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少年軍

猴子和憨牛幫著雲崢卸掉盔甲,陸輕盈含著眼淚給丈夫穿上青衣,雲崢拍拍陸輕盈的小手,顧不上安慰她,走到陸翁,黃翁,鄭翁,彭蠡先生麵前再次下拜道:“晚輩平安歸來,給長輩瑾禮問安。”

陸翁眼中也有些濕潤,想到自己的這個重孫女婿這一路經曆的危機,不由得歎道:“披堅執銳原是將軍之責,回到家中,子孫傳繼也是為人子孫的重任,你且去繳令,回到家中我們再細談,有的是時間。”

彭蠡先生跨前一步,雙手按在雲崢的肩膀上說:“好樣的,錦江書院將會因你而名揚四海,你一路坎坷,謹守本心,麵對西夏的榮華富貴毫不動心,不負為師教導一場。”

雲崢笑著點頭稱是,站了起來向雲二伸開雙臂,隻見雲二流著眼淚炮彈般的衝進雲崢的懷裏,摟著雲二轉了兩圈,又抱著蘇軾,蘇轍轉了圈子之後,這才不好意思的走到張方平和同僚麵前拱手表示歉意。

張方平和劉玉成一起哈哈大笑,一人牽著雲崢的一隻手朝十裏亭走去,那裏的已經用紗幔圍起來了迎賓酒就在此地展開。

卸掉甲胄的軍士,也被小吏迎進十裏長亭,立刻就被無數的成都百姓團團圍住,一時間他們的杯子裏裝滿了美酒,嘴裏塞著美味的食物,喝一口酒,吞一口肉之後,拍一下大腿就開始給成都府的相親講述自己這一路的見聞,已經忍了好久了,吹牛的樂趣遠遠超過吃肉喝酒。

雲崢恭敬的接受了同僚的勸酒,又還敬了三杯之後,張方平這才笑眯眯的說:“說說。這一路都幹了些什麽,邸報裏說的不清楚,要防備也是防備外人,這裏都是我蜀中的英傑,但說無妨。是我蜀中的功績,就要落到實處,誰都休想貪墨。”

劉玉成也笑著說:“這麽多年,我蜀中算是首次揚眉吐氣一回,讓那些說我蜀中無人才的措大看仔細了,出川的十八歲少年就能讓他們活活的愧殺。”

雲崢搖頭道:“卑職這一路上立下的功績是小事。但是我在青塘,西夏,環州,鳳翔府這一路上的見聞,著實讓我大開眼界。

明公,西夏之所以能夠立國。確實有他的獨到之處,我們切不可因為這次的勝利就小看了人家,沒藏訛龐,也火橫川這些人都是一時之選,據我所知,這次成為太後的沒藏氏也算是女中豪傑,行刺其實是最下作。最無奈的一種選擇。

李元昊其實已經到了眾叛親離的地步了,我是在刺殺之後才從西夏人的反應裏發現這一幕的,他殘暴,荒**,無恥,動輒殺人,有這樣的一個暴君存在,對西夏隻有壞處,沒有好處,而寧令哥和他父親如出一脈。這樣的人繼承王位,對西夏的損傷會更大。”

張方平笑道:“此言差矣,李元昊死掉就是最大的勝利,你可知道自從我大宋麵對西夏幾乎屢敗屢戰以來,士氣低迷。民心憂憂,一個殺人魔王死掉,你不會知道對士氣,民心有多麽大的震撼,更何況你這次前去,在西夏太子府趁亂殺掉了無數的賊子,這對宋人投奔西夏的狂潮是一個極大地遏製。

老夫想想都得意,一個統兵不過千人的裨將,縱橫萬裏之遙,在青塘斬敵人的使節,回到敵人那裏居然還能成為從四品的左庶子,哈哈哈,西夏果然有識人之明,你可知道左庶子在先秦時期,那可是臣子能達到的最高官職,商鞅就幹過這個差事,現在我大宋如果有後,你擔當太子洗馬也是有資曆的,哈哈哈哈,想起這事老夫做夢都會笑醒。

休要說什麽人才輩出,西夏就算如何厲害,他也不過偏安於一隅,四戰之地讓他不得安寧,想要坐大,無異於癡人說夢。大宋的人才更多,你這樣的出一個就頂他們出一百個。來來,飲勝,今日隻是痛飲慶功酒。換大鬥來!我們論功飲酒,一樁功績一鬥酒,看誰先倒下!”

太守豪性大發,諸人自當景從,雲崢每說出一樁功績,坐下就轟然而起,當雲崢說到高曇晟單槍匹馬連破西夏一十六道封鎖線,最後還能從守衛的密不透風的西平府透城而出的時候,張方平和劉玉成嘶嘶的吸著涼氣,當雲崢最後說自己派遣猛士,追蹤高曇晟,在他精疲力竭之時斬下他的首級時,這兩位成都府高官才安定下來。狂飲了一鬥酒小聲問雲崢,此事可曾傳揚出去。

雲崢搖頭道:“這是咱們蜀中的醜事,如何能被外人得知?軍中有密諜司的密探,卑職好說歹說這才讓他不要將這件事上報給陛下,首級卑職帶回來了,就等明公上奏呢,時間緊急,明公必須早點上報,密諜司的密探隻是暫緩上報而已,咱們還要抓緊平定巴中才行,趁著彌勒教這次在西夏損兵折將之際當一網打盡才好。”

在座的蜀中高官齊齊的點頭,對雲崢能這樣處理事情,感到萬分的欣慰,這才是蜀中官員應該幹的事情,大家都是一體的,說不上榮辱與共,但是利益都是相同的。

張方平對通判劉玉成道:“子成需當盡快安排兵馬圍剿,時間拖久了恐怕會另生枝節,雲崢遠征歸來,這一次甲子營就不出動了,永興軍全部托付給你,務必除惡務盡啊。”

劉玉成點頭道:“現在巴中賊巢隻剩下一群烏合之眾,我調集周邊的大軍,形成鐵壁圍籠之勢,定不要賊人逃脫。”

張方平點頭道:“大軍圍剿之後,再把高曇晟的人頭送到京師,這樣蜀中從此大定,諸位也都是有功之臣。”

劉玉成轉頭看著雲崢笑道:“這一次老夫倒要沾沾長生的氣運了。”

雲崢歎息一口道:“通判謬讚了,千萬不要有占我便宜的感覺,我這次光是一個刺殺元昊的功勞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功勞再多一分,就難過一分啊,有人分擔我感激不盡啊。

不過,兩位明公,一旦富弼相公,和包希仁殺到成都府的時候還請明公助我一臂之力,要不然我就慘了。”

聽雲崢把事情的經過說完,張方平和劉玉成大怒,脾氣暴躁的張方平直接就把酒杯子扔出去砸的粉碎。

怒喝道:“富弼富彥國欺人太甚,三千匹戰馬與你何幹,蜀中就算用不到大規模的戰馬,難道連三千匹也用不了嗎?”

劉玉成也陰著臉說:“長生剿滅崆峒盜匪對他來說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再這樣勒索就有失顏麵了,長生是我成都府的官員,這次就算是把官司打到禦前,也不能退讓。”

雲崢笑道:“定邊軍苦戰,有目共睹,確實需要戰馬,卑職隻是不滿他如此要挾,後來心情平和之後,還是決定今年走一趟元山,去給定邊軍弄些戰馬回來,這是看在定邊軍苦戰的份上,而不是畏懼富相公的威勢。”

彭蠡鼓掌笑道:“這就對了,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之天下,你可以憤怒,可以怨恨,唯獨不能將怒氣發泄在國事上,長生,走了這一遭對你的心性改變很大,可喜可賀。”

張方平和劉玉成,陸翁等人也點頭稱讚。

雲崢敬了彭蠡先生一杯酒道:“先生教誨長生就算不能將他發揚光大,也必定恪守不渝,我既然是大宋人,必將為大宋謀福,為百姓謀福。

隻是一想到西夏捉生軍怒氣就直溢天靈蓋,恨不能生吞這些惡賊,馬前抱婦人,馬後背財貨,茫茫大宋邊地竟成捉生軍狩獵之所,心思至此,已覺痛不堪言。”

說到此處,雲崢來到欄杆邊上,拍著欄杆隨著嫋嫋的輕歌唱到:怒發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水川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好水川之敗,至今讓人覺得痛不可當,長生有大誌,老夫且為你墊階,隻願你不忘今日之誓。”彭蠡先生見雲崢雙目泛紅,上前輕撫他的肩背道。

“他日長生踏破賀蘭山缺的時候,請容老夫為你牽馬,定當遊遍汴梁城為你誇功!”張方平撫掌大笑,他最喜歡看到少年人英氣勃發的樣子。

坐在另一桌的錦江書院的學生,聽到雲崢的這首詞,齊齊的站起來,拱手道:“如此盛事,長生怎能忘掉我們,我等雖然不能披堅執銳,但是隨大軍萬裏奔襲的膽氣還有,蜀中男兒欲成大事,當齊頭並進。”

雲崢取過大鬥,和周同,崔達等人重重的撞擊了一下道:“一言為定!我等組成少年軍,定不教胡馬渡過陰山!”

“定不教胡馬渡過陰山!”一群少年人齊聲喝道,而後單膝跪在彭蠡先生麵前道:“先生我等誌向已立,從今日起投筆從戎,還請先生諒解。”

見彭蠡先生哽咽不能言,又向張方平請命道:“明公,且容我等入軍!”

張方平麵無表情的悠悠言道:“都說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如今意欲從軍者皆是我蜀中精銳,爾等放心,既然你們有此誌向,本官定教你等心願得償。”

又對劉玉成說道:“子成,擬奏章,就說我蜀中欲成少年軍,以士子為骨,猛士為肉,請天子恩準,若不恩準,我等蜀中官員盡數辭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