜工送回的情報遞給了範文程。

範文程閱畢,冷笑道:“好厲害!五年複遼,禦賜尚方寶劍,又可便宜行事,看來明廷這回是下了大決心了。”

皇太極點了點頭:“文程先生,朕正要與先生商議,不知先生以為我們應如何對待?”

範文程眉頭緊鎖,許久過後,抬頭道:“臣以為,袁崇煥此次出山,委以兵部尚書兼右都禦使重任,兵部尚書出外督軍,不大多見。自古權傾朝野者,最容易引起主子的懷疑,所謂物極必反,若要破袁,有兩計可施。明裏我們設法使其君臣相疑,一旦君臣相疑,我們就會有可乘之機。隻有殺了袁崇煥,我們才可以入主中原。”

皇太極點了點頭:“不知先生,那第二計又是何計?”

範文程笑道:“明裏用離間計,暗裏則出奇兵,以點破麵,趁火打劫!”

“哦?願聞其詳。”

“無論是女真薩滿還是中原異術,都有鬼神莫測之神通。行地七公雖然不知所蹤,但是我大金之下仍有能人,可以悄悄潛入寧遠城,伺機作法,擾其心智。”

“哦?除了行地七公,還有誰有這種本事?如若行地七公在,朕早就親率大軍,與那袁蠻子決一死戰了,也不會在此蟄伏不動,暗自傷神了。”

“臣聽說,尼桑薩滿雖已逝世,但其女繼承薩滿,法力仍然通天。還有一人,就是點奇穴、定乾坤的魏寶山。這兩人如果一旦進入寧遠城,其威力不容小覷。風水一道,玄之又玄,不能以常理度之,配合薩滿巫術,普通人根本防不勝防。”範文程思考再三,這才道出自己的想法。

皇太極微微地點了點頭:“文程先生實乃朕之智囊。此二計分頭行之,互不幹擾。我記得宋朝有個嶽飛,我們就要讓袁崇煥成為第二個嶽飛!”

君臣二人會意一笑,範文程道:“臣以為我們首先應開和談,盡量拖住他,以爭取戰機。在與袁崇煥的接觸中要不遺餘力大肆吹捧他,最好將他捧上天,要造出一種輿論,天下人隻知有袁帥,而不知有崇禎。一個十八歲的小皇帝,焉能不疑?”

皇太極哈哈大笑,興奮道:“先汗駕崩,朕曾發過誓,一定要手刃袁蠻子,替父報仇。袁蠻子回老家後,朕以為這一誓言落空了,沒想到他又回來了,真是天意!隻要除掉袁蠻子,南朝中便再無帥才可用,憑他山海雄關,長城萬裏,能耐我何?”

範文程也長出了一口氣,頓了一下,繼而說道:“還有一人不得不防,就是毛文龍,雖無大害,但卻擾人不得安寧。最近在朝鮮的皮島上又死灰複燃。我們打,他就跑,我們不打,他就來擾。不如趁此機會,來個借刀殺人,讓袁崇煥先斬了毛文龍,解除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