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無影燈,確切地說,還是個手動兩用版的。
晚上可以點油燈,但是效果肯定好不到哪裏去——畢竟油燈燃燒不穩定,會造成火焰晃動,那麽折射光線的時候,也就會不穩定。而且它也實在是不夠明亮。還是個暖光。
所以,這個無影燈,最好的使用方法,還是白天。
用另一麵的銅鏡直接把光線折射到無影燈上,再調整每個小鏡麵的角度,保證它們能將這一束光再反複折射——從而達到良好的照明效果。
嗯,缺點就是長時間光斑落在一個點上,容易有烤肉的嫌疑。
但張司九一點不嫌棄,反而覺得這是應該頒發今年最偉大科技獎的好東西——外科手術最需求的是什麽?手術視野!手術視野!
看不見,一切都白搭!
張司九看著楊元鼎,由衷的誇獎:“你可真是上天賜給我最大的寶藏!!!”
她這個誇獎,真心實意,毫無誇張。
楊元鼎一愣,怪不好意思的,耳朵尖尖都有點發紅:“這……這麽說不太好吧?我會忍不住飄了的。”
張司九縱容而溫柔:“飄吧飄吧,我允許你飄一會兒。”
這麽棒的老鄉,上天飄一會兒算什麽?如果他需要,張司九覺得自己可以給他做24小時貼身護理!
楊元鼎“嘿嘿嘿”笑出了聲,樣子有點傻。
不過在張司九看來,那不是傻,那是可愛!可愛到布林布林發光那種!
世界上,怎麽有這麽可愛的人呢?張司九忍不住的在心中真誠感謝老天:謝謝老天爺的恩賜,給我這麽一個可愛可敬的老鄉!我一定多做好事,多積德行善!
事實上,楊元鼎帶來的驚喜也不僅是如此。
除了張司九要求的蒸煮暴曬的紗布床單,高度白酒這些東西,他還準備了一雙羊腸手套和純白色的細棉布手術服,帽子。
這可把張司九又一次給驚喜到了。
這種東西,她還真沒想到——尤其是羊腸手套。
她就沒想到過,這個世界上,能用什麽代替橡膠手套。
畢竟,既要延展性好,貼手,又要柔軟,輕薄,不影響手感。
羊腸手套被泡在一個裝了生理鹽水的瓷盒子裏,張司九看了一眼,莫名想起了從前過年裝香腸的時候,那種腸衣。
張司九問楊元鼎:“你是怎麽想到用這個做手套的?”
楊元鼎咳嗽一聲,避開了張司九的眼睛:“那個啥……你不會想知道的。要不還是別問了。”
張司九看著他那一臉隱情的樣子,心裏的疑惑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是增加了許多:???我很想知道的好嗎?
不過,在尊重楊元鼎和強烈的求知欲中,張司九猶豫了三秒之後,果斷選擇了後者:“要不,還是問問?我還挺想知道的。”
楊元鼎顧左右而言他:“那啥,該做手術了。快去吧。”
說完他就匆匆忙忙跑走了——
張司九站在那兒,臉上是大大的問號:這是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嗎?而且臉紅什麽?
雖然剛才楊元鼎跑得快,但是張司九分明看見了他臉上的可疑紅色。
不過,的確是手術重要,張司九也沒追上去再問,隻是收回目光,將東西帶進產房後,放在順手的位置,就開始認真洗手。
洗手後,張司九鄭重的戴上了羊腸手套。
不得不說,韌性還可以,雖然比不上橡膠手套,但是延展性和輕薄度都很良好,隻要小心一些,基本不存在撕裂的問題。
梅子的肚皮已經按照張司九吩咐的,由產婆操作露出來了。而在梅子胸口,也搭了一條簾子,下半身也是蓋住了的,隻有手術部位暴露出來的。
這樣一來,聽雲和程萬裏進出產房,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王大娘子和周郎君看了,也覺得很放心讓他們進來——當然,在他們夫妻看來,不加簾子也沒啥,畢竟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梅子雖然是孩子的母親,但肯定沒有那麽重視。
不過,程萬裏和聽雲進來後,看見這樣的手術場景,也覺得自在許多:不然總是要目光回避,多少有些尷尬和不自在。
張司九看程萬裏一眼:“老程,老規矩,你負責針灸,盡量減少出血。”
又看一眼聽雲:“我切開肚皮後,讓你用東西拉開肚皮,千萬別遲疑,也不用怕,做得到嗎?”
聽雲毫不猶豫點頭:“放心。”
張司九也看了一眼接生婆:“如果我需要擦汗,你幫我擦擦汗,一切聽吩咐。孩子出來後,你第一時間接過去。我好剪斷臍帶。”
接生婆一臉嚴肅,也是用力的點頭。
一切就緒,張司九深吸一口氣,用夾起一個幹淨棉球,往裝酒的瓷瓶裏沾滿了烈酒,仔細的給露出來的手術部位消毒。
程萬裏伸著鼻子嗅了嗅,忍不住說了句不合時宜的話:“什麽酒,這麽香?”
張司九拿著手術刀,瞅了程萬裏一眼。
程萬裏一縮脖子,老老實實的閉嘴了,並且心中還有點兒後悔:怎麽就這麽管不住嘴呢?又被九娘她鄙視了啊!這麽下去,自己在九娘那兒,怎麽還抬得起頭啊!
當張司九切下第一刀的時候,所有人都是忍不住的屏住了呼吸。
雖然已經幾個月沒做手術,但是張司九感覺自己的手,還是穩的。
畢竟之前也用鹵肉練了一下手,保持了熟練度。
張司九對自己滿意,其他人那就不隻是滿意兩個字了。
他們看著張司九,整個一個大寫的震驚和佩服:這手也太穩了!肚皮上也沒看見畫線,可那一刀下去,速度雖然不快,可是那弧度那順滑的感覺,就像是冥冥之中沿著早就刻好的紋路在走一樣!
關鍵是,張司九的臉色也沒有絲毫的變化!那雙眼睛盯著落刀的位置,專注到仿佛這會兒什麽也影響不了她。
就連呼吸,也沒有亂一下。
他們腦子裏不由得都升起了一個疑問:九娘她,真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嗎?怎麽這麽平靜淡然,甚至沒有一絲絲的緊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