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呂惠卿的**

“汴河通,開封興;汴河廢,開封衰。”

這句在開封流傳的民謠,說明了大運河與開封的關係。汴河作為大運河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中國曆史上發揮過重要的作用。

沒有汴河,就沒有北宋東京城168年的絕世繁華;沒有汴河,就沒有流傳千古的《清明上河圖》。這幅舉世聞名的畫卷,很大一部分描繪的是汴河邊的場麵。

汴河的前身是戰國時的鴻溝。鴻溝是在戰國時期陸續開鑿成功的,是當時中原大規模的水利工程。鴻溝溝通了黃河與淮河,開封成為連接黃河與淮河的一個節點。

公元605年,隋煬帝開挖大運河,通濟渠是其中重要的一段。

唐代以後,通濟渠改稱為汴河。到了大宋時期,全國最主要的交通方式還是漕運,汴河依據它極其重要的地理位置,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可以說,東京城的輝煌,很大一部分是汴河帶來的。

汴河東西橫貫東京城,“首承大河,漕引江湖,利盡南海,半天下之財賦,並山澤之百貨,悉由此路而進”,

“歲漕江、淮、湖、浙米數百萬石”,成為京師的“建國之本”,成為當時東京乃至全國漕運交通的樞紐。

呂惠卿乘舟南下,老母的突然逝世,讓他不得不放棄自己將要得手的利益,如今迎著風站在船頭,心頭的抑鬱之氣卻怎麽也無法排遣。

三年丁憂,再回首已是物是人非了。天不佑啊,這句話是呂惠卿這些天發出的最多的一句感慨的話,這句話隻能在心裏默默地說,而不能訴諸於外人道,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裏隱隱的對母親有些怒意,儒家多年的教育告訴他,這樣的怒意是大逆不道的,雖然這裏一個人都沒有,他還是立刻換上了一副悲切的表情。

剛剛過去了一艘鹽船,船隻最觸目的三桅大方頭船。這是個外來客。由長江上來的,運鹽是它主要的職務。它大多數隻到宿州為止,進不得汴河,普通人叫它做“鹽船”。名實相副。船家叫它做“大鰍魚頭”。名字雖俗。來源卻很古。這種船隻大多數是用烏油漆過,所以顏色多是黑的。這種船按季候行駛,因為要大水大風方能行動。杜甫詩上描繪的“洋洋萬斛船。影若揚白虹”,也許指的就是這種水上東西。

才入冬不久,北風依舊強勁,船帆被風鼓**的很滿,所以船速很快,這種船乘坐舒適,即使在大風大浪中也非常的平穩,剛才還隱隱聽到有絲竹之聲,這是富貴人家才有的便利。

呂惠卿其實是很羨慕的,在這樣的船上旅行,就像是在一座活動的宮殿裏,隻可惜自己隻是一個國子監的窮教諭,還付不起這樣的船錢。

自己的坐船隻有單桅,船身異常秀氣,頭尾突然收斂,令人入目起尖銳印象,全身是黑的,名叫“烏江子”。

它的特長是不怕風浪,安全,這是呂惠卿一向的要求,他從不願意把自己放在危險的境地上。

這艘船形體結構上的特點是桅高,帆大,深艙,銳頭。蓋艙篷比船身小,因為船舷外還有護艙板,弄船人同船隻本身一樣,一看很幹淨,秀氣斯文,行船既靠風,上下行都使帆,所以帆多整齊,船上用的水手不多,僅有的水手會拉篷,搖櫓,撐篙,不會**槳,——這種船上便不常用槳。放空船時婦女還可代勞掌舵。至於想要舒適是做不到的,五貫錢隻能有這樣的待遇了。

自己匆匆南下,身無長物,多餘的錢財已經存入了大宋錢莊,他身上隻有一張匯票,還有一些並不充足的盤纏,匯票還需要等到泉州才能取用,回到老家,自己的妻兒還需要照顧,三年丁憂自己隻有一些微薄的俸祿,還不足以應付母親喪事留下的窟窿。

想起自己離家時的豪情萬丈,呂惠卿隻要想起妻兒殷切的目光,就有些無地自容,自己宦海浮沉四載,歸家的時候依舊行囊空空。

“天不佑我啊!”這一次呂惠卿咬牙切齒的念出了這句話,他的長隨阿佑似乎聽到老爺在說話,連忙問道:“老爺有何吩咐?”

呂惠卿煩躁的朝他揮揮袖子,幹脆盤腿坐在船頭,越發的自怨自憐起來。

如果不是王雱要求自己想辦法拖住雲崢,好讓自己的父親用最快的速度施行《農田水利法》,自己就不必把漫長的四個月時間消耗在一個無用的和尚身上,有這四個月的時間,足夠自己研究透大宋錢莊的運行規律,而後再把自己的見解呈獻給王安石,最後獲得錢莊的職位,一旦進入了錢莊,母親病逝對自己的影響就不足為慮了,自己正好接手泉州錢莊。

呂惠卿早就發現錢莊是一個極度出功勞的地方,隻要在錢莊曆練幾年,在三司使中足矣謀到一個不錯的位置,如果沒有王雱的要求,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和雲崢結怨。

雲崢那雙似乎能看透人心肺的眼睛,讓呂惠卿極為忌憚,那場大雨裏的那雙眼睛,時時驚得他從睡夢裏驚醒。都是些什麽人啊,雲崢把王安石的《青苗法》變成了錢莊,就讓王雱怒火中燒,傻子都看得出來,錢莊之策,要比《青苗法》好的太多了,就為了一時的虛名,難道就能夠罔顧大宋百姓的利益嗎?人活一世難道就是為了名聲活著?

呂惠卿想到這裏不由得苦笑出來,他發現自己的思維出了問題,明明腦子裏麵想的全是為國為民之策,但是到了行動的時候,卻會習慣性的出現偏差。

徐生已是必死之身,廢物利用死的其所而已,呂惠卿覺得這事情自己辦的沒有什麽錯。至於收買了病人,請五溝品嚐一根有白點的熏肉腿確實有些喪良心。

五溝的貪吃出乎自己的預料,一個出家人六根不淨,竟然喜歡用刀子把生肉削成薄片蘸上醬料生吃,食量還那麽大,一個豬腿竟然能吃的幹幹淨淨……

這是他自己招禍,怨不得人啊,如今,這個花和尚一定和自己小時候見到的那個滿身疙瘩的人一樣早就發狂而死了吧?雲崢這時候一定無心上朝理事了吧?沒心情再次把王安石的《農田水利法》改的麵目全非了吧?

有誰知道這一切都是出自自己之手呢?

呂惠卿哀歎一聲,瞅著前麵緩緩停泊在渡口的大船用力的捶捶船板,錦衣夜行的感覺並不好受。

大船上的絲竹聲更加的哀怨,呂惠卿覺得身上一片冰涼,抬頭看時卻發現天上已經開始下雪了,他卻舍不得進船艙。大船上的歌聲嫋嫋,似乎在向這天地傾訴人間的離愁。

“白鷗問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時,何事鎖眉頭?風拍小簾燈暈舞,對閑影,冷清清,憶舊遊。

舊遊舊遊今在否?花外樓,柳下舟。夢也夢也,夢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黃雲,濕透木棉裘。都道無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呂惠卿覺得這首歌句句都化作鋼針刺進自己的心肺,令他痛徹心扉,不由得長嘯一聲,站在船頭歌道:“春到南樓雪盡。驚動燈期花信。小雨一番寒。倚闌幹。莫把闌幹倚。一望幾重煙水。何處是京華。暮雲遮。”(大名鼎鼎的福建子竟然沒有詩詞傳世,為了符合情節,自己寫了一首,結果太難看了,不得已,引用另一個宋人萬俟永的詩詞應景,莫怪。)

大船上頓時安靜下來,就聽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從大船上傳來:“怪不得琵琶的弦子會斷,原來有人在偷聽,看模樣似乎也是一位雅人,既然天暮降雪,何不上來共飲一杯酒?”

這聲音清脆的就像黃鸝鳥鳴叫,卻又帶著濃濃的慵懶意味,隻聽聲音,呂惠卿就能想到這聲音該是從一位絕色女子口中發出的。

既然主人家已經相邀,呂惠卿挺直了身板縱聲長笑道:“泉州呂惠卿在此,夫人好意相邀,呂吉甫敢不從命!”

說話間一個眉目如畫的翠衣女童攀在船舷邊上嬌憨的問道:“呂惠卿,呂惠卿,夫人說船上盡是些妖魔鬼怪,你也敢上來?小心你的渾身血肉都被吞噬幹淨。”

呂惠卿大笑道:“如果妖魔鬼怪都如你一般可愛,呂惠卿就算被吞噬幹淨也無怨無悔。”

一個粗壯的大漢拎著翠衣女童的衣領將她捉了回去,而後走出來抱拳道:“先生雅人,如今天寒地凍,我家夫人有請先生登舟。”

呂惠卿見一介仆役都禮儀周到,談吐文雅,不由得對這艘船充滿了好奇,東京城貴人多,上一個隻有婦人的船並不合適,但是這裏是宿州地界,船上也沒有插富貴人家的旗號,既然是鹽舟,定然是一個富商的家眷,否則也不會這樣的失禮貿然邀請陌生男子登舟敘話,隻有那些商賈才會如此的不在意禮法,這樣的女子往往都是妙人兒,就算是一親芳澤也不是怪事,商賈用妾侍開路找關係,在東京並非沒有,想到那個發聲的女子,呂惠卿竟然覺得自己血往頭上湧,攀住壯漢扔下來的軟梯就上了巨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