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雲家的道理

包拯走了,雲崢說不上有什麽離愁,自己對這位老人的印象來源於久遠的未來,光明正大牌匾之下的那張帶著月牙的黑臉,曾經讓無數人膜拜不已,三口鍘刀絞盡人間恩怨,該去鬼蜮的去鬼蜮,該去神界的去神界,一口鐵嘴鋼牙讓混沌的世界變得涇渭分明起來。

見了麵才知道這位老人其實不擅言談,但是他卻善於聆聽,傳說中地獄裏有一頭神獸叫做諦聽,它能分辨出謊言和真話的區別,雲崢相信這位老人辨別真偽的能力不遜於諦聽。

張方平在大肆的慶祝,因為劉玉成的勝利,他獎勵了整個成都府的人,今年的賦稅也應此減免了兩成,這件事做得極度放肆,恩出於上,減免賦稅的事情應該是皇帝這個大宋唯一的一個主人的事情,他卻越俎代庖先斬後奏的把事情做了,不知道安的是什麽心思。

包拯不是一個喜歡奪人功績為己有的人,不管張方平如何的極力要求他帶走彌勒教匪首,他依然空著袖子坐著一輛馬車離開了成都,馬車裏沒有帶走財寶,卻帶走了雲家的算學書籍。

包拯走了,雲崢就要回家,陸輕盈懷著孕自己不能長久的不在家,周同帶著梁楫去了豆沙寨,同時離開的還有隗明,浪裏格和孫七指,答應隗明給人家一個安逸平安的生活,就一定要做到,她已經受盡了罹難,不應該再被卷進陰謀之中,作為朋友,雲崢從不去做對不起他們的事情。

惡心事就該周同去做,這家夥早就希望把自己活的如同煙花一般的燦爛,當雲崢告訴他如果賴八不足以信任就處理掉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珠子都在放光。

看到周同這副德行,雲崢就打算以後遇到危險,就讓他去斷個後,或者開個路,隻有這樣才能彰顯他對功業的渴望。文人不殺人,他們害人,隻是單純的害人根本就不能滿足周同那顆陰暗的心,所以他想給自己身上弄些血。聽說殺過人的人,老虎都會躲著走。

蘇洵是一個敏感的人,短短時間的曆練,已經讓這位大儒對官場的了解深得其中三味,至少他說出來的話,就充滿了哲理。

“張方平打算抽身了,他在蜀中幫著百姓渡過了最艱難的日子,又為蜀中蠶農開辟了一條商道,還將彌勒教的勢力徹底的清剿一空,更不要說少年軍的成立讓他名滿天下。

隻立功不犯錯的官員不是一個好官員。如果魚肉百姓到底和他的信念相違背,所以他就把錯誤犯在冒犯皇帝的尊嚴上,這一次減免蜀中賦稅就是他做出來的錯事。

木已成舟,百姓會感念他的好處,皇帝也沒有辦法收回他發出去的命令。即使再氣惱,也隻能將他調回京師私下裏訓斥,這一點對張方平沒有多少威懾力,他想要名聲,皇帝處罰他越厲害,他的名聲就越響亮。

他已經完成了自己最後的一場曆練,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他前往宰執道路上的一塊塊的墊腳石。如今他已經來到了宰執的門邊,該回去了。

賈昌朝這種人注定隻能得勢於一時,一旦國家真正到了用人關頭,皇帝就會迅速的拋棄他,一個隻長著一張嘴的人從來都不是不可替代的。”

雲崢笑道:“武勝軍都監這個職位差不多該下來了吧?”

蘇洵笑著點頭道:“張方平已經上了奏章,希望由你來擔任武勝軍都監。原來說好的永興軍都監被朝中的相公給否定了,畢竟永興軍乃是校閱廂軍,是禁軍降級下來的,黃胄死的淒慘,同時牽累了永興軍。不過這一次劉玉成帶領永興軍大破賊巢,永興軍禁軍的資格應該會上升回去。

一群驕兵悍將你不好掌握,也不好擺布,不如將爛到底的武勝軍拿下來最好,永興軍上麵還有一個永興軍路,同樣的軍隊有四支,裏麵的關係錯綜複雜不好清理。

如今高曇晟這些人都被抓了,永興軍都監這個職位馬上就會火熱起來,到時候會有無數人去爭,去搶,你在軍中和樞密院沒有跟腳,不好爭奪,就算奪過來,你也不好處置軍伍裏的那些兵痞,以老夫看,拿永興軍不如拿武勝軍,爛到底的軍隊你才好收拾,而且不管你怎麽收拾都不會有人說話,有本事的人早就離開這支著名的苦力軍隊了。”

雲崢笑著點點頭,蘇洵現在對時局把握的非常準,終於從一個文人變成一個合格的謀士了,雲崢拍著桌子笑道:“就是這個道理,所謂不破不立,想要武勝軍徹底的脫胎換骨,就是等他爛透了才成,武勝軍都監乃是從五品的武官,難道張方平就不給我請一個七品或者六品的文職嗎?”

蘇洵大笑道:“從六品的起居舍人就是為你專門定製的,不但給了你文官品秩,還恰到好處的將你的管轄權從地方收歸中央,大宋官職向來都是疊床架屋的給,所以一個從六品的起居舍人還是非常恰當的,不過你想爬上五品文官,那就需要走正途過科考了,不過科考,你休想獲得館閣職位,人家包龍圖就是靠著龍圖閣三個字混的,府尊也是靠端明殿三個字在混,你想真正的進入高層,不過科考是不可能的。

狄青再勇猛,沒有館閣職位,還不是被人家當泥巴踩在腳下,聽說邕州最近不大太平,廣源州部族首領儂智高野心勃勃準備南下,這是我從笑林那裏用一些零散的消息得出的結論,不出五年,儂智高若是不揮兵南下,老夫把頭割給你。

對邕州,柳州百姓來說自然不是好事,但是對你,或者狄青這種喜歡打仗的軍人來說就非常好的機會了,現在隻要你不去和西夏人,契丹人,青塘人直接交鋒,對上南蠻我覺得你有八成勝算!“蘇洵把話說的言之鑿鑿,雲崢隻是笑而不語,戰爭太講究運氣和偶然性,不是說你想贏就能贏得,淹死在小池塘裏的名將也不是一個兩個。

安排好了軍營裏的事情,帶著猴子憨牛回家,蘇洵堅持不肯回去,他對雲崢弄出來的沙盤非常的感興趣,整天整天的泡在裏麵樂此不疲。

還沒回到家,就看到小蟲站在桃林邊上探頭探腦的,走在最前麵的猴子騎著馬藏到拐彎的地方,猛地竄出來,用胳膊夾著小蟲的腰就把她提了起來,嚇得小蟲在空中手舞足蹈的哇哇大叫,回頭見是猴子,這才拿手去抓猴子的臉……

雲崢和憨牛笑嘻嘻的走近,猴子的頭發已經被抓的散亂不堪,狼狽的跟小蟲道歉,氣呼呼的小蟲叉著腰想要咒罵,猴子卻從懷裏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刀子送給小蟲才算是平息了怒火。

笑顏如花的指著桃林對雲崢說:”姑爺,小姐她們都在桃林。”說完就一溜煙的跑了,估計是去跟別的丫鬟炫耀自己的小刀子。

雲崢把韁繩交到憨牛的手裏埋怨猴子道:“小蟲年紀還小,你安的什麽心思?”

猴子摸著下巴嘿嘿的笑道:“少爺,不小了,已經十二歲了,再過兩年就能嫁人了,看慣咱家的人再看外麵的,長得再好也有一股子小家子氣,先慢慢養著,過幾年再娶過來,您說怎麽樣啊少爺,您沒打算把小蟲收到房裏吧?”

雲崢無奈的說:“家主做到我這個地步也真是老大了,主母房裏的丫鬟也有人敢打主意,不過算了,你慢慢培養吧,小蟲這種女子你家少爺我消受不起。”

猴子張著嘴巴笑道:“就是這樣的,您連藍藍小姐都沒看在眼裏,小蟲就更不可能了,廖管家還一個勁的警告我不許壞了規矩。有您這句話,小的就放心了。”

說著話進了桃林,樹上的桃子已經不多了,如今留在樹上的是最後一茬子晚桃,雲家的桃子不賣,都是當禮物送給了各處的親友,甲子營也能得到一些挑剩下的小桃子當餐前水果,至於最好的桃子都被花娘摘了去伺候嫖客賣錢了,為了這事,陸輕盈沒少抱怨。

陸輕盈很幸苦的躺在椅子上看著仆役和丫鬟們嘻嘻哈哈的摘桃子,葛秋煙在一邊伺候她,不時地在她耳邊說些笑話,兩個人一副好姐妹的惡心樣子,非常的刺眼。

看到丫鬟不小心把桃子掉到地上摔得稀爛,陸輕盈就豎起眉毛想要發火,不過看到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又迅速的換上了一張笑臉,可不敢氣到了孩子。

“摔壞一兩個桃子算什麽事情,值得你發火?”雲崢一邊在水缸裏洗著手一邊笑著說陸輕盈。

“哎呀,夫君您回來了,妾身覺得您今天也該回來了,打發小蟲去路上看,這個死丫頭又跑去玩了。”

看著陸輕盈在葛秋煙的攙扶下哎呀呀的要站起來,雲崢擦幹手重新將她扶的躺下去說:“現在正是危險的時候,等孩子再長兩個月,你就要不停地走路才成,免得到時候孩子不好生。”

陸輕盈皺著眉頭說:“這是哪家的道理?婦人懷孕就該靜養才是。”

雲崢找了一個順眼的桃子咬了一口說:“雲家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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