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白衣渡江〔上〕

長江水麵,揚州段。,

數十艘戰艦在凜冽的北風下,時而順風而下,時而逆流而上,行進間不斷的變換著陣勢,雁行陣,半月陣,一字長蛇陣……

正中間一艘三層樓船,樓船上的“宋”字大旗迎風招展,大旗下韓旭正中而坐。程淮秀站立一旁,一身魚鱗甲,頭帶鳳翅盔,熟練的揮動著手中的信號旗。隨著信號旗的改變,一道道命令從此樓船發出,前後各式戰艦隨時依令而變。

自打成為水軍統領,程淮秀吃住都在這艘戰艦上,日夜‘操’練水軍。雖說自小在鹽幫長大,‘操’船早已駕輕就熟,但鹽幫那種海盜般打家劫舍的船隊和真正的水軍船隊比起來還是有天壤之別。

於是,她一有空就向程行水這位原來大宋淮水水軍統領學習。程行水當然不會藏‘私’,如何駕控樓船,如何展開陣勢,如何訓練水軍……一一傾囊相授。

程淮秀心思玲瓏,短短數日之內,就將水軍訓練得似模似樣,至少在‘操’船行駛方麵已不成問題。

“江麵狹窄,且風高‘浪’急,不利於陣勢的展開,長江不是最佳的水軍訓練之所。”眼瞅著船隊的陣型變幻之間漏‘洞’百出,程淮秀放下令旗,喃喃道。

“哦……”

“南唐水軍練自江州鄱陽湖,那也是當年周公瑾練就吳國水軍之所,隻有那樣的大湖麵,才能練就水軍陣勢,幸好我們現在的水軍隻有數十首船,此處江麵尚且夠。”

“哦……”

“恩?”程淮秀扭頭看去,隻見韓旭麵向南邊,雙目無神,答非所問。心下不由一陣疑‘惑’,難得韓旭親自登船來看自己訓練水軍,原本她還頗為緊張,生怕出錯,可現在看來這家夥人在曹營心在漢,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麵。

不自禁麵‘色’一變,氣鼓鼓的大聲說道:“你有聽我在說嗎?”

韓旭微微一怔,回過神來,發現程淮秀正杏目含怒,狠狠的瞪著自己,連忙尷尬的擺手道:“嗬嗬,那個應該有吧。”

“到底有還是沒有?”程淮秀真是無語了。

“有,這個真的可以有。”韓旭連忙回道:“那你說說哪裏適合咱水軍訓練?”

事實上,昨日就大宋水軍訓練之所,她和程行水就討論過。水軍不是步騎,隻要一塊稍大的地方就能展開訓練,他們需要的是一處寬闊的水域,來往的漁船商船要盡量的少,避免無畏的碰撞。僅僅鑒於這點,無論是淮水,汴水,甚至長江,都不合適。

當前大宋水軍殘弱,兵少船更少,是以朝廷的目光還未發現此問題。但若想建立比南唐還強大的水軍,就必須要有更為寬廣的水域訓練。

韓旭見程淮秀皺眉不語,不由灑然道:“你不會是想占據鄱陽湖訓練水軍吧?那可是南唐的地盤,況且人家數十萬的水軍,不是想攻下就攻下的。若是能攻下南唐的鄱陽湖水軍,那我們也不用再擴建水軍啦,直接去攻南唐不就行了!嗬嗬!”

程淮秀無語,鄙視的看了眼韓旭,沒好氣道:“當然不是鄱陽湖。不過,這地方也不是我大宋境內?”

“哦?那是哪裏?”韓旭心下好奇道。

“荊楚之地,‘洞’庭湖水域。”程淮秀解釋道:“‘洞’庭湖水域寬廣,足夠大宋水師訓練。況且哪裏地處長江上遊,占據地利,水軍順水而下,足可威脅到南唐江州的鄱陽湖水軍。”

“你的意思是大宋若想南下,必定需先攻下荊南,後楚?”韓旭若有所思道。

程淮秀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攻下荊南,後楚不僅能建立大宋強大的水軍,為今後南下作準備,更能切斷後蜀於南漢,南唐的聯係,為將來宋軍入蜀地做準備。”

韓旭忽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兩眼緊緊的盯著程淮秀。真是得了寶了,沒想到程淮秀不僅僅有水軍統領之才,還有長遠的戰略眼光啊。

程淮秀被韓旭那**‘裸’的的眼神盯得麵紅耳赤,極為尷尬,趕緊低下頭,雙手不自禁的攪動著手中的令旗。

一時之間,氣氛頗顯曖昧。

“報……稟報大人,江麵有戰船。”桅杆頂端,高高的瞭望台上,負責瞭望的士兵,手指斜前方江麵。

話音剛落,大江南麵,一艘艘巨大的戰船,一字排開,順流而下,竟然一眼望不到盡頭。不一會的功夫已和宋軍水軍成並行之態。無論是戰船大小,還是數量,遠非宋軍可比。

“是南唐水軍。”程淮秀眉頭微蹙。這些日子在江麵訓練水軍,已不止一次看到南唐龐大的水軍船隊。

“嗬嗬,他們的水軍確實強大,可惜的是李景老兒膽子太小,空有一把利刃,卻不知如何使喚。”韓旭輕笑道:“想來他們也就是在向我們示威,順便監控我們的水軍‘操’練,傳令下去,不得越過大將中線。唉……還是大宋水軍太弱了。”

“咚咚咚……”

對麵南唐水軍,戰鼓齊名,聲勢震天,彷佛在配合著韓旭的想法,朝著大宋水軍示起威來。不僅如此,幾艘艨艟鬥艦,快速度的脫離隊伍,朝著大江北岸而來。

在大江中線附件,數艘艨艟鬥艦,瞬間整齊一致的作出一個漂亮一百八十度轉身,將船屁股朝著大宋船隊,隨後揚長而去。彷佛在嘲笑大宋水軍的無能。

“欺人太甚……在大江上訓練,毫無保密‘性’可言,我們時刻被南唐水軍監視,所以必須得拿下荊南和後楚,占據‘洞’庭湖。”程淮秀咬牙切齒道。

……

短暫的沉默後,韓旭長歎口氣,苦笑道:“奪荊南,攻後楚,那也是今後的事,於我來說,可能再也沒有關係了。”

無論說話的樣子,還是說話的語氣,充滿了頹廢和無力之感。這讓程淮秀非常奇怪,一向自信滿滿,東拉西扯的韓旭,今個到底怎麽了?仔細想想,這些日子隻要見到他,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不由麵‘露’擔心道:“旭哥兒,你怎麽了?不會是為了那名聲吧?”

名聲?名聲算個球?老子可從來不在於什麽名聲不名聲的。

韓旭伸手入懷,掏出今個一大早收到的聖旨,遞給程淮秀,苦笑道:“不就是‘‘浪’‘**’節度使’嘛,老子才不在乎呢!昨晚收到淮南進奏院的消息,老子現在成了朝堂上的香餑餑,文武百官為了老子爭得麵紅耳赤。這般‘混’蛋,想利用老子名聲做他們自己的文章,還真是看得其老子。”

各地進奏院的密函向來比聖旨來得早,這已經是一個公開的秘密。程淮秀自然也明白其中的意味,雙手展開聖旨,秀目一瞥而過,驚道:“皇上命你出使南唐,即刻前往?”

“去南唐是皇上臨走之時就定下的,我煩的是即刻前往這四個字。”

“可若是不去,那豈不是違抗聖旨?”

“是啊,皇上壓住了朝堂上對我的彈劾,我若是再不行動,那就太不給麵子了。”韓旭搖頭笑道。

“那你什麽時候動身?”

“對南唐的回禮早就準備好了。”韓旭長籲口氣,遙望大江對麵,喃喃道:“明日吧……”

眼瞅著一個月的時間所剩沒幾天了,而楊月蟬到現在也沒有消息,無論是秦雨山的丐幫還是自己派出去尋找的人,至今沒有回信,楊月蟬這死婆娘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可現在趙匡胤的聖旨來了,不動身前往南唐是不行了,韓旭很無奈,心下也隻能希望到達南唐金陵之後,丐幫能傳來楊月蟬的消息。

……

翌日一早,瓜州碼頭人頭顫動,一隻隻大木箱被搬上了水軍戰船,此次南唐之行,淮揚軍水軍派出了三艘艨艟鬥艦,艨艟速度快,逆水而上比身軀龐大的樓船容易得多。

韓旭脫下官服,特意換上一身白衣,手中的折扇輕搖,再加上長身而立,如星的雙目,配上邪邪的笑容,別有一番說不清的瀟灑不羈。

‘騷’包,典型的‘騷’包。

白衣是程淮秀連夜趕製的,當韓旭昨日請她幫忙之時,羞得她掉頭就跑。這年頭,‘女’子為男子做衣裳,其中的意味也隻有韓大官人自己不明白。

李處耘今個特來送行,瞧著韓旭大冬天的還拿著把折扇在搖,不由搖頭苦笑道:“當年呂子明‘白衣渡江’偷襲荊州,韓大人這是要偷襲金陵不成?”

“嘿嘿…。”韓旭嘿嘿一笑,沒錯他他娘的就是在學呂子明白衣渡江,不過他可不會承認這點,道:“李大人,難道本官連那‘吳下阿‘蒙’’都比不上?”

吳下阿‘蒙’正是指呂子明,不過人家呂子明怎麽說也是吳國大都督,就憑‘逼’死關羽這一點,就能算得上一代名將。李處耘睜大眼睛左看右看,也沒能看出麵前的這位韓大人能和呂子明一比,不由憋著笑意,不置可否。

“得,想笑就笑吧,本官連‘‘浪’‘**’節度使’的名聲都不在乎。”韓旭啪的一聲,瀟灑的合上折扇,沒好氣道:“別送了,好好把本節度使的淮南之地看好了,回頭本官賞你二兩銀子。”說罷,轉身就‘欲’登船。

李處耘搖頭苦笑,連忙拉住韓旭,正‘色’道:“韓大人,此次南唐之行,大人定然會安然而回,但請大人謹記一點…。”

“哦?說來聽聽……”韓旭見李處耘說得認真,不由好奇道。

“請大人謹記‘大宋國威’四個字。”李處耘嘿嘿一笑道:“現吏部‘侍’郎陶穀,在前朝之時,奉周世宗之命出使南唐,卻被南唐韓熙載以青樓‘女’子相‘誘’,丟盡後周國臉麵,鬧了個天大的笑話。希望大人以此為鑒,雖說男歡‘女’愛之事,無傷大雅,但大人可得記住咱的那位公主殿下。”

李處耘一番好言,卻沒想到之後韓旭在南唐惹的事比陶穀更加荒唐,甚至更加做實了“‘浪’‘**’節度使”的名聲。……--aahhh+26091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