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司九這一次可不敢再讓這對爹娘盯著了。

說得那麽明白,交代了那麽多話,怎麽就沒聽進去!怎麽就還能出現這樣的情況!

張司九轉頭看向鄧文:“這一次,你就在床前守著,不排氣,一口水都不能喝!東西更不能吃!”

鄧文嚴肅臉:“放心,保證看住了。”

這表情,配上他那一身腱子肉,真是絕了。

多少有一點那種武力說服的意思。

鄧文一個眼神過去,穀兒爹娘頓時一縮脖子。

張司九很滿意。

但她也很焦慮:“如果有什麽問題,立刻找我。連著兩次手術,對身體傷害太大了,很容易出問題。”

鄧文一屁股坐在了手術室門口。

張司九轉頭就去找齊敬。

齊敬也正等著張司九呢。

兩人一碰頭,倒是誰也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最後,還是張司九開了口:“穀兒的情況不太好。連著兩次開腹本身就是傷害很大,很容易出現問題。更何況,他送來時候,就已經是那樣了。“

昨天夜裏,她給的土黴素劑量是很大的,加上穀兒年輕,免疫力也強悍一些,所以沒燒起來。

可這麽一折騰,她最怕就是接下來會高熱不退。

她給齊敬交了底:“這一次如果還燒起來,我就沒有辦法了。得靠你,你這頭有什麽手段,都用上吧。”

齊敬聽見張司九這樣說,一時之間甚至都愣了一下:“你沒有辦法了?”

這……不像是張司九會說出來的話啊。

張司九苦笑:“我的手段畢竟也是有限的。”

齊敬愣了半晌,才點點頭:“這倒是,你我畢竟都是凡人。不過,如果真高熱起來,我也沒有什麽太好的辦法。最多的,還是靠運氣。”

張司九其實也清楚。

所以接下來,兩人又沒了話說。

相顧無言,最後不約而同地歎了一口氣,就各自去忙活去了。

穀兒醒來的時候,張司九和齊敬都過去看他了。

看著病床前圍了一圈人,穀兒意識回籠後,就有點兒心虛:“你們這是幹啥?”

張司九神色嚴肅:“我問你,你昨天到底排氣沒有?”

穀兒毫不猶豫:“排了。放了個屁!”

張司九再確定一遍:“真的排了?你確定你沒記錯沒聽錯?”

她語重心長:“穀兒,你得說實話。這是性命相關的事情,不能亂來。”

穀兒臉上露出一絲不耐煩:“你好囉嗦!現在不是沒事了嗎?你們大夫就負責治病就行了,我沒事說謊幹啥?”

他還有點生氣:“我肚子都被你切了兩刀了,你到底行不行?”

張司九盯著穀兒。

穀兒漸漸心虛。

他伸手拉起被子蓋住下巴,閉上眼睛:“我好困,我要睡覺了。”

張司九幾乎可以斷定,這個熊孩子,他就是撒謊了!不然不會是這個反應!

這個時候,再逼問也沒有用,張司九幹脆冷哼一聲,重重的吩咐道:“鄧文,你給我把人看住了,接下來,不放屁,一口水,一口吃的都不能給!”

“隻要人沒餓死,渴死,就不用心軟。”

穀兒一下不幹了,把被子拉下來,臉色臭得要死:“我餓了,憑啥不給吃的?你就是看我不順眼,故意折騰我!昨天晚上,你們還吃好東西故意饞我!”

張司九一下無語了——這都是什麽鬼邏輯?合著你生病了,我們還得陪著你受罪?

她看了一眼穀兒爹娘,一字一頓:“我們做大夫的,治病救人是職責。如果不是病情需要,我才沒那麽個閑工夫管你吃喝拉撒。”

穀兒大叫:“我要換個人給我醫!”

齊敬這個時候冷著臉說了句:“太醫署的大夫,誰也不會接手。你們如果要換,就找其他醫館。”

說完,他就喊張司九一起出去了。

不僅如此,齊敬還跟張司九說了句:“等他好一點,情況穩定,趕緊送走。”

張司九:……看來果然哪個朝代都不喜歡這樣的病人啊。

不過,穀兒沒等到情況穩定。

半個時辰後,穀兒就發起了高熱。

張司九加大了土黴素的用量,卻依舊沒有任何效果。

燒就是退不下來。

齊敬開了藥,又用了針灸,但也沒有半點效果。

穀兒爹娘跪在張司九和齊敬麵前,一人拽著一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救救我穀兒啊,救救他!”

張司九苦笑:“我比誰都想救他。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到了這個地步,就是聽天由命。

齊敬也冷著臉:“誰的命不是命?隻要是來找我們治,我們都會盡全力。”

但現在,全力已經用了,仍舊沒有效果,那怎麽辦?

穀兒爹娘的哭喊聲幾乎震天響。

張司九有些不忍,卻也隻能說一句:“接下來,隻看運氣了。你們求我們,不如做點別的。而且,盡早做好心理準備吧。如果他有什麽特別想吃的,想要的,盡量滿足吧。”

到了這個地步,也沒有什麽可顧慮的了。

張司九說完這句話,就把穀兒娘扶起來,讓她站好,自己也離開。

齊敬做了同樣的事情。

聽雲他們幾個,看著夫妻兩絕望的樣子,都有些不忍。

但張司九和齊敬都沒有辦法了,他們還能說什麽?

聽雲歎了一口氣:“我聽說,有寺廟還挺靈驗的,要不去試試?”

藥石無用的時候,去求一求神佛,也算是心裏有個安慰。

穀兒爹娘哭得更大聲了。

可這個時候,有什麽用呢?

張司九出去後,就拉著楊元鼎去了角落裏,然後鑽進他懷中,悶聲道:“什麽都別說,不用勸我,就讓我抱一會兒就行。”

楊元鼎聞言,什麽也沒說,隻是用力抱住了張司九,輕輕的拍著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張司九才又出了聲:“他的脈象已經很不好了,應該不是今晚就是明天。”

楊元鼎其實也知道這個,所以摸了摸張司九的腦袋:“你不是神,你盡力了。別難過。”

張司九輕歎:“如果我當時就讓鄧文盯死了他,或許,就不會走到這一步。我心裏有點後悔和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