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鉛

基本上所有動物的幼獸都毛茸茸的非常可愛,隻要是心理健全的人見到這些幼獸,都會有一種回護的心思,這種心思來源於我們血脈深處,而不是因為什麽別的心思。

老虎的又在怎麽看怎麽招人喜歡,狗熊的幼崽蠢笨,蠢笨的讓人憐愛,這些幼獸如果認可了你的存在,就會愉快的和你一起玩耍。

當然,這種玩耍包括撕咬,摟抱……

龍這種東西的幼崽就算了,他從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就有了強大的殺傷力,噴火,吐水,弄閃電都是小事情,他們最大的殺傷力來源於上天賦予的權力。

因此,趙旭從出生,就已經開始殺人了。

趙旭半夜無故哭鬧,暴怒的老龍趙禎一口氣杖斃了兩個專門伺候趙旭的乳娘。

一歲時候趙旭開始爬,腦門上無故多了一個紅疙瘩,於是一個專門照顧趙旭的宦官就魂歸九泉。

五歲的趙旭依舊吃奶,由於已經長出了牙齒,每次吃奶都會把乳娘的**咬得鮮血淋漓,趙禎卻認為這是自己兒子長力氣的表現……

小龍或許認為他是在和你玩,但是沒人能接受他的這種玩耍,尤其是小龍後麵還跟著一頭凶惡的黃金龍的時候,拎著腦袋和小龍親近,沒有人會喜歡這個樣子。

雲落落自然是不同的,他的父親是一頭猛虎,還是一頭吊睛白額猛虎,小老虎自然不怕那隻小龍,幼小的孩子在一起玩耍。小老虎的臉被小龍抓破了,大老虎那張英俊的臉黑的如同黑炭一般。

形同實質的煞氣彌漫,除了皇帝比較鎮定之外,即便是皇後娘娘也坐立不安。

小龍做錯了事情。錯誤自然在教導小龍的嬤嬤身上,如果不是雲崢見閨女傷的不重開口求情,那個教養嬤嬤早就沒法子活了。

從哪以後,小龍在東京城唯一忌憚的就是雲家的小老虎。說來也怪,從那一次之後小龍小老虎相處的反而融洽起來了。

所以說,地位相等的猛獸,不論是幼崽還是成年猛獸,唯有力量相差無幾的時候,才可以玩的融融恰恰。

雲落落換掉了那身緊身的紅衣武士服,一聲米黃色的灑裙套在身上,慵懶的趴在繡樓的欄杆上。剛剛洗過的長發垂在身邊,年紀不大,已經有了幾分少女的味道。

趙旭站在隔壁九曲閣的院子裏,嘴裏絮絮叨叨的說著宮裏麵的一些閑話,以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你看看,我的手已經被打的不成樣子了,太傅的心太狠了。以前我犯錯最多懲罰一下教授我禮儀學問的西席。

現在好了,開了一個惡劣的先例,以後恐怕躲不過那些懲罰了。”

雲落落嬌聲道:“這麽說等我爹回來,也可以這麽揍你?不過我爹爹習慣用軍棍揍人,你的身板好像扛不住。”

趙旭大笑道:“隻要大將軍得勝歸來,燕雲十六州收歸我朝版圖,孤王就算是挨上些許軍棍也無妨。”

雲落落嗤了一聲道:“我爹爹才沒有心思揍你,打垮了遼國之後,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麽像樣的對手了,我和我爹爹就去海上。才不和你們這些懦雞一樣的人混在一起。”

趙旭幹笑一聲道:“落落。我聽說海上危機四伏。那些跑海的人可都是拎著腦袋在那裏幹活,不如留在陸地上比較好。”

“你們就是一群懦雞,我爹爹說財富來於海上,災難也來於海上。我二叔這段時間就在海上為我家開拓未來的領地,趙旭。先說好了,海上可不是你們家的領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雲落落翻了一個白眼道:“白人國,黑人國,還有那些花花綠綠皮膚的國度,也是你的臣子,我怎麽聽說那些人連大宋這個國度都不知曉,倒是知道契丹。”

“契丹立國比我們早……”

“胡扯,國威遠揚靠的可不是立國早晚,靠的是威儔無雙的猛士,和聲名遠播的智者。

我爹爹說契丹在立國之初,就是靠無情的殺戮和無休止的擴張才讓遠處的人知曉了這個不好惹的族群。

我們漢人自從高仙芝兵敗怛羅斯之後,就再也沒有力量維係蔥嶺以西的國土,一退再退之後就退到了我們現在的邊境線上。

是我們在這幾百年間沒有力量讓人家知曉我們的威名,所以人家才會不知道。”

趙旭怒道:“大將軍如今已然奪下遼國西京,正在向南京道進軍,隻要一兩年的時間,我大宋的威名就會重新傳播到極遠的地方。”

雲落落傲然道:“那是自然,我爹爹自然能做到這一步,隻可惜,燕雲十六州戰事結束之後,我爹爹就要帶我們全家去海上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我二叔已經在海上為我家奪取了一個不錯的落腳地,如今正在島上遍植桃花,就像我家在成都時一樣,有十裏桃花當圍牆,想想就讓人想去的不行。”

趙旭的神色有些黯然,低聲道:“落落,你真的要去海上嗎?”

雲落落大笑道:“當然要去,誰喜歡住在東京,這裏的空氣裏都有一股子豬牛羊的臭味,到處都亂糟糟的,沒一個清淨的地方。

我想找一個清靜的地方讀一下紅線女的故事都會著火,真想現在就去找我二叔,在海上揚帆遠航,與碧波搏鬥才讓人歡喜。”

“聽說太保想去海上當海盜……這不符合先師的教導……”

“哈,我爹爹如果是海盜頭子,我就是海盜頭子的大閨女,掛起骷髏旗縱橫四海,予取予奪的那才爽快,比當大將軍的女兒好多了。”

趙旭費力的攀上花牆,瞅著雲落落道:“太保身體康健,智慧無雙,自然能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可以活的自由自在。

可是,我父皇卻身染重病,即便是這樣也有宵小之輩狠心的施加暗算,臥病在床之人又中了劇毒,恐怕時日無多了……”

雲落落吃了一驚,站起身拍著欄杆怒道:“是誰這麽心狠?皇帝伯伯躺在**的模樣已經夠可憐了,誰還要害他?

不行,我得去告訴我娘,我們家趕快搬走,去海上過日子,你們皇家好人不多,連皇帝伯伯這樣的好人都要暗算,我爹爹打了無數的人,天知道他們會怎麽對付我家。”

趙旭見雲落落如同一隻花蝴蝶一般跑下了繡樓,騎在花牆上想了一陣子,終於慢慢地從牆上滑下來,背著手回到了九曲閣。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趙旭從袖子裏摸出一張白色的絹布,絹布上畫滿了人的頭像。

淑妃的頭像處在第二個,頭像的下麵已經用朱筆劃了一個叉,趙旭考慮了很久之後,又從袖子裏掏出一根半尺長的小竹管,扭開之後竹管就變成了一支細細的狼毫,他很想在雲崢的畫像底下也劃上一個叉,手抖了一下之後又收回了狼毫,輕聲道:“太保,除非你真的出海,否則這個叉是不能劃上去的……”

崔達自從來到這個小院子之後,就沒有離開一步,每日都枯坐在窗前冷冷的看著金明池的景致。

他的麵前已經放著三個砂鍋,最近淑妃娘娘不再熬粥了,所以砂鍋的用度就很少了。

這些砂鍋都是崔達親手製作的,很久以前,在他年幼的時候,他就學會了製作煲粥用的砂鍋,這是崔家起家的生意,父母即便是再寵他,學習這門手藝的時候卻未曾懈怠過半分。

崔家的人,可以沒有銀錢,絕對不能沒有謀生的手藝,這是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教導過他的話。

這些話崔達一直都沒有忘記……因此他製作砂鍋的手藝非常的精湛,比起東京的高手匠人絲毫不差。

隻是沒有人知道他會製作這東西而已。

把砂鍋放在火盆上幹烤,這是非常忌諱的一件事,如果烤的時間過長,砂鍋就會變脆,如果被水激一下就會炸裂……

這是每一個砂鍋匠人和主婦都知道的常識。

但是今天,崔達將一個砂鍋放在火盆上幹烤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砂鍋的底部已經被旺盛的炭火烤紅了,崔達沒有絲毫要把砂鍋拿下來的打算,隻是死死地盯著砂鍋。

不一會,一些烏黑發亮的水珠子一樣的東西從砂鍋極為細小的孔洞裏鑽了出來,最後匯集成一顆蠶豆大小的珠子。

過了一會,這顆蠶豆珠子就慢慢地變紅了,由一團變成了一灘水狀的物體。崔達將那一小汪紅色的**倒在桌子上,桌子立刻就冒起了青煙。

崔達將杯子裏的茶水潑了上去,過了一會就從桌子上的那個凹坑裏摳出一塊灰色的金屬來。

崔達的手指撚著那顆灰色的金屬,臉上帶著無限嘲弄的笑意。

什麽夫唱婦隨,什麽父慈子孝,什麽君臣之道,在這顆小小的鉛塊麵前都成了最無情的笑話。

有誰會知曉,從皇帝病重,再也無法痊愈的消息被人知道之後,當皇帝越來越緊鑼密鼓的為自己過世之後準備後手的時候,他每天喝的稀粥就是由這些混合了鉛粉製作的砂鍋熬製的,為此,那個婦人唯恐鉛粉從砂鍋裏出不來,總要把皇帝要吃的稀粥熬上足足兩個時辰……(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