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最後,楊元鼎不僅得到了徐氏的喜愛,就連一直不苟言笑的楊氏,也是對楊元鼎笑容滿麵。

看著被圍繞的楊元鼎,此時此刻,張司九心裏隻冒出了四個大字:婦女之友!

因為這份喜愛,加上老天爺又開始下了綿綿雨絲,所以徐氏很強勢的留下了楊元鼎兄弟吃飯——確切地說,楊元鼎是被留下的,楊元峰是蹭飯的。

看得出來,楊元峰已經尷尬得不行了。

但絲毫也不能阻攔自己的弟弟。

楊元鼎就像是脫了韁的哈士奇,整個的給楊元峰搞懵了,被動的跟著自己弟弟,眼睜睜看著自家弟弟發揮。

不過,下雨也不能出去買肉,因此楊氏就去村頭買了一尾魚。

因為靠水,所以魚肉價不貴,比豬肉都還便宜。

楊氏買的鰱魚,頭大,拿來燉個魚頭豆腐正好。

至於其他菜——涼拌黃瓜,豆角燜飯,都是鄉村裏日常飯菜。

為了招待老鄉,張司九也提議:“二嬸,我去竹林裏找找看,看看有沒有蘑菇,有的話,煮在湯裏吃。”

徐氏頓時覺得這個提議好:“對對對,這個也挺難得。”

竹根菌顧名思義,就是長在竹根附近的菌子。

但隻有大雨之後才會有。

即便是在鄉下,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除了竹根菌,就是竹蛋了。

一個個圓圓的,悄悄探出腦袋來,等外皮炸開,就會撐開一個雪白的小裙子,很好看——這個時候就是竹蓀。

張司九其實也不太認識。

但小鬆認識——別看才五六歲,但他顯然對周圍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張司九給他戴好帽子,鄭重其事:“小鬆,你帶頭,靠你了!”

小鬆絲毫不知這是來自大人的陷阱,當即將胸脯一挺,毫不猶豫:“跟我走!”

光看氣勢,還真有那麽點雄赳赳氣昂昂。

他的屁股後頭跟著張司九和楊元鼎,以及楊元峰——他不放心弟弟,隻好跟來。

至於小柏,因為年紀太小,就被強行留在家裏。

但也被張司九安排了活計——用石頭砸螺和蝸牛,砸開後,丟給雞吃。

楊元鼎忍不住用欽佩的目光看張司九,趁著旁人不注意,壓低聲音由衷道:“兄弟,一看你就是當過主管的。”

張司九微微疑惑:“你怎麽知道?”

楊元鼎伸出大拇指:“太善於壓榨別人勞動力了。”

張司九斜睨他:“這叫知人善任。”

什麽壓榨?努力建設美好生活的事情,怎麽能叫壓榨呢?!

楊元鼎目瞪口呆:人人都說自己臉皮厚,可是自己怎麽覺得對方臉皮更厚呢!那一臉自信的樣子,說得好像真的一樣!

在小鬆的帶領下,一行人到了竹林邊上。

不得不說,這一刻,張司九有點明白為什麽詩人說: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了。

竹子帶來的詩情畫意,真的就是無可替代的。

因為下雨,竹葉上沾滿了雨水,蓬鬆得像一條尾巴一樣的上半部分微微下垂下來,看上去格外謙遜,又因為竹幹的筆直青秀而顯得不失氣節。

最關鍵的是,遠看過去,一片朦朧綠意,竹尾瀟瀟,仿佛天地靈秀都聚集在此。

楊元峰忍不住出口吟道:“嬋娟不失筠粉態,蕭颯盡得風煙情。舉頭忽看不似畫,低耳靜聽疑有聲。”

張司九:???大宋時期的讀書人,都這麽能出口成章的?

楊元鼎“呱唧呱唧”鼓掌:“好詩,好詩!二哥文武雙全,真是厲害!”

楊元峰漠然反問:“這幾句,出自哪裏?”

張司九側頭看楊元鼎,從他猛然凝固的表情了解了:哦,他也不知道。

不過,張司九稍微鬆了一口氣:看來這是前人寫的,楊元峰隻是背誦而已。還好,還好。這個世界還是正常的,出口成章的人還是太少。

楊元鼎已經徹底凝噎。

最後他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回去抄二十遍,明日早上背誦,如果錯了,我就告訴爹。”楊元峰卻絲毫不理會親弟弟的求情,直接下了最後通牒。

楊元鼎頓時像一個被放了氣的氣球,這個人都癟了,垂頭喪氣:“是。”

張司九看看楊元鼎,又看看楊元峰,在對方覺察之前悄悄收回了目光。

本來她是有點羨慕楊元鼎的。畢竟一個好出身,可以少奮鬥十年。

但現在,她覺得自己已經不羨慕了。

畢竟這樣的場景,讓她想起了小學時候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懼。

小鬆已經發現了第一朵竹根菌,驚喜得直接喊出了聲:“好大一朵!”

楊元鼎同學立刻又打滿了氣,撒丫子就追過去:“哪裏哪裏?我看看我看看!”

等張司九和楊元峰趕到的時候,楊元鼎正和小鬆一起蹲在竹林裏,新奇的看著地上那朵淺灰色傘蓋,其他地方又雪白的菌子。

菌子的確很大,比楊元峰的巴掌都大。

他用巴掌比劃著,整個兒一個土包子一樣稀罕的看著,眼睛裏全是新奇的光。

當他親手將那朵菌子摘下來,他就跟發現了什麽寶石一樣,稀罕的舉著,然後獻寶給他們看:“快看快看,這是我摘的!這麽大一朵!”

張司九忍不住也笑:“是挺大。”

楊元鼎的心情她理解。

城裏孩子,沒見過農村什麽樣,也沒體會過這些樂趣。可不是新奇麽?

就是她,剛來時候,也覺得處處新奇。

楊元峰看著楊元鼎傻笑的樣子,神態溫柔了些,語氣寵溺而無奈:“嗯,好大。不過注意著點,別淋濕了衣裳。現在沒得換。”

“放心吧二哥。”楊元峰覺得自己是個成年人,能照顧好自己。而且他還許下豪情壯誌:“等我給你摘一大盆,讓你吃個飽!”

張司九:……醒醒,這是野生的,不是采摘農家樂,還能管夠!

而且,她眼尖的發現了一個事情。

於是,張司九問楊元鼎:“你怕蟲子麽?”

楊元鼎一愣:“什麽蟲?”

“像蛆的蟲。”張司九看一眼楊元鼎手指:嗯,已經爬上去了。那就不用著急告訴他了。

楊元鼎頭皮已經炸了,整個人差點蹦起來:“哪裏有?哪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