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縣衙的刑捕房內,李捕頭神情有些凝重,眼睛盯著火盆內跳動的火焰,沉默無言。

他四周站了幾個捕快,錢三半蹲在火盆邊。

“老大,他應該看不出破綻,那豬一般的腦袋,如何會一夜之間變聰明?”

錢三小心地說道。

另一個捕快皺眉道:“那今天的事怎麽解釋?”

“瞎貓碰了個死耗子而已。”

又一個捕快說。

李捕頭瞪了幾人一眼,屋內頓時安靜下來。

“不可大意,如之前般蠢還能留他過些時日,可今日看此子精明,是否一直在跟咱們裝傻?”

錢三撓著頭嘟囔:“不會吧,那他也太能裝了。”

李捕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找的什麽玩意兒,不但蠢還笨,連個弱雞都弄不死。”

錢三垂了頭,不敢做聲。

“六子,這次你來謀劃,不要讓他再有翻身的機會。”

六子是個高瘦的捕快,聽到老大吩咐,身子一彎,恭聲應是。

“老大,您放心,這次必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做幹淨點,別給老子留手尾。”

六子笑道:“老大,這種事兒小的何曾給您添過堵。”

李捕頭起身,冷哼一聲,甩手出了門。

陳兵睡至半夜,突然發起燒來,大腦暈暈沉沉中,冒出各種怨氣和憤懣情緒。

這具身體顯然被一棍子打得靈魂出了竅,而恰好陳兵的靈魂穿了進去。

殘留的魂魄便帶了各種負能量,開始與之纏繞起來。

雙方糾纏在一起,都是各自在世時的諸多不如意,也不知癡纏多久,終於停歇下來,讓陳兵小睡了一會兒。

一大早,大牛就上了門,喊陳兵一起到衙門應卯。

陳兵一身大汗,從炕上下來時,頭還有些暈,卻也不礙行走。

兩人走在路上,陳兵記掛著昨日的銅錢。

“大牛,那半掛錢呢?”

“幹爹不讓收,俺就還回去了。”

“那可是給老子的補償,憑什麽還回去?”

大牛扭頭看他:“這話你可對幹爹去說。”

“草!”

大牛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一番陳兵。

“哥,你被打了頭,咋跟以前不一樣了?”

“我以前啥樣?”

“以前,幹爹說啥就是啥,你哪敢說半個不字。”

陳兵擺擺手,指了指街旁的屋子。

“跟我說說,哪家是武大的?”

“唉,咱倆這是往東走,他們家在西街口呢。”

“那咱先去武大家瞅一眼吧?”

大牛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

“衙門那裏去晚了,三五棍子下來,咱得躺個十天半月的,這都忘了?”

陳兵隻得遺憾地搖搖頭。

兩人在刑捕房應了卯,站在一邊等待老大李捕頭安排任務。

李捕頭坐在一張大案之後,眯著眼睛看了一圈。

“陳兵,你的傷可是好了?”

“老大,不礙事了。”

“嗯,縣太爺賞你的半掛錢還在我這兒呢,啥時候想要便來拿走。”

“就當小的孝敬老大吧。”

“休得胡說,老子差你那仨瓜倆棗,趕緊領走。”

“謝老大的賞。”

“是縣太爺的賞。”

陳兵從大案上提了半掛錢,回到原地,將錢塞給大牛。

大牛沒吱聲,知道陳兵拿錢回家不方便,暫時寄存在自己這裏。

李捕頭開始安排任務,最後隻剩了陳兵和大牛站在下首發愣。

“陳兵,待會兒六子有話交待,你可見機行事。”

李捕頭說完,遲疑片刻後,起身走出刑捕房。

站在大案旁的六子,看到李捕頭的身影不見了,這才笑眯眯地衝陳兵點頭。

“這次可是給你派了個肥差,大牛且先去外麵等著,陳兵站過來點。”

大牛聞言不放心地看了看陳兵,見他衝自己擺擺手,便轉身出了刑捕房。

陳兵走到大案前,六子將頭靠近過來。

“這可是絕密,你且聽仔細嘍。”

陳兵神色莊重地點頭應是。

“枯樹山鮑大王前些日子給縣太爺來信,央求詔安,如今太爺那裏有了回音,特尋一個靠得住的人,前往鮑大王處送信。”

說著話,六子從懷裏摸出一個信封,在陳兵眼前晃了晃。

“此是縣太爺的回信,你收妥當嘍,須親手交給鮑大王。”

陳兵盯著信封:“你的意思,我就是那個靠得住的人?”

六子點頭,一臉羨慕。

“倘若事成,你可在縣太爺跟前露個大臉。”

“倘若不成呢?”

“你隻管送信,成與不成關你甚事。”

“那我露個甚臉?”

六子不耐:“換身衣裳,不得讓旁人知曉此事,此去枯樹山百多裏路,速去速回,三五日內太爺那裏便須得回信。”

陳兵知道此事推卸不得,便將信封塞進懷裏,轉身走出刑捕房。

出了縣衙,看到大牛站在一處拐角,向他招手。

兩人來到僻靜之處。

“哥,給咱個啥活?”

“去枯樹山給鮑大王送信。”

大牛驚道:“那鮑大王可是殺人不眨眼的貨色,人稱喪門神,如何去得?”

“枯樹山在哪兒?”

大牛抬手指著方向:“此去西南方百多裏地,須三日以上才能回轉。”

“這事推辭不得,見機行事吧。”

陳兵讓大牛帶了那半掛銅錢,各自回家換下捕快皂衣。

本想跟爹娘打個招呼,猶豫了片刻,還是獨自出門去了。

兩人來到市麵上,買了些幹糧果子。

還各買了把鋒利的匕首,藏在身上,手裏拿了一根哨棒。

準備妥當後,兩人出了南城門一路往西南奔去。

路上,陳兵歎息著。

“可惜了,沒能先去見見武大郎。”

大牛不解地問:“哥,一個賣炊餅的矮子,你急著見他作甚?”

“你懂個啥,他老婆可是老子做夢都想見到的美女。”

“他怎會有老婆,別說美女,就是醜女都不會嫁給他的。”

陳兵一臉壞笑地看著大牛。

“敢不敢跟哥賭一把,我就說他肯定會娶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

大牛遲疑著:“賭啥?”

陳兵上下打量了大牛幾眼。

“你啥也沒有,能賭個什麽?”

大牛一挺胸:“俺這鐵打的身子,可賣命與你。”

“嗯,你這身體倒是雄壯,不錯,如果你輸了,便把命輸給了我。”

“如果哥輸了呢?”

“那半掛錢便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