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的時候,李清和希拉木倫來到了一條不知名的小河邊,在痛河水之後,希拉木倫衝著看豹子喝水的李清道:“我要回家了,你準備去那裏?如果沒地方去,就跟我一起回老狼山吧。”

李清愣了一下,仔細的想想之後,他發現自己真的好像沒有地方可去了,回西夏,等待自己的將是最無情的軍法,沒藏訛龐不會允許自己這樣一個敗軍之將活著的。

至於宋人那裏,隻要被抓到,自己唯一的下場就是被製作成蠟人放在武成殿供宋人展覽誇功。

至於遼人,捉到自己之後,下場不可能比宋人捉到好到哪裏去。

“希拉木倫,你還會為遼國打仗嗎?”

希拉木倫皺眉怒道:“我這次回去之後,就準備躲在老狼山不出來了,至於打仗?我已經打得夠多的了,我爺爺還等著我給他生孫子,我回去之後就會搬去阿加的帳篷裏住。”

李清苦笑道:“我是逃兵,你們族裏的頭人會把我捉去領賞的。”

希臘木倫吐掉嘴裏的青草根道:“誰有空去捉你?我們族裏的男丁就剩下不到二十個了,我跑出來當兵族長差點沒給氣死,現在我帶你回去,族裏一下子就有了兩個戰士,族長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可能把你捉去送給別人?”

看著希拉木倫開始動身了,李清就把小豹子抄起來抱在懷裏,笑著隨希拉木倫沿著小河溯流而上。

他覺得自己應該能適應老狼山的生活,假如不出什麽意外的話,自己會在那裏落地生根……

雲崢很久都沒有這樣清閑過了。大軍在關外四處掃**,自己也隻好留在關內無所事事的閑逛。

自從陳琳一口氣殺了上千位遊俠或者刺客之後,銅頭關裏的秩序立刻就變得好了很多,殘存的一點漢人如今走在街上都戰戰兢兢的,視線絕對不敢落在那些宋軍的身上。或者像剛開始一樣時不時的偷窺一下軍營。

敢這樣做的人都被陳琳給殺光了,這樣血腥的鎮壓,雲崢都覺得有些過了,王安石和文彥博,以及住在雲崢那裏的李常似乎都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雲崢覺得這三個家夥隻要不親眼看見死屍,他們就會當做銅頭關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大軍掃**。這是文彥博和王安石,李常三人的一致見解,雲崢就是受他們三人所托,這才派出大軍橫掃整個奉聖州的。

他們三人都隨軍出發了,尤其是李常。不知道從哪裏聽說雲崢這裏有女眷,立刻就把小丫頭丟給雲崢,自己去為李氏家族的興旺奮鬥去了。

雲崢也隻好把小不點丟給藍藍照顧,誰知道藍藍對這個孩子的興趣大增,整日裏抱著小不點柔情蜜意的連雲崢這樣一個大活人都看不見了。

所以,在銅頭關裏閑逛就成了雲崢為數不多的消遣。

大戰之後銅頭關裏還談不到什麽民生,唯一恢複的買賣就是柴火買賣,糧店這種買賣直到今日依舊大門緊閉。

按照雲崢的看法。戰時,糧食應該受到大軍掌控才好,被王安石嚴詞拒絕。他不認為現在就把這裏最後的一點商業潛力也給消耗幹淨是一種好事。

聖天子座下遲早是要大治的,如果漢人最後的一點希望都掐掉,就談不到日後在這裏布置治所了。

想當年商鞅轅門立木才算是重新樹立了官府的威信,銅頭關裏的這點商戶,就是王安石的立木。

衙門外麵每日都有新的政令頒布,其中最打動人心的就是均田地這一條。圍在那張榜文底下的漢人人頭攢動,他們不敢大聲的吆喝。卻能躲在背後竊竊私語,這一條政令實在是太過於震撼人心了。

雲崢搖著扇子看完了榜文。歎口氣就搖晃著扇子走開了。

李常終於對富裕的漢人下手了……

那張榜文很說明問題,什麽叫做均田地?以前這口號一般都是造反的人士喊出來蠱惑人心用的,現在官府揮著拳頭呼喊著要求所有人一律平等,那麽官府一定是處在弱勢的一方。

這是千古不易的道理,有了壓迫才會有反抗,當官府感受到壓迫之後,他們一般會做的更加無恥一些而已。

當官府重新站立在所有的人頭上之後,誰敢要求平等,誰就死!

雲崢對官府的做法基本上沒有什麽意見,這片大陸上發生的事情馬上就要和自己無關了,即便是和自己有關,雲崢也不想管,在百姓還沒有造反念頭之前,管的越多,下場就越慘。

王安石在變法之初,純粹是為了官家的府庫著想,然後他就按照豐盈府庫的目標去做了,結果得罪了很多不該得罪的人,現在堪稱敵人滿天下,隻有躲在燕雲這片土地上苟延殘喘。

自己也做了很多利國利民的事情,這些年大宋的戰事都是自己平定的,在保衛家園這一條路上,沒人比自己走的更遠。

但是,沒人記得雲崢曾經出生入死過,隻記得他殺了很多的人,搶回來了很多的財富,就連茶館裏的說書人都隻講述雲崢是如何獲得美人芳心,如何奪取了傾國資財,如何把青塘殺的幾乎沒人了……

這個世界不值得自己付出過多……

雲崢現在之所以喜歡逛街,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想愛看看這裏的每一個人,看清楚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如何謀生的,是如何在這個蠅營狗苟的世界裏是如何掙紮著生活的。

猴子悄聲在雲崢耳邊說了一句話。

雲崢愣了一下道:“種諤的兒子戰死了?”

猴子點點頭。

雲崢收回了正在搖晃的折扇,轉身回軍營,這個時候的種諤一定悲愴無比,唯一的親生兒子死了,需要寫一篇祭文過去哀悼一下。

這篇文章不好寫,寫不好就成一篇諷刺種諤的文章了,所以在措辭上一定要謹慎。

雲崢在了解了所有經過之後,提起筆來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種諤,李清殺了種建淮,種諤捉住了李清,原來隻需要砍一刀子就什麽事都煙消雲散了。

結果他非要派人把李清押運去東京!

押送一頭老虎實在是太危險了,即便是要押送,也應該打斷老虎的四肢,敲掉他所有的牙齒,為了這頭老虎的皮毛好看些,最終導致了放虎歸山,這是極度愚蠢的事情。

文彥博走進雲崢的帥帳,見雲崢遲遲不下筆,就歎了口氣道:“我也是聽到這個噩耗特意從外麵趕回來的。

祭文不好寫吧?愚蠢到了這個地步,我們都沒有辦法幫他來掩飾一下,獻功不成反而成了全天下人的笑話。種諤這是在幹什麽?”

雲崢把毛筆放在筆架上,活動一下脖子疲憊的道:“算了,我這人本來就不適合去安慰別人,怎麽寫都像是在嘲諷他,起不到好作用的,還不如不寫。”

文彥博點點頭道:“那就不要寫,你隻要去信,所有人都會認為你是在幸災樂禍,這事還是我來辦吧,至少要安慰種諤,不能再讓他把大軍留在野狐嶺了。”

雲崢搖搖頭道:“不可能,如果他兒子不死,活捉了李清,他還有可能退兵,現在他兒子死了,李清跑了,他如果不能在沒藏訛龐身上洗刷掉恥辱,是不會退兵的。”

文彥博咬著牙道:“他後續大軍不到,我們如何進軍燕州,如今的燕州我們遍地都是敵人,二十萬大軍還要固守奪下來的城池,再這麽分兵下去,等我們到了燕州,還能剩下幾個人?”

雲崢大笑道:“你們還可以在這裏掀起一場革命嘛。”

“何謂革命?”

“我亂說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