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司九一個晚上,取了十九根魚刺。

臨近子時,送走了手裏最後一個病人,張司九終於可以喘口氣,活動活動筋骨,歇一歇。

張司九伸了個懶腰,一轉頭,就看見了楊元鼎從牛車上下來,咧嘴笑出一口白牙。

她一愣:“你怎麽來了?”

楊元鼎笑盈盈的:“我怎麽不能來呢?我來看值班的你啊,找你一起跨年啊。你第一次來東京城,都不知道這邊過年有多熱鬧。”

張司九抬頭看了看天上絡繹不絕的焰火,笑了:“怎麽不知道?這一晚上,鞭炮聲,放焰火的聲音就沒斷絕過。”

楊元鼎從掏出個大食盒來:“這是我帶過來的餃子,各種餡兒都有,讓他們煮一煮。然後趁著這會兒,我帶你去幹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陳鬥把食盒帶進去,楊元鼎在則是帶著張司九在大街上去幹那件有意思的事情。

這件事情,就是放焰火。

楊元鼎的牛車裏,裝了差不多半車的焰火。

各種各樣的都有。

放在地上一點,就帶著刺刺拉拉火光滿地亂跑的地老鼠,在低空裏到處亂飛的小蜜蜂,還有拿在手裏揮舞的那種充滿文藝氣息的花火棒。還有那種一點就會放出一樹燦爛花火的火樹銀花——

最開始楊元鼎放給張司九看,後來張司九也忍不住參與進去,又笑又鬧。

甚至最後還把聽雲他們也拉了出來,隻留下顧青舟和鄧文兩人煮餃子。

一群人的笑聲,幾乎要刺破黑夜,在這大年夜裏,將寒冷驅散,隻留歡快。

最後那半車的焰火,竟是不夠玩的。

聽雲意猶未盡的把最後一把花火棒塞進李嬌的手裏,衝著楊元鼎大喊:“每次點這個玩意兒,我就一種我在燒錢的感覺!”

可不是燒錢麽!

這年頭製造焰火的技術雖然已經很好,幾乎和後世沒有區別,甚至還有比後世更大更精細的焰火,但是!!!

它貴!

製作焰火,它還屬於是個危險行業!一個不小心,就會把工匠炸了。

所以,就更更貴了!

這玩意,看就看那麽一小會兒,但買一個卻挺貴。點起來,就等於是燒錢的行為!

楊元鼎對於聽雲的吐槽,隻回了一句話:“那你就說,快樂不快樂!”

聽雲大聲回:“快樂!快樂!真的好快樂!”

張司九哈哈大笑:這就是金錢帶來的快樂啊!不得不說,跟著楊三郎,大家真的是越來越體會到,什麽叫做不缺錢的快樂了——比如這種花錢才能買來的快樂,它還是真的很快樂。

一群人放罷焰火,回去屋裏等著吃餃子的時候,遭受到了顧青舟的嫌棄:“一股火藥味!”

張司九把洗過的手靠近火盆烤幹,笑盈盈的:“您也該去玩玩,真的好玩。縣城裏雖然也賣焰火,但真的沒有這麽多花樣。”

尤其是那村裏的孩子,能有一盒炮仗玩,那就已經是頂天的快樂了。這樣多的花樣,他們見都沒見過!

顧青舟撇嘴:“我一把年紀還稀罕玩這個?也就你們——”

他忽而感慨:“年少時,真好,真好啊。”

鄧文溫和開口:“下次多喊兩遍,剛才顧大夫不止一次嘀咕,說九娘你不孝,說你聽他說不去就不繼續喊了。”

忽然被背刺的顧青舟:!!!鄧文爾敢!

他的老臉漲紅了起來。

楊元鼎很大聲:“哦,原來是不好意思啊!”

顧青舟:……這個徒弟女婿真討人嫌!

張司九一臉正色:“是我疏忽了,忘了師父您一把年紀會不好意思玩這些。這樣,明日,明日,我讓元鼎再來!這次多帶點,玩個盡興!”

顧青舟哼哼:“誰稀罕玩這些了!我才不稀罕了!”

說完還傲嬌的轉過身去,不想理會這對討人厭的小鬼。

鄧文把餃子用竹篦子撈起來:“吃餃子了。”

餃子味道各有不同,皮薄餡兒大。

煮熟了之後,那個皮都是半透明的,隱隱約約能看見裏頭餡兒的顏色。

比如韭菜的,那就是碧綠色。

比如紅蘿卜的,那就是紅色。

還有純肉餡的,是一種淡淡的肉色。

開動之前,楊元鼎說了句:“這個餃子裏,有一個餃子裏,我包了一枚銀幣,當做彩頭,吃的時候小心點啊。別噎住了。”

張司九隻關心一個事兒:“包進去之前,煮過了沒有?”

楊元鼎失笑:“煮過了,用開水煮了一刻鍾!而且包餃子之前,我盯著她們洗了手的!”

張司九滿意了。然後美滋滋的吃起來:餃子可真好吃啊!

尤其是幹了這麽久活,早就饑腸轆轆了,那點年夜飯都消耗幹淨,正需要這頓餃子!

大家知道餃子裏有彩頭,也不敢狼吞虎咽,一個個咬第一口都格外斯文秀氣。

忽然,冷不丁的,楊元鼎問了張司九一個問題:“司九,你介意我的口水嗎?”

張司九頓時心中警鈴大作,然後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碗,屁股一挪,離楊元鼎三尺遠:“你想幹什麽?”

楊元鼎一腔浪漫撲了個空不說,還被迎頭澆了一瓢涼水,愛情的小火苗,差點在這一刻“噗嗤”一聲熄滅了。

他哀怨的看著張司九,嘴巴動了好幾次,差點就把控訴說出口。

張司九一本正經:“各人吃各人的,我雖然知道你是好意,但這種行為,容易互相傳播疾病!”

楊元鼎:!!!你親我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他雖然沒說出口,但張司九卻讀懂了他的眼神,直接回了句:“此一時,彼一時,哪能一樣!老老實實吃吧你!”

楊元鼎沒了脾氣:女人,你這樣,明天大門口等著!

楊元鼎恨恨咬了一口餃子。

然後發現自己忘了一件事。

他“哎喲”一聲,捂著嘴巴眼淚汪汪:這餃子裏,有彩頭啊!門牙差點給我硌掉了!

聽雲一看這個情況,非但不能同情他,反而也哀怨了:“楊三郎,你添的彩頭,你怎麽自己吃回去了。你叫我們如何自處——”

這就很絕好嗎!哪有這樣的!

張司九一臉淡定:“本來就是憑運氣的事情。我家三郎就是好運之子,那有什麽辦法。要我說,你們想要和他比運氣,本來就是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