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門被推開的時候,張司九剛剛處理完嬰兒,整理好死去孕婦的儀容,正坐在床前,肅穆的思考今天的所有事情。

聽見動靜,她轉過頭,正好和衝進來的婦人四目相對。

對方手裏,還拽著個十分狼狽的中年婦女。

形象多多少少有點彪悍。

張司九雖然對對方有點熟悉,但不知道該怎麽稱呼,所以就沉默著,繼續扮演掉了魂的形象。

對方一眼就看出了張司九的不對勁:“九娘?”

張司九當然不回應。

倒是那中年婦女驚訝的喊起來:“那是什麽?孩子?怎麽還有個孩子?”

婦人這才注意到了孩子,登時衝過來,抱起孩子看了看。

發現孩子雖然看著跟個小貓仔一樣,但是呼吸均勻,臉色正常,看上去一切都挺好,她愣愣的又看一眼產婦,這才發現產婦已經沒了呼吸。

接下來就是兵荒馬亂。婦人問張司九任何問題,張司九都不回答,隻是呆呆的坐著,其他交給她們自己發揮想象力。

最後,婦人一邊哭,一邊將那中年婦女廝打了一頓,讓對方賠命。

張司九在旁邊聽著,漸漸就明白了:那中年婦女是接生婆。剛才一看大出血,情況不好,她怕事,就找個借口跑了。而自家這個婦人呢,是產婦的弟媳婦,原身的二嬸,一看見接生婆跑了,就趕忙就去追她回來——畢竟這個情況,沒有接生婆那怎麽行?

而家裏原本還有個奶奶和二叔,出門去接原身的爹的遺體去了。

二叔家兩個孩子,怕礙事兒,送去舅舅家了。

所以,怪不得家裏沒人。

再總結就是:原身這個小姑娘,今天特別倒黴。先是收到了爹死的噩耗,接著娘難產,想去找大夫,還翻了船,然後人也沒了。再然後,張司九就過來了。

也幸好是她過來了,不然估計一個都救不回來。

張司九總結完畢後,很想歎一聲氣。雖然看慣了生死,但每一次麵對的時候,她仍舊會動容。

更不要說這麽慘的情況。

廝打到最後,那接生婆還是跑了,不過將接生的錢扔回來了。

後麵奶奶和二叔也回來了。

一家人都哭成了什麽似的。就連二叔那麽一個看著就特別硬漢的人,也是眼眶通紅,眼淚止不住。

張司九默默的聽著,默默的同情,默默的裝呆。

在這期間,她給飯就吃,給水就喝,除了必須的生理活動之外,就是守在接生下來的嬰兒旁邊,一句話都不說。隻管悶頭收集情況。

一直裝了五六天,她才算是徹底摸清楚這邊的情況,就連村子裏的人,都認了個七七八八。還知道原身竟然也叫張司九。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巧合,她才過來的。

而在這期間,他們家裏的喪事都辦完了,就連張司九和小嬰兒的命運也決定好了:她們爹娘雖然死了,但論理還是有一半祖產可以分。但由於她們都不是男丁,所以分的份額少些。奶奶做主,隻要二叔將她們養大,那家裏祖產都給二叔。

這個養大,是指養到十六歲嫁人。

今年張司九剛八歲多,離十六歲,還有八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張司九聽了個全程,覺得這個理由挺合理,也悄悄的鬆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古代有沒有孤兒院,但是肯定是可以送人或者賣掉的——再不濟還可以給別人當童養媳。

甚至這個提議有人給二嬸徐氏出過,但是被徐二嬸直接罵出去了。

她叉著腰大罵道:“滾你娘的屁!老娘就是勒緊褲腰帶啃樹皮,也不能幹這種缺德沒屁眼的事兒!”

從那之後,張司九對徐二嬸的好感一下爆表,真心實意覺得對方是個好人。

同樣,徐二嬸的光輝形象,也深深的刻在了張司九的心裏——頭一次覺得潑婦也挺可愛的。

所以這天,徐二嬸又來給小嬰兒喂米湯的時候,張司九第一次開了口:“二嬸。”

徐二嬸習慣了張司九的沉默,本來都做好心理準備孩子一輩子都這樣了,冷不丁聽見這話,登時就激動得眼淚差點下來。她連忙放下小嬰兒,大聲應了一聲,拉著張司九就哭了。

一麵哭,還一麵問:“九娘啊!你是不是好了?你是不是想起來我是誰了?”

“二嬸。”張司九看她激動,心裏歎一口氣,伸出手抹了抹她的淚:“別哭。我好了。”

徐二嬸哭得更傷心了,一巴掌拍在了張司九背上:“你嚇死個人了!”

張司九頭一次遇到這種相處方式的親人,一時有點懵。

徐二嬸見她呆呆的樣子,登時心裏一緊,怕自己又給打壞了。當即忙又哄道:“別怕別怕,二嬸就是太高興了。”

張司九默默決定,以後看見徐二嬸高興,自己就離遠點。

不過,看徐二嬸是真擔心,她搖搖頭:“不疼。”

就在徐二嬸鬆了一口氣,準備再問幾句的時候,小嬰兒哭了起來——一天到晚也吃不上兩頓奶,其他全靠米湯湊合,現在米湯剛嚐了個味就不給了,能不哭嗎?

徐二嬸抱起孩子,看著小嬰兒瘦弱的樣子,高漲的情緒落下來:“這都幾天了,怎麽一點也不見長呢?也不知道能不能養活。”

畢竟是早產,小嬰兒有點瘦弱,連哭聲都是哼哼唧唧的,聽起來就跟小貓叫一樣。

好在張司九仔細檢查過,發現雖然是早產,但是大致上沒有太大的問題,好好精心的養著,就能養回來。

可產婦死了,最有營養的初乳不僅沒有,連吃奶都變成問題,張司九多少有點擔憂。

偏偏附近還在哺乳期的婦女太少,小嬰兒一天隻能蹭兩三頓奶。主要是沒法她一餓,就送她去吃奶。家裏人手不夠,外頭太陽又毒,她沒出月子,抱出去多了,也不行。

剛出生的嬰兒,有句話叫見風長。五天基本變化就很大了。

可自家這個,還是老樣子,能不愁人嗎?

對於徐二嬸的憂慮,張司九則是十分篤定:“能的。一定。我照顧她。”

小嬰兒雖然瘦弱,但求生的本能是很強的。這一點,從她拚命吃就能看得出來。

徐二嬸摸了摸張司九的腦袋:“咱們九娘真懂事。行,以後你多看著她點。她要是餓了,你就喊我。我們送她去吃奶。”

她咬咬牙:“回頭我再割兩斤肉送過去!”

張司九認真提議:“買豬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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