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插翅虎遠驅惡地(肆)
? 雷橫大步進到這酒店來,裏麵的客人不多,大約坐了個六成滿,三四人一張桌子。
小二看見雷橫進來,先是愣了一下,看雷橫風塵仆仆的樣子,便趕緊迎了上來,說道:“這位官爺,是住店還是打尖。”
“打尖,有好酒隻管打來,切上兩斤牛肉來與我下酒。”雷橫說著便挑了一個角落裏的桌子坐下來,將腰裏的樸刀往桌邊上一放,解下包裹來放在身邊的條凳上。
“這位官爺,您是外來的吧。”小二看著雷橫笑著說道。
雷橫從沒有見過這麽嘴碎的小二,客人報了酒菜,趕緊下去備好呈上來,哪裏有這般問長問短的道理,雷橫抬起眼來看著那小二反問道:“怎地,在雙峰鎮吃酒,還得把家長裏短都說遍啊!,你這小二倒是做起捕頭做的事來了。”
“瞧您說得,小的就是個打下手的,怎地做的了捕頭,小的也是看您頭一次來,您不知道,咱這雙峰鎮寸草不生,吃得都是拿銀子從外麵買來的,沒有官爺您要的牛肉。”小二連忙解釋了一番。
“沒有牛肉,那有沒有好酒。”說道這裏,雷橫看著那小二有些窘迫的樣子。
“好酒,有,有,有。”小二連口應了。
“那就先拿酒來。”雷橫說道。
“那……官爺吃什麽。”小二將手裏的抹布搭在肩頭上,問道。
“有什麽吃的,先上來填飽肚子。”雷橫說道。
“店裏有好大的饅頭,有些酸辣白菜絲、五味燜豆腐……”那小二不及說完,雷橫受不了這小二的嘴碎,便打斷了說道:“好了好了,撿好吃的上兩盤來。”
“好嘞,官爺您稍等。”說著,小二便風也似的去了,不過一會兒,便又後廚的簾子裏轉出來,提了一壇子酒,開了泥封放在雷橫的麵前說道:“官爺慢用,這盤花生米先陪您下酒,後麵就上菜來。”
“好,你先去吧。”雷橫招呼了那小二下去,而在這酒店的食客們都偷偷回過頭來,朝著雷橫這邊瞄上一眼,然後幾個客人將頭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起來。
雷橫隻顧喝酒,雖然不曾將看向他們,但是,早就把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收在了眼裏,雷橫想一定是這裏的人好久沒有見過差役了吧,所以這才這般好奇,雖然,雷橫不喜歡別人這般指指點點,背後談論他,但是,雷橫卻又奈何不得他們,恰好,就在這時候,小二將兩盤菜都端了上來,彎腰放在桌麵上的時候,雷橫借機小聲問道:“那邊都是些什麽人,都他媽說什麽呢?”
小二回頭看了一眼,這才回過頭來小聲告訴雷橫說道:“有些是鎮子上的百姓,生意不忙的時候,願意在這裏喝點小酒,打發打發時間,那邊的那兩桌都是經常路過的商客,嗬,不過說什麽,小的就不知道了,嗬嗬。”
“小二,小二。”
小二聽著有人叫喚他,便趕緊往那邊去,雷橫順著那粗暴的聲音望過去,隻見四五個粗壯的漢子站在酒店的門口,像是一片屏風一般地將門口擋了一個嚴嚴實實,為首的一個站在前麵,抱著雙臂,顯得霸氣外露,雷橫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廝們身上都是一股匪氣,不是雷橫妄自菲薄的揣測,他做捕頭多年了,這些哪裏會看不出來,看到這裏,雷橫不緊不慢地將一碗酒送到嘴邊,一麵細細地喝著,一麵看著那邊的一夥人的動靜。
隻見那小二似乎也看出了這夥人來的不善一般,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將那夥人帶到了一個靠著窗戶的大桌邊上,那些人將手裏的家夥都放在桌上,也一樣點了酒肉。
雷橫注意著那小二的言語,隻見他一個勁地點頭哈腰,說著方才與雷橫說過的話,顯然,這夥人馬也是頭一次來這裏,並不知道這裏並沒有牛羊肉的底細,那些人脾氣顯然沒有雷橫的好,聽見沒有什麽葷菜,當下便一拍桌子,要那小二趕緊上幾個招牌菜來,就是這等毫不遮掩的霸氣,將那些原本落在雷橫身上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們的身上。
雷橫朝那邊瞥了一眼,心裏不禁冷笑一聲,心道:本事不知怎地,倒是脾氣不小,也不知道從前是不是就這般厲害,不過既然大爺我今日來了,就由不得這些雜碎再這般霸道了,是龍得給我盤下,是虎也得給我臥下,想到這裏,雷橫剛將一碗酒送到肚裏去,可是,頓時卻又停下手裏倒酒的姿態來,偷偷轉眸看了那邊一眼,心裏暗道一聲“果不其然。”。
方在,雷橫還當這些人是本地人,因為這些人沒有行李,但是,方才看他們的言語卻又和雷橫自己一樣是頭一次來的人,既然這般,那這四五個人就顯得有些可疑了,雷橫剛才雖然隻是轉眸的一瞥,但是卻將那些人的兵刃都瞧在了眼裏,鬼頭刀、斬馬刀、甚至還有斧頭……這些都不是尋常走道的人所帶的兵刃,一看就是些雜七雜八的嘍囉角色。
這夥人來到這裏,一定有什麽盤算,他們一定打探的這裏沒有捕快,來這裏為非作歹稱霸王,哼,打今兒個有我來了這裏,還能由得你們做大爺,雷橫一麵想,一麵喝著自己的酒,而就在雷橫打量著那夥人馬的時候,那夥人也私下來偷偷地打量著雷橫,瞧見雷橫一身差役的打扮,但是非但沒有半點害怕的意思,反倒是覷這雷橫,一陣緊似一陣的竊笑,一副毫不把雷橫當回事的樣子。
雷橫看在眼裏,聽在耳裏,不爽在心裏,依著雷橫的脾氣,正想找個什麽借口收拾一下這夥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時,這店外麵又來了一夥人馬。
先是兩個人進得店來,站在前麵的一個顯然是為首的人,那兩人頭戴鬥笠,遮住了半個臉麵,看不見那些人的雙眼,隻能瞧見一張帶著陰影的嘴巴扇動起來:“小二家。”
“來咯,,。”那小二從樓上下來,一瞅見來人,那笑容就僵硬在了臉上,那小二三步並作兩步地迎了上來,像是見著討債來的似得,不把那人迎進來,反倒是讓到外麵去說話道:“這位客官,實在對不住,小店裏頭都滿了,您呀趕緊上路,往前去五六十裏,便是鄆城縣,那裏客棧寬敞,條件也比小店的好。”說著便將身子擋在門口,一副不歡迎那人進來的模樣。
那人卻不太明白這小二的意思,用著頗有些奇異地眼神看著他說道:“小二家,咱們之前可是都說好的,但凡我來,這房間可都是訂給我的,這日子,我雷三不曾遲過啊!”
小二聽得那雷三爺這般說了,心裏幹著急,一麵對他直使眼神,一麵趕緊道:“話是這麽說,可是,說來說去,我也不過是個買賣人,昨兒個來了一夥人,人家出的銀子多,都將這小店上好的客房都占了,實在對不住,您呐,趕緊的,上路再走五六十裏,便是鄆城縣了。”
“小二家,我這是什麽意思,我可是有點不明白了,我們趕了一天的路,就是人走得動,這馬匹牲口也累得夠嗆,何況,這天色將晚,趁天黑哪裏還能趕出五六十裏路去,咱們都打了不止一次交道了,你既然都將客房租給別人了,我也不為難你,你且收拾出幾間可以落腳的來與我們歇歇。”
“雷三爺。”那小二看著雷三不懂他的意思,實在是心裏急得和著了火似得,一個勁地眨眼,向著雷三遞眼神,道:“不是我不留您,實在是住滿了,沒地方了,您呐,趕緊趕路。”
那雷三看著小二的模樣,實在是有很大的不對頭,可是,以往也不曾遇到這種情況,雷三心裏一尋思,道:以前也見過為了一個上座,兩撥人互補想讓,有錢的鬥錢,有權的鬥權,有拳頭的便鬥拳頭,實在什麽都沒有的氣著讓位也要罵上兩聲,雖然丟了“場子”但是這麵子卻丟不得,眼下,莫非是哪路貴人訂了他們原本訂好的客房,小二怕他們打鬥起來壞了生意,這才著急相送,雷三想到這裏,便故意不去瞧那小二的眨巴眨巴的眼神,隻是說道:“實在走不動了,若是沒得房間,那先上一桌酒菜來與我們,等吃飽了肚子,再尋思個落腳地。”說罷便要進邁步進那店裏去。
那小二一聽,愈發急了,趕緊將雙臂一展開,微微抱住那雷三的雙臂,說道:“雷三爺,實在對不住,小店裏能吃的東西,都沒有了,您還是趕緊往鄆城縣去吧。”
“這是什麽話,我又不會鬧事糟蹋你的生意,你沒有飯菜,那上些酒來與我等解解渴也好。”雷三說道這裏,便道:“老規矩,錢一發算給你。”
“瞧您這話說的。”小二見雷三非要往店裏麵去,而此刻在店外麵的十七八個漢子也直瞅著小二,小二實在沒得法子,趕緊湊在那雷三的耳邊說道:“有匪。”
雷三平生對兩個字耳根子聽得最靈敏,這頭一個便是“錢”,這第二個便是“匪”,當下這字一進耳朵,雷三便頓住了正要往裏去的身子,下意識的將手摸在了刀柄上,一種說不出的緊迫感慢慢爬上了雷三的心頭,化成細密的冷汗瞬時間濕透了整個脊背。
“好,好,既然這裏滿了,那我們這就往別家去。”說著就在雷三故作鎮定地想要退出去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在小二的身後爆響。
,:“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