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司九這麽一告狀,程琳頓時“哈哈”大笑:“做主,做主,要真是被欺負了,我肯定給你做主!”

他看了一眼那口大黑棺材,笑得更開懷了:“多少年沒瞧見這樣熱鬧的情景了。真有意思,真有意思啊——”

張司九:麻煩看熱鬧的時候,牢牢記得自己的職責,好嗎?

程琳一來,穀兒大伯那邊的人自然就被控製住了。

按規矩,程琳是該把人帶回自己的應天府衙門去審理調查的。

但程琳一口一個“太醫署”的名聲要緊,當場就決定,特事特辦,就在太醫署門口當街辦理。

完全給了大家看熱鬧的好機會。

圍觀群眾個個兒歡呼,都表示程琳是個好人,讚美誇獎的話,差點把程琳給吹上天。

太醫署的人神色複雜,甚至有人偷偷問了張司九:“你和程府尹是什麽關係?”

張司九當然和程琳沒有關係。

但是她一口咬定:“我和程府尹關係可親近!我說是他治下的子民,那就是父母和孩子的區別啊!”

眾人:你可真能吹。

程琳笑得一臉慈祥:“對對對,這話沒錯。來,詳細說說情況吧。”

張司九這個時候反而謙讓起來,她看了一眼穀兒大伯父:“您年紀大,您先說吧。”

穀兒大伯父有苦難言,心裏不知道多少句髒話不好罵出來。

程琳看向穀兒大伯父:“那便你先說吧。”

穀兒大伯父還能說什麽?隻能恭敬不如從命啊!

隻不過看那臉色,不太好看就是了。

等穀兒大伯父說完,程琳就看向張司九:“這麽說來,他們家才算是苦主才對,怎麽倒派人報官了?”

張司九振振有詞:“他要是覺得我治死人了,他也應當去衙門告我,這樣跑來是幹啥呀?而且,沒有證據,憑啥說我治死人?那我為了自己的清白,必須報官啊!”

她的聲音鏗鏘有力:“我要告他訛詐和汙蔑!”

程琳點點頭:“那倒也應該。不過,那穀兒到底是怎麽死的?又為何開腹兩次?”

張司九有條有理:“這個病人,是我和太醫署共同治療的。而且用的所有藥和過程都又記錄。您可以請個信得過的大夫來看記錄。判斷是否是我和太醫署這邊治療失當。”

“至於我開腹兩次,第一次是為了治病。第二次實在是穀兒自己造成的。”

張司九把詳細情況一說,程琳來了興趣:“為何做完了開腹手術後,不能立刻吃東西?”

這話問得,簡直是問出了大家的心聲啊!

張司九麵對大家投來的認真聆聽目光,也不放過這次科普的好機會,當即詳細說了說。

“其實原因也很簡單,開腹手術時候,會對腹內有問題的,需要治療的內髒進行處理。而不管是什麽樣的處理,都是動過內髒的。這樣就很可能會造成內髒粘連,或者扭轉——雖然並不是人人都會,但比普通人還是更容易發生一些。”

“如果發生腸粘連或扭轉,這個時候再吃進去東西,全都堵在腸子裏——這個時候,腸子就會紅腫,潰爛,壞死。一旦發生這樣的情況,隻能再次開腹,把那些堵住的東西掏出來。”

“這對已經進行過開腹的病人來說,是有很大風險的。可如果不開腹,就隻有死路一條。”

“避免這種情況發生的辦法,就是手術之後,一定確認排氣了。腸子裏的氣如果能通暢的排出來,也就是俗稱放屁,那就說明腸子是通的,沒有堵住,沒有粘連。”

張司九說到這裏,歎了一口氣:“當然,這件事情,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錯。”

她這個話一出,頓時程琳就問:“錯在哪裏?是用藥還是——”

“我們那天晚上不應該在守夜的時候,在他們隔壁吃東西。還是吃味道那麽大的東西。”張司九深深地歎氣。

並且她還進行了自我反思:“畢竟這對一個一天沒吃東西,又進行了手術的年輕人來說,**真的太大了。如果不是我們吃東西,穀兒爹娘也不會想著吃東西,穀兒也不至於嘴饞——”

“他不嘴饞,他就不會撒謊。不撒謊,就不會給他吃東西,不吃東西,即便腸梗阻了,也不會有那麽嚴重。”

“所以,我們也不能說完全沒有責任。”

張司九長長歎氣:“到時候,我會親自去吊唁穀兒的。如果後續穀兒爹娘需要什麽幫助,能幫得上忙的,我們也一定幫忙。”

這一連串的話下來,別說其他人插不上嘴,就連程琳也插不上嘴。

不過,大家總算是對這次穀兒之死有了一個客觀的認知。

前因後果,也都清楚明了。

至於張司九說有責任,到底有沒有責任,誰各自心裏都有一把秤。

程琳失笑:“若這也算是過錯,那豈不是人人都有錯?話可不能這麽說。”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張司九是以退為進呢。

程琳看向穀兒大伯:“照著這麽說,你有什麽說的?而且這樣大的事情,穀兒爹娘怎麽說?”

那是人家的孩子,你一個大伯,怎麽說都不算。除非是人家爹娘死了。

可現在,穀兒爹娘健在,他爹娘不來告,其他人又有什麽資格來出這個頭呢?

穀兒大伯當然也不至於就慌了,他推出了自己的老爹:“我是親大伯,這是穀兒親爺爺,我那弟弟弟妹都悲痛過度起不來了,這個事情,自然是我擔起來。”

“而且,她說那麽多,還不是她說的。我隻知道穀兒好好的來,卻沒能回去。”

穀兒大伯擦了擦眼角,又道:“而且,他們兩口子就一個孩子,就這麽死了,他們這邊,難道就真這麽算了?那叫他們兩口子心裏多難受?哪怕給個安慰呢。”

這就是打苦情牌了。

張司九立刻把話跟上:“如果單純是為了寬慰他們,我這裏個人可以捐助一些錢。”

“但我們醫院沒問題,就是沒問題!我不僅僅要為穀兒負責,更要為其他患者負責!事關名譽,如何能混淆?”

捐款是捐款,賠款是賠款,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