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照坐在李治身旁,李義府在正下方,見李治一臉愁容,他也知道這是在想與吐蕃徹底決裂的事情。

想到這兒,他不由上前悄聲道:“陛下,臣突然想起一件事,您是否聽聽?”

李治點點頭:“說來聽聽。”

李義府一臉追憶道:“還記得十幾年前,我朝中有一禦醫,此人醫術不弱,經常與劉神威等人交流。”

“當初程咬金將軍病重時,老夥計們商議去探望,可那個禦醫卻說,病若可愈,自當探問,若不可愈,何須再去?”

李治微微一怔,隨後眉頭微蹙起來:“真是個勢利眼的家夥,程將軍好歹是前朝將軍,雖說卸了官職,但也是功臣。”

“那人姓氏名誰,朕倒要好好知道知道他!”

李義府尷尬道:“臣還沒說完呢,陛下不妨繼續聽下去?”

李治點點頭,李義府繼續道:“他也隻是這麽說說,但終歸還是去看了。”

“但讓人沒想到的是,所有人都被迎了進去,唯獨他被扔在外麵,而程將軍說,禦醫能來看他,證明他一時半會是死不了了,就把人給攆走了...”

李治突然一愣,才反應過來,繼而露出一抹惔笑:“好你個老小子,原來是想逗朕開心,你倒是滑頭。”

武媚娘在一旁也是掩嘴輕笑,若是程咬金的話,他倒真是能說出這番話。

她不由的看向下方的一個不太偏遠,又不太近的桌子,隻見李雲霄麵無表情的獨自飲茶,仿佛沒聽到這個笑話一般。

眼神流轉,她靈機一動,開口笑道:“陛下,臣妾有事想說。”

“說。”

“今天是喜慶的日子,在座的諸位自當無拘無束,不如逐個說說笑話,君臣同樂,豈不快哉?”

李治哈哈一笑道:“那就由媚娘來說吧。”

武媚娘應聲點頭,講出了一個比較有意思的笑話,不僅李治被逗樂了,連群臣也是笑倒一片。

一眾大臣娛樂,其中卻有一個人歎息連連。

上官儀。

他自從入朝,除了給皇帝擬詔外,便是鑽研修經書法,所以對禮法很看重。

他覺得今天這種場合,皇後與群臣同飲已是不妥,還要當眾講笑話,這簡直脫離了他對慶宴的理解。

可現在輪到他講笑話了,他短短幾句話,直接讓熱鬧的氣氛陷入了沉寂,因為根本就不搞笑,更多的則像是在暗示李治,慶宴不應該這樣。

李治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武媚娘見李治不開心,這宴會又不能讓他冷場,便又主動道:“其實臣妾還有一個笑話。”

李治來了興趣:“你繼續說。”

“這件事情還是臣妾隨您入住東宮時聽到的。”

“傳聞有一人,名為張懷慶,此人才學一般,卻喜愛附庸風雅,常常抄襲他人詩作,李義府曾做過一首詩。”

“鏤月成歌扇,裁雲作舞衣,自憐回雪影,好取洛川歸。”

李治點點頭:“這首詩朕早就知道,是在朕年幼時聽到的,當初聽到後,朕也覺得他文采斐然。”

李義府在

武媚娘笑著繼續道:“張懷慶欲將這首詩據為己有,但李義府此時已經名揚天下,他必然不敢明目張膽。”

“所以他在每詩詞裏,都添加二字。”

“生情鏤月為歌扇,出性裁雲作舞衣,照鏡自憐回雪影,來時好取洛川歸。”

李治怔了一下:“好一個畫蛇添足,還不如不加字了,哈哈哈哈....”

群臣聽了也是哈哈大笑起來。

下方一位身材瘦弱的中年附和道:“照著等改法,天下詩文生吞活剝,盡可篡改啊。”

“非也。”武媚娘突然打斷道:“有一人的詩詞,他不敢改。”

“哦?是何人?”大臣們都很是疑惑。

武媚娘看向下方淡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一眾大臣不約而同看向李雲霄。

這話倒是說的有理,那張懷慶膽子不小,但帝師的那幾首詩被奉為佳作,對方沒理由不知道。

而為什麽不篡改,恐怕是擔心這家夥報複吧...

李治看向李雲霄笑道:“帝師,今天難的朕邀請你過來,不如你也說個笑話?”

李雲霄點點頭:“好。”

李雲霄站起身,看了眼周圍大臣,隨後麵無表情道:“昨日院中落葉一千一百三十三,今日之數還未知。”

一眾大臣忽然一愣,這是哪門子笑話?

他們都尷尬了,笑還是不笑?

這兩句話明顯不是笑話,暗藏深意,可若是不笑,是不是也不太好啊?

有些大臣聽不出什麽意思,但武媚娘與李治卻清楚的聽出了這兩句話裏麵的意境。

孤獨。

李治緩緩開口道:“帝師...”

李雲霄出言打斷:“陛下,在下還有事,先走了,這幅圖,還請您收好。”

咻~~

腰間的圖卷被李雲霄用內力送到桌子上,隨後邁步離開了宴會。

李治將畫打開,一副盛世長安夜相出現在眼前。

“帝師是在責念朕嗎?”李治喃喃自語。

看到這幅圖,他突然覺得心中一陣難受。

武媚娘在一旁問道:“陛下,您是不是累了?”

李治點點頭,隨後揮了揮手:“諸位愛卿暢飲,朕有些不舒服,先走了。”

一眾大臣看著忽然變了模樣的李治,都站起身施了一禮。

“恭送陛下!”

....

李治一離開就回到太極殿,端看著這幅畫卷。

他知道帝師想說什麽,無非是讓盛世延續,或者說,他承認了自己的才能了。

現在自己喜歡的女人得到了,舅父一黨也被徹底收複或鏟除,但而今盛世,他突然發現身邊能委任社稷的臣子卻沒有幾個了。

武媚娘學著李治的模樣,並起雙指點了他一下。

“你呀,又在憂愁什麽?”

“而今我大唐疆域大勝於太宗在位之時,財富倉儲更勝於先朝,文教興盛一樣遠非貞觀時可比,你又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朕隻是覺得,身邊沒有什麽可重用的人,就例如那幾個宰相,亦或者李義府這個油腔滑調的家夥,都不堪重用。”

武媚娘歎息的搖了搖頭:“陛下,縱然您是天子,也不過兩隻眼睛,兩隻手,什麽事情都要您親自做,親自監督,那得多累?”

“俗話說有得必有失,您若想找清廉的臣子,必然是少之又少,依臣妾所言,既然如此,倒不如什麽人都召入,隻要有才能,可以為君分憂,那便是好臣子!”