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收割後送回家,還是不能立刻脫粒的。
如果熟透了才收,那些裝滿了菜籽的莢果隻需要稍微一點外力觸碰,就立刻炸開,將裏頭的菜籽粒給瞬間彈出去,送往四麵八方。
所以,現在的油菜,雖然豆莢飽滿,但離熟透還差那麽一點點時間。
這一點時間,就可以攤在院子裏等著。
等豆莢熟透,幹燥,再用連枷反複拍打,使得菜籽脫出。
最後再把菜籽枝幹都撿走,菜籽過篩,吹灰。
整個過程,曆時好幾天不說,過程也是相當繁瑣。尤其是最後一步過篩吹灰……
兩個胳膊都發酸,腮幫子也發酸的張司九,已經兩眼迷離,腦子裏反反複複播放的都是一句彈幕:每一滴鮮榨的菜籽油,都如同黃金一樣珍貴。
招銀按住張司九:“我來吧。九娘你體力不行。”
這半年,招銀營養跟得上,已經又往上竄了一大截,目測至少已經一米六七左右,突破一米七,指日可待。
而那一身健美的肌肉……
更是多少健身人士的夢寐以求。
徐氏已經不止一次發愁將來招銀的婚事。
但招銀自己根本不往心裏去,樂嗬嗬喜滋滋的跟張司九說:“找不著正好。他們太矮,我還看不上呢。”
張司九把篩子交給了招銀,掏出了畫餅大法:“等油榨出來,第一勺就拿來給招銀你做好吃的!”
根據她和楊元鼎的商量,第一鍋油,必須炸油條,炸雞,炸肉丸,炸肉串!
招銀笑了兩聲:“九娘,你快歇著去吧。不給吃的,我也幹。”
張司九:……沒想到家裏第一個對畫餅大法脫敏的,竟然是招銀!這才是深藏不露的聰明啊!
不過,油菜籽收成不錯,所以,即便是全家上陣,那三籮筐的菜籽也是一時半會弄不完。
李家小嬸帶著其他幾個年輕婦女熱心的跑過來幫忙,這才趕在麥子收回來之前,總算是弄幹淨了那三籮筐的油菜籽。
那黑乎乎的,跟芝麻粒差不多大的油菜籽,不管是聞,還是嚼,都平平無奇,大家對於這個能榨油的事情,十分保持懷疑。
不過,村裏老把式掐了兩顆之後,卻很篤定:“能榨油,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
徐氏笑盈盈許下承諾:“要是真榨油出來了,到時候我家分得的,你們幾家,一人分一碗!”
人家來幫忙,自家也不能真當是理所當然的。
尤其是李家小嬸。
如今張家日子好過了,但是更忙了,小南瓜仍舊有一大半的時間在那兒養著,雖然已經斷了奶吃輔食,但吃喝拉撒,陪玩哄睡,哪一樣不要時間?
而且李家小嬸今年養了七八頭的豬,活兒更多。
這個時候來幫忙,那是真的患難見真情。
李家小嬸樂嗬嗬看張司九:“咱們兩家說什麽?要不是九娘,我家鐵蛋還不知道遭多少罪呢。”
之前鐵蛋有點生病,但李家那邊沒人覺察,還是張司九過去接小南瓜時候不經意發現的,告訴了李家小嬸,及時治療,沒釀成大毛病。
徐氏發笑:“那不是應該的?”
兩家關係如今是越處越好,李家小嬸不止一次說要認小南瓜做幹女兒。
處理幹淨的油菜籽,被張小山親自送去了衙門旁邊不遠的一個宅子。
宅子是楊元鼎自掏腰包買的,作為了他的工作室。
經過周先生那件事情,現在他畫圖紙也好,搞研發也好,都在這邊。
而這邊實行的是軍事化管理——嗯,暫時請不起那麽多保安,所以人手都是衙門那邊借調的。
反正弄得是像模像樣。
第一次榨油,就在這邊榨。確定了工序後,楊元鼎才打算著手投資油坊。
張小山和張司九過去的時候,楊元鼎正在院子裏拉著木匠組裝一個大型的工具。
這個工具看上去圓滾滾的,四個腿,有點憨態可掬的意思。不過,暫時看不出是什麽。
楊元鼎和木匠兩人搞得汗流浹背的,一抬頭看見張司九,就咧出大白牙:“九娘你來啦!你不是跟我說過篩去灰太累了?你快來看,我做了個鼓風機!”
張司九看一眼那圓滾滾的機器:鼓風機?
“鼓風機?怎麽用?”張司九好奇地湊上去,圍著又轉了兩圈,仍舊看不出什麽來。
楊元鼎拉著張司九介紹:“你看,最頂上有個鬥,糧食倒進去之後,會通過小漏口滑下去,而這邊,就是這個肚子裏,又一組扇葉,轉動這個把手之後,扇葉就轉起來,就帶動了風流動。風朝著那邊吹——”
楊元鼎指了指另一邊的出口:“那些灰塵,還有空粒,都會因為重量不夠,而被風從這個口子帶出去。而剩下的,顆粒飽滿的油菜籽和一些細碎的石頭,就會因為重力掉下來,最終,從底下這個口子出來。”
他拍了拍糧食最終出口:“底下放個籮筐,這樣滿了就拖走,滿了就拖走,是不是很方便?!而且,根據糧食的不同,轉把手的速度不同,也會造成風力大小和速度不同,就可以適用於每一種糧食!九娘,有沒有很厲害?!”
顯然,楊元鼎是很亢奮。亢奮得眼眸都是閃閃發亮的。
那神采奕奕的樣子,讓張司九也忍不住跟著燦然笑起來:“厲害!簡直是厲害!”
下一刻,楊元鼎樂嗬嗬的跟張司九說:“今晚我就能裝好,明天送過去,你就能用上了!”
張司九看著他那笑臉,幾乎都有點兒不忍心告訴他自己今年是用不上了。
她歎了一口氣,捏了捏酸痛難當的胳膊,遺憾道:“我們今天過來,是送油菜籽的。”
楊元鼎:……
對於他肉眼可見的失落,張司九還得寬慰他:“不過還有麥子呢。不著急。肯定用得上!”
就算用不上,為了這份心意,也值得高興!
張司九真情實意道:“這個鼓風機,真的對農民來說,太實用了。”
張小山聽了半天,此時已經是忍不住動手摸上了鼓風機。他那眼神,比看徐氏還要熱烈幾分:“這個真那麽好用?要是這樣,以後收成的時候,豈不是節省好多力氣?”
要知道,現在去灰,都得是人拿著簸籮,一遍遍站在那兒揚灰呢!累不說,還慢!
不過,張司九還是更關注菜籽油。
她拉過楊元鼎:“鼓風機晚上再裝,現在先看看榨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