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黎明(中)

天空中的烏雲盤旋翔集。雨水先象淚花兒點點滴滴地落著,然後象傾盆潑了下來。

龐大的雨暮掀起了一道道雨靄,在還顯得荒蕪的田野和山崗上,在密集的房舍街巷的上空似煙似霧。

一行人馬不顧身上的衣服全部潮濕,也不顧這密密的春雨其實還帶著末冬的嚴寒,從沒有停息。他們用了近四個時辰,從鞏縣趕到了京城。然後再來到皇宮。雷允恭翻身下了馬,換了衣服就來到了劉娥的寢宮門口,跪下求見。

他要自辨,否則出了這樣的大事,劉娥再怎麽溺愛他,也保不住他的性命。況且現在朝中那些大臣有多少人是想置他於死地的,就是那個小石侍郎也是看他十分地不順眼。現在看能不能看在往日他對劉娥的忠心,劉娥能饒他一次。

但是他失望了,就隔著一道珠簾,劉娥身邊的宮女把他攔在簾外,說太後在休息呢。

現在劉娥在休息?誰信?都快到吃晚飯了,而且劉娥平時也不是一個懶動的人,她很勤政。

雷允恭又想到王曾手上那道懿旨,他感到了深深地恐懼。雖然剛才的風雨讓他受了涼寒,可他一點也不覺得。他跪了一個響頭,對著宮裏大聲說道:“太後,那麽奴才這就告退了。”

說完後站了起來,向自己居住的室內走去,隻有他眼睛裏有一絲猶豫不決,還有一絲怨毒。他對身邊的小太監說道:“傳梁冠慶進來見我。”

一會兒一個四十來歲的太監走了進來。

他笑嘻嘻地說:“雷大人,終於肯見在下,那麽說雷大人考慮好了嗎?”

雷允恭說道:“本官隻是問你,你們有幾份把握?”

梁冠慶還是笑嘻嘻地說:“把握?你要知道為了這一天。我們投入了多少心血和人力。沒有把握我們會去做?”

雷允恭無力地說:“好。那就發動吧。”

兩個士兵將那塊石板用鐵棍撬開。下邊地情形讓所有人都看傻了。

原來下邊讓夏守恩和雷允恭命人挖了一個很深很大地坑。隨著一塊塊大理石地撬起。這個坑地麵積比一般池塘還要大。這樣一來。所有人都明白過來。原來隨著山陵越挖越深。終於觸動了水脈。當然這件事可不能讓朝廷知道。否則他們幾個人地腦袋可全都不保。於是他們命人在下邊挖了一個更深地坑穴。這樣一來就將水導向了這個坑穴。然後上麵鋪上石灰將地表地水氣吸幹。再在上麵鋪上地板。隻要等到真宗下葬後將山陵一封。誰敢再將山陵挖開查看。那怕到時候“皇室”成了地下湖。真宗靈柩就在這湖上如同一個船隻在漂啊漂。也沒有人知道。

邢中和與夏守恩到了這時候。他們也沒有任何理由辨解。隻有跪下求饒。

王曾怒氣衝衝地說道:“要不是石侍郎發現你們運用石灰地數量太多了。恐怕還沒有一個人知道你們地用心。你們這與謀逆有何區別?”

邢中和哭著說:“下官早就說過這下麵可能有水出現。初四終於出水了,下官稟報雷使。雷大人卻要下官帶人這樣幹的。”

現在反正是死路一條,要不再把雷允恭咬出來,自己死了事小。連全家老小都有可能被滿門抄斬。

王曾也早等著他這句話,他讓邢中和寫了供詞簽名畫押,然後吩咐將他們全部關押起來,連山陵上的幾萬民工也一個不放。然後他才令人將這個消息用飛馬向京城通知。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也得到了劉娥的懿旨,他也不敢處置這個案件,因為象這種敢把先帝靈柩放在水上漂的案子曆史上還沒有過。同時他還叫劉娥下令抓捕雷允恭。

這份供詞加上王曾草草書寫地信函在天黑時才送到了京城。但是並沒有送入皇宮,卻直接送到了楊府,也就是楊令公的家中。

從吃中飯時起。劉娥和趙禎就偷偷地溜出了皇宮,來到了楊家。這件事隻有幾個最帖心可靠的太監知道。當然雷允恭如果膽子再大些,將珠簾掀開,看到太後寢宮並沒有劉娥在,那麽他也會改變策略,不至於後來的慘敗。

當劉娥看到王曾這封奏折時,氣得將奏折一下子扔到地上。無論是誰做了這樣的事,劉娥還不生氣,但是她對雷允恭那是多麽的優厚。可以說現在雷允恭權傾朝野完全是她一手捧出來的。後來石堅在查幕後那三撥人時,就直指一撥人很有可能是雷允恭所為。就是那時候劉娥還不是很相信。因此,雷允恭雖然出了京師,可大臣們的奏折還是由雷允恭的親信傳遞。

就是石堅初七時將所有地可能與計劃說出,她還是不很相信。現在雷允恭單從掌握的實際權利上來說,已達到本朝所有太監權利的頂峰。他隻是一個太監,又不可當皇帝,他還要想做什麽?

不要她在想這個問題,現在雷允恭也是在懷疑。他見到那個梁冠慶在退下。又在後麵問道:“你們當初說地話可別忘了。”

梁冠慶回答道:“放心。事成之後,我們讓你成為太師。”

太師與太傅、太保稱為三師。太尉、司徒、司空稱為三公,宋朝承唐朝製度,這三公三師位於百官前列,特地是為有功勞的宰相或者親王加官的。其中太師更是這三公三師中的首位,宋朝到現在隻有趙普為開國功勳,而且在刀光斧影中扮演了一個不光彩的角色,讓趙匡義當上了皇帝,才有了這個封號。後來有文彥博,這時候他還沒入朝呢。就是宰相王旦任宰相二十年,隻有達到太尉為止。當然到了北宋末,對這個稱呼才放鬆了,有蔡京、童貫和鄭紳三人擔任過太師。

可對於現在的宋朝,這個職務可以說是一個榮耀無比的職務。雖然它也隻是一個虛職,可所有仕人都很向往,想想看石堅為宋朝做出了那麽多事,真宗臨死都可以說是將皇帝和大宋的未來都在話音中托負於他。也隻是一個太子少師。現在這個雷允恭居然想當上太師,這個梁冠慶走出宮去,他的嘴角笑意更濃。

他心裏在說:這真如那個少年所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過他現在可沒有將這話向其他人說,現在還要雷地勢力做槍尖子使喚。

隨著他出去,宮中突然發布了許多聖旨。

第一道聖旨就是下給曹瑋的。讓他帶著禁軍到嵩山去捉拿窩藏在哪裏的邪教匪徒。

不過這道消息也很快傳到劉娥手中,當時劉娥感到十分地震驚愕然。石堅通過沙戒的描述,判斷出那個匪徒所在的山穀據點離京城並不是很遠,曾派禁軍在有可能出現這個山穀地周圍幾個大山裏搜尋。這件事也隻有劉娥與趙禎,還有薛奎以及楊文廣和曹瑋知道。就是曹楊二人還是因為石堅必須從他們手中抽調可以信任的禁軍,這才透露的。當然這道聖旨是劉娥傳達的還不足以為奇,現在劉娥人已經出宮,她怎可能下這道路聖旨,這是雷允恭在篡旨。這也出於石堅所料之中。因為現在朝中旨意都從雷允恭以及他地親信手中向大臣傳達。假如他有心的話偽造出玉璽,就有可能篡旨,還不令大臣懷疑。但他是怎麽知道劉娥和石堅在暗中查這個匪窟地事?

這時她又想起了石堅的話:“太後。非是微臣想要冒犯先皇,隻是因為這個組織規模龐大,現在隻是冰山一角,就已經另人吃驚。微臣想這天龍八部中的第一部天眾部,恐怕就是指安插在朝中的官員或者宮中的太監。還有菩薩,在社會中的地位也不會小的。而且他們行事低調狠毒,如果不就著這個機會,很難一網打盡。”

她現在也認為禁軍中有他們地人手了,而且官職還不低。否則以雷允恭他現在地位不需要和這個組織交往。也不需要打探這個消息。當然,如果他要行事不軌,很有可能與他們聯係,或者他們要聯係雷允恭。所有這才有這個托辭退讓曹瑋毫不懷疑地出京。

這讓她更加憤怒擔憂。

她又問道:“石大人現在在做什麽?”

那個黑衣人答道:“啟稟太後,石大人現在正教八王爺地英王妃以及蓉郡主一種新奇地樂器。”

“哦,他倒有謝安之風。”劉娥這才放下心來。這一次雖然經過這少年精密無比地布置,甚至連先帝安葬的日期都有可能推遲,並且還會使宮中喋血,但是猶關到以後大宋地安寧。以及自己與趙禎的生命安全,所以劉娥不悅他這樣做,更不悅他事前一聲招呼也沒有打,最後還是同意。但看到雷允恭猖狂到連聖旨也敢篡改,心中更是擔憂。現在聽說石堅還有心思教琴,說明他成竹在胸,她才微微放了一點心。

隻是楊文廣聽了她這誇獎,心中卻是為石堅擔憂了。當時真宗被寇準逼到前線,那時候遼國大軍兵臨城下。真宗也怕死。他就派人卻看寇準現在做什麽。那個人回來答道,說寇準現在與將士們喝酒。正高興著。真宗才放下心。他也說過寇準似謝安之類的話,可後來寇準卻因此被王欽若下了黑手,讓真宗最後起了疑心。其實相對於石堅來說,楊家對寇準的感情更深一些。當初楊六郎遭到朝中大臣貶害時,寇準曾站出為楊六郎說過好話。現在寇準已經病得很重,返京的速度很慢,可為了他的安全,楊家還偷偷地派了幾個忠心的家丁前去保護寇準。

隨後各種消息紛至遝來,先是各個盡忠於朝廷的禁軍將領被雷允恭用假聖旨調出京城。然後一些陌生的禁軍將領來到了皇宮,將駐紮在皇宮裏地將領換下。聽到這個消息,劉娥也不由捏了一把汗,她到現在還不知道石堅是如何安派的,現在被雷允恭這麽一弄,京城全部空虛了,或者真正成了雷允恭的嫡係。石堅能用什麽方法來挽回這局麵?

最讓她擔心的就是楊文廣也接到假詔,讓他也出京城。這樣一來,本來苦心安派的讓她和趙禎到楊家避開這場劫難,現在也成了紙上談兵。

這時候那個黑衣人卻帶來了一個消息,說石堅的馬車走向了皇宮。

其實不要說劉娥,就是石堅也通過早布置好的探子,知道了雷允恭的種種調動,他也在擔

不過他沒有害怕,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跨入馬車內,向皇宮內走去。

雖然到了傍晚,可是雨依然沒有停息,街道兩旁地行人更是稀少,有那麽三兩個也是穿著蓑衣,或打著油布雨傘。天更黑得很早,就連現在這兩邊的街道是天下最繁華的城市裏最繁華的所在,都是一片寂寥,隻有一個個小油燈在雨幕裏閃著暗黃的身影。遠處,就是皇宮的所在,高大的皇城在這暮色裏,如同一個個怪物聳立著黑乎乎的身影。

在哪裏,他將坐鎮指揮這場戰鬥,可是究竟是誰能笑到最後,現在卻沒一個人能預算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